复婚日记 第78章

作者:应雨竹 标签: 现代言情

  她是如此弱小、可怜、令人心颤。

  他有多久没看见这样的她?

  从离婚起她就是要强的,好像非要证明给他看,她能够解决一切,没有他,她也能好好过。这种可爱又可怜的自尊心,他都看在眼里,心疼却又没资格干涉。

  寒冷的气息包裹住江枝,她现在只想要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地睡上一觉。这种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她从未如此狼狈过,那双满是雾气的眸子收回,不去看他,不与他对视。

  是愧疚,是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拖累了他。但是那些话感恩的话却卡在嘴巴里说不出来,或许这就是有恃无恐,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只是低头的瞬间,他也跟着蹲下来,就蹲在副驾驶的旁边,没有给她视线躲避的机会。

  带着松木香的西服外套就将她包裹住,带来淡淡的血腥味。

  外套替她隔绝了寒冷,她愣神片刻,只觉得血腥味是自己的错觉,发现他浑身湿透了也很狼狈,她掀起眼眸再次看向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才开口问:“你呢?”

  他肯定也冷,他怎么不给自己穿。

  “我没事。”

  他只这么说,将她紧紧的包裹住,生怕冷到她分毫,待她密不透风的时候,他的大手去抚摸她的脸庞,温柔的替她抹去泥巴,深邃的眸子里,全是她的身影,只有她,万千事物,他眼里只有她。

  片刻后,像是在蓄力,嗓音低哑道:“是不是吓坏了?”

  江枝看见他琥珀色的瞳孔里,全是她的身影。

  明明是她,他才会经历今晚的危险,但是他把她安置妥当后,先问的是她有没有被吓到,这话问的很是温柔,就连摸她脸庞的手都是小心翼翼的,仿佛对待珍宝。

  他问的温柔,话说的也温柔,让她无地自容,她颤抖着说:“都怪我——”

  “怎么会怪你,”他温柔,依旧在摸她,好似很珍惜这场来之不易的平静相处,只是呼吸有些不稳:“怪我没保护好你。”

  他说话好像用了很大力气。

  说完这句话,五官在她眼里放大,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愣在原地。

  却没想到,他并不是要对她做些什么,而是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如此暧昧的姿势,呼吸交织,见缝插针,就连刚才命悬一线的时候,都要找她要个机会,如今,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她的应允。

  “周淮律——”

  她开口,发现他没有应声,以为他又在耍无赖,乘胜追击,要她现在就给机会。

  几秒后,才发觉到他气息有些不稳,她抬起手,企图挪开他的头,有些泥垢的手指,接触到他的头上时,湿漉漉却带着温热的液体感,巴掌、指缝染上了整片鲜红。

  是——

  “血!”

  江枝脸色瞬间煞白,她立刻去推周淮律,却发现她的手刚放开,他的头就无力的垂在她的肩窝处,他根本不是要占便宜,而是因为无力的抵靠在她的额头上。

  她低头看去,才发现他的后脑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都已经流了很多鲜血,只是黑夜,加上黑发,根本看不出任何受伤痕迹。

  “周淮律!”

  江枝慌乱,原本就满是雾气的眸子,泪瞬间掉下来,大喊道:“救命,许叔,救护车!”

  许叔急匆匆的上前来,医护人员拉走周淮律。

  江枝坐在副驾驶,已经没有他的身影,双手巴掌上是鲜血,是周淮律后脑勺留下来的鲜血,而她才后知后觉,刚才闻到的血腥味,是他身上带来的。

  包裹住她的西服上,都带着血,被他藏在了后面,不让她发现。

  他知道自己受伤了,对吗?

  他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明明知道自己受伤了,却还是第一时间,先顾及她,先照顾她,怕她冷到,先拿件外套给她披着,还来安抚她害怕的情绪,说不怪她——

  意识到这,江枝眼泪掉下来,立刻从座位上起身。

  她披着他的西服,宽大、如他的怀抱般温暖。

  大雨倾盆,全都砸在她的身上。

  许叔拦住想要上救护车的江枝,道:“江小姐,您先回去换衣服——”

  “别拦着我”她怎么可能还能安心换衣服,她甩开许叔的手,眼泪掉下来,毅然决然的在救护车关门的前一秒,用手挡住,眼神坚定,道:“我要去。”

  救护车内,江枝和许特助坐在两侧,医护人员解开周淮律的衣服,准备电击做心肺复苏。

  当露出周淮律的胸膛时,江枝被眼泪模糊的视线,隐隐约约在左边胸口处,看见藏青色的痕迹,她立刻擦掉泪水,死死的咬住了嘴唇。

  许特助也看见了,只是垂眸,什么都没说。

  -

  病房内,手术已经完成。

  医生拿着本子,细心叮嘱道:“病人是被重物砸击受伤,好在没有伤及到脑部其他地方,但是有轻微的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

  “这是病人的随身物品,刚才手术时候护士放起来的。”

  医生指了指托盘。

  冷冷的银白色托盘上,他的婚戒,就这么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医生离开后,整个病房内,只有江枝和许特助。

  江枝坐在椅子上,看着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罩的男人。

  他眼眸闭紧,应该是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唇色苍白,没有半点生气,左手手背上扎着银白色的针,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上还有泥垢。

  他最是爱干净的人,肯定无法接受这个泥垢。

  她沉默片刻,起身,拿起毛巾,替他细细擦拭掉。

  只是握住他的手时,他是下意识的,稍微用力握住她。

  江枝鼻子有些酸,不去看他,只帮他擦拭手上的泥垢,像在车上他温柔对待她那样,大拇指,食指、中指、擦拭到无名指时,她忽然看见无名指上,那显眼的戒痕。

  她不由得又看向托盘上的戒指,低眸,再次看向他的无名指。

  许特助在旁边看的清清楚楚,不由得叹口气,从周淮律逆流而上,只因为江枝在山区时,他就知道,这辈子,周淮律是注定非江枝不可。

  他只当是行好人好事,开口道:“少爷这三年来都有戴婚戒,只是每次去见江小姐的时候,他会取下来,他知道您不喜欢他戴,刚才开车上山时,少爷还有戴戒指。”

  是在危险时刻,还要把戒指取下来,怕她看见,怕她不开心。

  江枝眼泪就藏在眼角里,执拗的不肯掉下来,继续擦拭他的手指,只是这还不够,许特助沉默片刻,道:“自从您出国后,少爷就再也没有去过周家,三年来,他也是自己过自己的。”

  她在国外异乡异客,他在香山澳,有家也不归。

  是为了什么?

  是在为她争口气。

  是基于曾经的不公平上,基于那些破规矩上,他不愿再委屈她。

  “少爷一直在等您原谅他。”

  江枝呢喃:“我不知道...”

  她的脑海里全是他的各种样子。

  三年前为了挽留她做下的种种,红透的双眼,跪下来求她不要与别人在一起。

  还有回国后重逢的那些试探,送外卖,变幻来变幻去,归根结底还是周淮律。

  最初离婚挽留,她以为只是因为他的不习惯、不甘心,所以才做出这么多的幼稚行为。

  但是她不知道这些事情,也不知道他在这三年里,婚戒不离手,连平时最看重的家族规矩也不守。

  其实她不愿意在这时候听那么多他的好话,这种愧疚的感觉会占据她整片心,会让她更难受,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背对着许特助,眼泪掉下来,砸在他的手心上。

  她又能为他做点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许特助已经离开,江枝的眼泪还是没停。

  当眼泪持续无声掉下来时,她的脸颊上忽然多了双大手。

  温柔的替她擦拭掉眼泪,熟悉的味道,温柔的触摸,她愣住,立刻抓住这只手。

  她抬起头,包着眼泪,看向病床上的男人,只见周淮律虚弱的睁开眼。

  终于醒了。

  她紧绷着的心终于落下。

  江枝立刻从凳子上起身,边摁下铃呼叫护士医生,边道:“你醒了?”

  他张开口,好似在说什么,她情急之下,靠在他的胸膛,耳朵凑到他的嘴边,在她大脑一片空白时,只听他说:“你有没有什么事?”

  这是他醒来的第一句话。

  明明为了就她,险些把自己的命送出去,醒来不是问自己怎么样,不是问医生怎么说,而是先问她有没有什么事,这种直白的关心,让她的眼泪决堤。

  她只顾着摇摇头,绷不住的哭泣。

  他心疼她的眼泪,却又开心她的眼泪,见擦不掉,只温柔的安抚,像哄小孩儿似得:“哭什么?”

  她像个孩子,哭的抽泣,停不下来,哽咽的回答:“害怕你出事。”

  原来是为他哭的。

  她还不知道这句话会给自己惹来什么祸端。

  哭的梨花带雨,脸颊红红的。

  只见他咳了咳,明明很虚弱,嘴角却勾起,无力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他这句话问的太突然了,让她措手不及。

  也因为他的这句话,成功止住了她的哭泣。

  她要怎么回答?

  或许说,这让她怎么回答。

  明明就是很正常的担忧,因为他为了她而受伤的担忧,可是他眼里根本就不是正常想要知道答案的询问,就是夹杂着些说不出来的意思。

  她知道她接下来无论说什么他都会往别的方向想。

  她默了片刻,眼里还有泪,就是不掉下来了。

  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他身上的寒霜和松木香,伴随着她的香水味,交织在一起。

  她想要从他身上稍微直起身,淡淡的香气想要从身边溜走,他怎么会给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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