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洄
六人群里,没有人多说一句话,只有被点名的兆鸣迅速把车牌号和手机号发出来。
贺泯退出群聊页面,发现吴晟在五秒钟前私聊他:【没出息。】
”
......“贺泯按住他的对话框向左滑动,点击红色按钮。
一键删除。
兆鸣约的是一辆越野,司机是他旅行社的前同事,辞职后开始在西北自由接客,昨天正好空着车在这附近。
从旅行社出来的人基本上都很健谈,更别说这种后来还自己接散活的,从上车开始司机就爽朗地笑着聊天。
聊了半路,张青雨靠在贺泯肩上睡着了他才停下豪放的嗓门,从后视镜中瞥了一眼后座相依的两人,压低声音对贺泯说:“你女朋友睡着啦?后座放了干净的毯子,要是冷的话给她盖上。”
贺泯垂着眸笑,“好。”
——
隔天飞机回了燕市,飞机落地后贺泯的司机已经在停车场等待,两人上了车后司机径直朝着医院驶去。
此时正值十月初,国庆时节,来燕市旅游的人特别多,节假日期间这个城市里的人只多不少,去医院的路上堵车都堵了快一个小时。
飞机三点落地,到医院已经快要五点。
从降下的车窗中看见医院大门,司机把车子开进去停在住院部楼下。
张青雨下了车后拿上行李箱正要往里走,下一瞬就见另一侧车门也打开,贺泯迈着一双长腿也下了车。
“......?”张青雨看他,“你下来干什么?”
“跟你一起上去啊。”
“跟我上去?”张青雨推了推手里拉着的行李箱,笑道:“那你怎么介绍自己?一起旅游的驴友?”
楼上住院部住的是张母,前几天体检检查出身体里有一个瘤,张父没说具体情况只说等医生通知,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还得再观察一段时间。
这几天张父都在陪床,如果贺泯此时上去,必然会和张父面对面。
在路上的时候贺泯就听张青雨提了一嘴,知道张父在楼上也没什么意外,还扬起唇笑着说:“如实介绍呗,我不是你仆人吗?家里多个仆人还不好?”
张青雨瞪他,“少说些有的没的。”
贺泯没听,“别的身份你又不给,要不当宠物吧,当你的狗也不错?”
他继续胡言乱语:“上次喝酒不是输了吗?我早就是你的狗了。”
“......”
张青雨转身就走,拉着箱子走出两步,侧过身来指着向前走的贺泯,“你站那,别跟上来。”
贺泯站在阳光下,笑吟吟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的模样,乖乖地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张青雨走进医院背影消失在扶梯上。
十月金秋,医院中桂花盛放,馥郁桂花香萦绕在鼻尖,路旁高昂的桂花树点缀满了簇簇花朵。
温热阳光落在树梢,将树荫投在长椅上,有些许桂花落在地上,又沾在行人的脚底无知无觉地被带走。
贺泯偏头看着路边长椅,视线从地面的桂花移到树梢,再从尖细的树梢向上移,最终对上住院部楼上某间房窗边站着的高大身影。
头顶那道视线,从他下车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不用抬头他都知道是谁在楼上。
璀璨阳光下,贺泯望向楼上窗边戴着金丝眼镜的身影,姿态散漫地朝他挥了挥手,随后拿起手机打了几个字,对楼上的人指了指手机让他看消息。
消息很简短,总共就五个字。
【前夫哥,走好。】
第57章 “钱可以当赌注,但感情……
住院部,窗户边。
宋平渊垂眸看着楼下车边笑闹着的两个人,背影挺立一言不发,只安静站在窗户边看着。
看到楼下张青雨拉着行李箱往里走,看到贺泯笑吟吟看着她的背影,也看到了手机里收到的信息。
他盯着手机屏幕久久不语。
身后张父看他盯手机盯了半晌,怕他是有什么要紧事,便劝道:“平渊,你要是有事情就先走吧,青雨妈妈还睡着,这里有我还有护工,一会儿青雨也该到了,照应的来。”
宋平渊摁下手机锁屏键,将那刺眼挑衅的五个字熄灭,神情没有波动地收起手机,转过身来温和道:“没什么要紧事,陪您和妈妈重要。青雨这几天不在,该我替她多陪陪你们。”
张父欣慰道:“你有心了。”
宋平渊淡淡一笑,“您客气了,我们是一家人,本该如此。”
病房在五楼,从楼下门口上来大约需要五分钟,宋平渊和张父又聊了几句,门口便响起推门的动静。
张父望向门口,“青雨?你回来了。”
张青雨拉着行李箱站在病房门口,轻瞥了一眼宋平渊,脸上也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好像早就知道他会在这里。
她回望张父,问道:“嗯,妈怎么样了?”
“医生说再观察看看,大概还要三天才出结果,你妈妈她......”张父顿了一下,无奈道:“她看得很开,精神状态挺好的,就是身体有些吃不消,刚刚睡过去。”
张青雨轻嗯了一声,将手中行李箱推到门边,走到床边坐下,低头看床上躺着的女人。
其实张青雨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仔细地打量过张母的模样,刚被收养的时候她还会在家里用眼角余光偷偷瞄张母,等到后来明白张母的冷淡之后,便不再多往她面前去。
记忆里上次两人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面,还是两年多前张家濒临破产的时候。
岁月平等的给每个人留下些什么,这句话应在张母身上就是眉心皱纹的痕迹更重了些,她好像一直挂心着什么,连睡梦中眉头都皱着。
张青雨静静坐了会儿,旁边两人都没有出声打扰,过了片刻,她敛了目光站起身来,才终于看向宋平渊。
“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平渊:“刚来不久。”
一旁张父连忙说:“平渊一大早就来了,一整天都在这里陪我和你妈妈,前两天他知道你妈妈住院,特意从别的地方请专家过来,很有心啊。”
在张父的印象,两人一直是恩爱夫妻,像方才那样进门时眼神都不曾交汇的模样,在往日里从没见到过,他便以为是夫妻俩在闹别扭,下意识替宋平渊说说好话。
张青雨唇角扬起一点礼貌的弧度,对宋平渊说:“麻烦你了。”
宋平渊对上她客气的目光,瞬间哑然说不出话,半晌后只笑了笑,复又垂下眉眼。
落在张父眼里,便更坐实了小夫妻俩闹别扭的猜测。
他左右瞄了一眼,装模作样地咳嗽一下,支使两人一同出去:“平渊啊,刚才医生说要去哪里拿药来着?要不你和青雨一起去拿一下?”
“好。”宋平渊微微颔首,又抬眼问张青雨,“青雨,走吗?”
张青雨看他一瞬,转身走出病房门,宋平渊跟了上来,两人一同向一楼药房走去。
医院走廊向来沉闷,住院部外的走廊更是压抑,穿过一间间病房,时不时从里面传出模糊的咳嗽声。
外面是金秋十月的桂花芳香,但那丝丝缕缕的香气传不到病房中,走廊中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连落在地面上的阳光都显得惨白。
宋平渊不紧不慢地走在张青雨身侧,温和含笑地问:“西北好玩儿吗?”
张青雨根本不意外他知道自己这十来天去了西北,神情自若地点头,“还不错,风景很美。”
这趟行程她没想瞒着什么,有心人稍微一查就知道目的地是哪,同行的人有谁。
但宋平渊没提方才在窗边看到的另一个人,只提了下张母的病情,“专家昨天看过妈妈的检查报告了,说是良性的可能性很大,你不用太担心,会没事的。”
“嗯,我知道了,谢谢。”
宋平渊有些无奈,“青雨,和我不用这么客气。”
张青雨语气淡淡地回:“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就是需要有一点客气吗?这样才知道各自的边界。”
两人进了电梯,宋平渊缓缓摁下一楼的楼层按键,歉然的声音在封闭电梯里回响:“上次是我鬼迷心窍,但我发誓在此之前我没有用过这种招数。”
宋平渊低声道:“我知道这件事很卑
劣,那天晚上就算你没醒过来我也不会继续往下做,青雨,我们结婚两年多,相信我好吗?”
电梯墙壁映着他的身影,他专注歉然的神情清晰落入张青雨眼中。
张青雨看着镜面中的他,轻声说:“是吗?”
或许是吧,他本该是个温润端方的人,但张青雨好像已经没办法再相信他。
电梯在二楼停留,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接电话的女孩儿,二十多岁的年纪,一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一手紧握成拳捏在身侧指尖掐的青白,脸上满是隐忍的悲伤与愤怒。
电话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在电梯里她已经抑制不住地深呼吸,等电梯停在一楼打开门,女孩儿第一时间冲出去崩溃尖叫——
“别说了别再说了!爸爸已经在医院住院半个月了,你还惦记着赌博赌博赌博!我已经记不清你说了多少次要戒赌,但那笔钱是爸爸的救命钱啊!哥,你是不是疯了?!你是要我们一家子一起去死吗!”
她冲着电话愤怒大喊:“我警告你别动那笔钱!如果我回去后发现爸爸的银行卡不见了,我绝对报警抓你!”
女孩儿恶狠狠地警告:“我说到做到。”
她的崩溃尖叫穿透整个大厅,说完后根本不顾周围人的神情,直接冲出医院大门,或许是回家去了。
张青雨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和宋平渊一起走向药房。
此时正值晚饭时间,药房没什么人排队,张青雨站过去不一会儿就拿到了张母的药。
转身之际宋平渊还跟在后面,问她过两天的家宴要不要回去吃饭。
忽然张青雨脚步停下,身影被窗外照进来的落日拉长。
“平渊,人可以犯一次错,可以犯两次错,那第三次、第四次呢?还会不会犯错,还该不该原谅?”
“像刚刚那个女孩儿在电话里说的,戒赌无数次,又去赌无数次。”张青雨转过身看向宋平渊,“平渊,你对我,又何尝不是在赌?”
“你想赌我心软,想赌我留恋过去两年多的感情,却没想过赌输了该怎么办。”
张青雨神色很平静,“钱可以当赌注,但感情不行。”
“我不会去几天后的家宴,你也别再来了,我们十二号再见面吧。”
宋平渊默然站在原地,看她说完这番话后决然转身离开的背影,裙摆翩跹而去,没有回头。
回到楼上病房中,张父见她一人回来,问道:“平渊呢?”
张青雨把药放到床头柜,淡声说:“他有事先走了。”
“啊......这样。”张父不动声色瞄着张青雨的脸色,看她一脸平静的模样,也猜不出来两人和好了没,只能模糊着带过去,“那好,他有事就先去忙吧。”
两人又聊了几句,护工从门外进来准备后半场的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