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澄昔
付迎昌平声说:“今天还有其他安排么。”
“什么?”
“没有的话,请你吃饭。”
付迦宜抬眼看向坐在车里的付迎昌,总觉得他似乎哪里变了,一时又形容不出这种异样。
她不想像上次那样,对他抱有希冀,最后被浇了一盆冷水,正?要找理由推辞,听见他又说:“不聊别的,只?单纯叙个旧。”
听出他语调里难得的温和?,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显得有点不识抬举了。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旧可以叙,犹豫一霎,还是?对他说:“我上楼跟禧禧打声招呼再走。”
十分钟后,付迦宜上了付迎昌的车,一路无言。
车厢内开足了冷气,她觉得冷,把手覆在胳膊上,来回揉搓两?下。
付迎昌扫她一眼,叫司机调高?空调温度。
付迦宜顿了顿,什么都没说,偏头看向窗外快速轮换的景致。
原以为是?就近到某个高?档餐厅吃饭,没想到司机直接将车开往付迎昌在郊区的独栋别墅。
他们?赶到时,厨房那边还没出餐,付迎昌将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扯了扯领带,叫她自便,说完径自去?楼上书房处理工作?。
没有他在场,付迦宜反而更自在些,问保姆能不能到周围逛逛。
保姆是?新来的,不知道她的身份,只?把她当作?贵客,笑说当然可以,还问她需不需要带路。
付迦宜说不用,一个人来到院子里。
这套房子是?付晟华当年送给付迎昌和?周依宁的订婚礼物,婚后两?人大部分时间?住在这,偶尔会回文化公?馆小住,守在付晟华身旁尽孝。
瞧着房子内外人来人往的烟火气,不难猜出,自从离婚后,大概只?有周依宁搬了出去?,付迎昌一直没搬,他应当是?将这里当成家的。
人生地不熟,又是?别人的地盘,付迦宜没逛太久,正?要回去?,余光注意到栅栏底下有个巨型铁笼,里面养了七八只?棕色垂耳兔。
每只?体?型都很圆润,毛发?发?亮,能看出饲养人将它们?养得极好。
付迦宜走过去?,半蹲下身体?,左手沿缝隙伸进去?,抚摸其中一只?的皮毛。
刚才和?她聊天的保姆靠过来,站在她身后,笑说:“付先生平时都是?亲自喂食,除非出差,不然不会把它们?交给旁人去?养。”
付迦宜想象不出付迎昌还有这一面,低声说:“我一直以为,他只?喜欢冷血动物。”
保姆说:“我也是?听老管家说的——付先生有个妹妹,当年养了只?像这样的兔子,因?为贪玩被他们?父亲没收了,付先生就把兔子带到自己住的地方养,打算等一段时间?再交给妹妹,结果?因?为没经验,把兔子养死了,后来陆陆续续又养了很多只?,一窝生一窝,才有了今天这些。”
付迦宜清晰记得那段不算愉快的插曲,但?不知道其中有这么多弯绕曲折,面色一滞,顺着保姆的话想起当年那件事。
她以为小时候养的那只?兔子早就成了接风宴上的一道盘中餐,从没想过是?被付迎昌解救了出来。
吃晚饭时,付迦宜一度想提起往事,一时组织不好措辞,也就没提。
一顿饭吃得异常和?谐,虽然免不了时不时的冷场,但?已经比上次好太多,起码能聊些以前鲜少聊到的近况和?家常。
晚上,付迎昌亲自送她回叶禧的住处。
实话讲,付迦宜有些受宠若惊,如果?不是?付迎昌明?确讲过今晚只?是?单纯叙旧,她甚至以为付晟华又有什么命令要他亲自传达。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付迦宜下车前,忽说:“大哥,回去?的时候一路顺风。”
付迎昌淡淡看她一眼,“知道了。照顾好自己。”
付迦宜仍不太适应这份关心,但?还是?微微一笑,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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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叶禧这住了两?天,期间?付迦宜没再出门,靠看书和?跟叶禧聊天打发?无聊时间?。
自那两?通未接来电过后,她没了程知阙的消息,他在她的世界里好像短暂地凭空消失了一样。
付迦宜让自己不去?在意,决定找点事做,在第三天下午,精心化了全妆,换好衣服,拉着叶禧出门逛街。
见她状态有所好转,叶禧欣慰得不行,笑说:“小宜,你就应该这样,不要为了一个男人影响自己的心情。”
付迦宜将卡塞进包里,“走吧,先去?附近商场的品牌店看看。”
叶禧睁大眼睛,“救命,你不会又要扫荡一空吧?我这里庙小,装不下成堆的衣服、饰品和?包包。”
付迦宜笑说:“我瞧着主卧里面不是?有个挺大的衣帽间?吗?”
叶禧说:“那个房间?不能动。”
“你那朋友交代的吗?”
“没有……不过我想着,既然是?借住,总得有点自觉。”
两?人有说有笑地下了楼,刚走出小区大门,付迦宜无意间?抬眼,看到路边停了辆熟悉的车。
程知阙面色很淡,倚在车旁抽烟,像是?专门候在那里等她,不知道等了多久。
付迦宜猛地顿住脚步,没继续向前。
一旁的叶禧顺着她的目光往远看,瞧见来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犹豫两?秒,对她说:“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东西落在楼上了,得去?拿一下。”
等叶禧走远后,程知阙将烟碾灭,径直朝她走过来,在距离不到半步远的位置停下。
付迦宜仰头看他,一言不发?。
僵持到最后,程知阙扫一眼她的穿着打扮,和?涂了口红的饱满唇形,率先开口:“要去?哪?”
付迦宜静默好一会,不答反问:“……程老师这么远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我以为我们?最近不见面会更好些。”
程知阙目光锁住她,忽然笑了,笑意不达眼底,话锋一转:“穿这么好看,总不会又要去?联谊?”
第34章
前几?天在酒馆, 酒过三巡说的话是实话,程知阙原想?着,被她听到也好?, 毕竟他迟早要离开, 即便有?意久留,也的确给不了她太长远的以后。
在这之前, 庄宁跟程知阙透露过,说上次聚的时候,自己可?能不小心说错了话, 把他要回北京的事抖了出去。
他这才得知付迦宜那晚闷闷不乐的原因。
程知阙大概清楚她当时选择不问不提的其中一个理由——
他在她那, 是还没毕业的学生,即便有?意回国?,至少也要等两三年以后。这时间足够充裕, 充裕到可?以留到日后慢慢详谈, 短期内解决不了的事,不如就先放任不理。
可?这学生身份是成?乐言的,不是他的, 他知道自己时间有?限。
在是否要回国?这件事上,程知阙不准备隐瞒,原打算等时机成?熟,找机会跟她交个底,只是没预料到, 她会以这种阴差阳错的方?式提前知晓。
在酒馆包间外, 她听到他和徐淼的谈话,若无其事进来落座, 电话里跟老方?说想?连夜回巴黎。
程知阙在一旁听得清晰,挽留的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话到嘴边,被理智压下,变成?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那一刻是两个人渐行渐远的最佳时机。
他们之间,走到情到浓时这地步,大部分源于他的私心作祟。一段亲密关系本身暗含欺骗,种因得果,这一局注定无解。
与其等到东窗事发时眼睁睁看着她难过,不如尝试就此放手,给她留出?纾解余地。
付迦宜到巴黎当天,程知阙算准时间,给她打了两通电话,想?问她到了没,见?她没接,也就作罢,跟老方?确认完她的人身安全,从酒馆离开,回到住处。
一整晚没阖眼,本该需要休息,可?不知怎么,躺在床上迟迟没睡意。
实在睡不着,他换了身运动服,到隔壁房间健身,托举运动器材的空档,不可?避免想?到付迦宜。
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也不确定她心情有?没有?好?点。
程知阙的行事准则从来都是走一步往后看十步,但这次不一样,事关付迦宜,他忽然?预感不到接下来的路是曲是直。
这种反复无常的感觉一直持续到第二天。
朱阿姨上来找他,说付迦宜前几?日订购的东西到了,需要当面验收,送货员就在楼下等,她人不在,烦请他代劳。
程知阙拆开黑色丝绒方?盒,里面躺着一对情侣腕表。
看到东西这一瞬,程知阙心情复杂,过往和她相处的很多场景历历在目。
活了快三十年,他靠冲动做的每个决定都和付迦宜有?关,将盒子塞进车里,启动引擎,开车去找她。
赶了大半天路,头?脑清醒不少,到巴黎市区时,出?于各方?面考虑,程知阙有?想?过直接原路返回。
可?想?见?她也的确是真。
他没打电话确认她今天出?没出?去,只安静在那处等,似乎在用侥幸心理和平生最不相信的因缘际会论?为自己找借口?。
等见?到人时,瞧着她状态还不错,程知阙放心了些。
她远比他想?象中要冷静。
此时此刻,付迦宜就这样看着他,隔一会才回答他的问题,声音轻得像根鸿毛:“……我去不去联谊又有?什么所谓。你?很早之前不是说过,只有?对比,才有?更好?的选择。”
程知阙顺这话往下说:“此一时彼一时,已经不一样了。”
付迦宜说:“我没觉得哪里不一样,那时候我们什么关系,现在依旧是什么关系,不是吗?”
“迦迦,你?这么说,是低估自己在我这的重要程度。”
付迦宜扯唇一笑,“再重要可?能也重要不过你?今后的事业,还有?其他的人或事。”
程知阙深深看她一眼,没搭腔,低头?扫了眼腕表,“等等要去哪,我送你?们。等办完手头?的事分点时间给我,我们再坐下来详谈。”
付迦宜没说去哪,只说:“……还是算了,我突然?不知道要怎么谈才能谈出?结果。”
过往他说过,只要她问,他一定知无不言。
可?这次她并?不想?主动去问什么。
“迦迦,连谈都不谈,就准备直接盖棺定论?吗?”
“我不知道。”
程知阙掀了掀眼皮,没采纳她的提议,“你?先忙你?的,等什么时候有?空了,来这找我。我等你?。”
他语气平静,付迦宜不太能见?得这种就事论?事的态度,微微蹙了下眉,低声说:“你?回去吧,我不会来找你?,起码最近都不会。”
付迦宜撇开视线,转身要走,不等走出?几?步,腰身被拦住。
程知阙一把将她扛起来,单手护住她的后脑勺,拉开车门,小心把她塞到副驾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