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澄昔
现场人比较多,不?乏眼?熟的行业内大佬,付迦宜环视四周,在第一排桌前看到程知阙的名牌,他那位置空缺着,人似乎还?没到,旁边坐着互联网协会理事。
开场前,她离开座位,沿墙边一路走到后台,瞧见有个脖子?上戴工作挂牌的年轻男人站在那,找借口问他们庄总在哪。
那人以为她有急事,朝里间休息室指了?指,礼貌问她需不?需要带路。
付迦宜微笑说不?用。
直到敲开休息室的门?,付迦宜才知道,梁思觉口中那位姓庄的总负责人是她认识的那个庄宁。
她在来的路上的确查过这家互联网公?司的组织人员架构,也知道庄宁榜上有名,但没找到他和程知阙的关联,以为就只是重?名而已。
瞧见来人,庄宁明?显愣住,从单人沙发上起来,忙招呼她进来坐,笑说:“好?久不?见啊。”
付迦宜回?以一笑,“的确好?久没见了?。”
即便庄宁性格外放,也架不?住这种毫无准备的会面,短暂冷场过后,笑说:“我是真?没想到能在北京见到你,倒让我想起在马赛那段逍遥日子?了?。”
付迦宜含笑回?了?句场面话,心里已经明?了?——程知阙没跟庄宁提起过跟她有关的事,起码近期没提过。
寒暄两句有的没的,她问庄宁:“你是自己出来单干了?吗?”
庄宁说:“没有,这家公?司是阙哥一手创立的,我不?过是代为经营。”
付迦宜了?然。
难怪公?司股权结构查不?到程知阙,原来是有人帮忙代持股份。
这些弯弯绕绕的高级手段付迦宜不?是没见过,单从付晟华和付迎昌身上就能学?到很多。
从前程知阙没在她面前展露过地位权柄,如今很多外在条件摆在那,加厚了?壁垒,变得?越来越陌生。
回?过神,付迦宜正了?正色,同庄宁聊起正事,道出今天的来意?。
庄宁笑说:“这事我可能做不?了?主,要不?这样吧,我给阙哥打个电话,你们俩谈。”
付迦宜自然不?信他做不?了?主,表面却不?好?明?说什么,委婉道:“他今天没来参会吗?”
“没有,这种活动通常只是走个过场,阙哥一般不?会来。”
“既然他不?来,就别特?意?麻烦……”
尾音没落地,庄宁一通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付迦宜适时泛起沉默,突然有点?坐立难安。
待接铃声没响太久,电话被接通。
庄宁直接开了?免提,看向付迦宜,“那个,我怕我传达不?到位,要不?你跟阙哥聊?”
付迦宜一个头两个大,只得?接过手机,言简意?赅地说:“……是我。”
像是有些意?外,程知阙沉默两秒才开口:“不?是有我手机号码,怎么还?舍近求远?”
付迦宜一度想放弃交涉,挂断电话转身就走,左右权衡,还?是打算抓住这次机会。
出于私心,她想在事业方面更上一层楼。
付迦宜没法解释,索性略过这话题,把刚刚跟庄宁说的话重?复一遍,摆明?自己的立场,公?事公?办地跟他谈合作。
听筒里隐隐传来木头燃烧的噼里啪啦声,程知阙的声音掺杂其中,显得?忽远忽近:“等?会叫司机去接你,来这边找我。我们当面聊。”
付迦宜说:“电话里不?能详谈吗?”
他似是笑了?一声,“付小姐,你想找我谈,总要拿出点?诚意?。”
这话听着更偏向打趣,三分真?七分假,程知阙惯常的表述方式。
她竟从颇为正经的称呼中听出一丝久违的温存。
第45章
程知阙昨天被沈仲云叫去锦园, 陪老爷子吃饭下棋,悉听教诲,直到傍晚才得空。
原打算直接回住处, 碰到临时来探望的沈庭安, 兄弟俩有段时间没?见,喝酒闲谈到深夜, 隔天早晨才各自?离开。
四年前,程知?阙刚回国?不久,被沈仲云召回了沈家。
放任亲孙子不管, 任其流浪在国外这么多年, 老爷子自?知?有愧,许他极好的待遇。程知阙从来不是道德标兵,自?然来者不拒, 但也没?游手好闲, 借着?沈家的势站稳脚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沈庭安走了?沈仲云和沈照清的老路,仕途经年坦荡, 唯一棘手的就是女儿沈铭玉。程知?阙明里暗里帮忙调停,私下处理过?很多沈铭玉的荒唐事。
沈庭安原本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颇有微词,日益相处,后来干脆无条件站在了?他这边。
这几年,除了?跟父亲沈照清依旧维持不温不火的关系, 程知?阙待其他人还算用心, 理所当然博得了?高效益的回报。
他这人惯是如此,但凡有意, 总能在任何地方做到游刃有余。
可寻常概率事件中,总有一件两件出乎意料, 处理起来不如想象中挥洒自?如,甚至极其吃力。
比如感情方面。
接到庄宁打来的电话时,程知?阙正?在朋友新开的私汤度假村醒酒,隔一座青石壁炉,旁边坐着?前两日刚回京的徐淼。
他的确没?料到付迦宜能找到庄宁,抛开私情,一本正?经地聊起工作上的事。
可仔细想想,他们之间又?有什么私情可坦然言说。
如今他猜不到她?的想法?,看?似和颜以对,实际不是没?有彷徨。
挂断电话,程知?阙敛了?敛神色,滑动火柴,徐徐点燃一支烟。
听到那声“付小?姐”,徐淼原本还有点存疑,结合他细微的表情变化,更?加确定了?:“付迦宜回国?了??”
程知?阙没?搭腔,抬手揉捏几下宿醉后发疼的太阳穴。
徐淼自?行品了?品,觉得挺有意思,笑说:“什么时候的事?”
程知?阙说:“今年下半年吧。”
“近水楼台?再续前缘?”
程知?阙眼皮一跳,要?笑不笑地说:“能聊点别的?”
“聊正?事多没?劲啊——这则八卦是真劲爆,回头我就跟安娜说,让她?开心开心。”
听他提到涂安娜,程知?阙问:“她?预产期快到了?吧?这时候你也走得开?”
徐淼说:“本身都是学医出身,有她?爸妈24小?时陪着?,出不了?差错。而且我过?两天就回去了?,耽误不了?什么事。”
公司近几年日益壮大?,徐淼这次回国?,主要?是为了?成?立中国?分部这事,有些手续借不了?别人的手,需要?亲自?来办。
程知?阙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跟我说。”
“放心吧,真有事的话,我还能跟你客气吗?”徐淼说,“等再过?两年,我可能调回来管理分部,到时候也不至于跟你聚少离多。”
程知?阙嫌他讲话太酸,不想理会,只瞥过?去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
其实这四年间,两人得空见过?两次。
第一次见面大?概在两年多以前,徐淼儿子的满月礼上,程知?阙百忙中特意飞到巴黎,只在那待了?半天。赶路途中,或许是临时起意,叫司机绕了?很长一段路,把车开去七大?门口,坐在车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片刻才离开。
七大?今年正?赶上四十五周年校庆,程知?阙和徐淼都收到了?邀请函。
徐淼没?发微信,直接一通越洋电话打过?来,问他去不去参加。
程知?阙那段时间恰巧有件私事要?处理,忙得无暇分身,就说不去了?,结果第二天,隔着?时差来问,庆典举办时间是不是六月份,各大?高校毕业季。
徐淼当时搂着?涂安娜睡得正?香,被铃声吵醒,含糊回怼,邀请函上不是写了?吗?
程知?阙静默许久,说,我只是想再确认一遍。想确认一遍,给自?己找个合时宜的理由去巴黎。
一周后,徐淼在巴黎戴高乐机场接到人,这才跟程知?阙有了?第二次见面。
说起这事,徐淼话更?多了?:“你说说你,如今可真是钱多得都能上大?街洒去了?,给母校捐款就捐款,还特意给八竿子打不着?的生物学院捐了?栋实验楼。你没?看?维森特校长谄媚那张脸,本来褶子就多,这么一挤都能挤出花来了?。”
程知?阙无所谓地笑笑,没?多言,把烟头捻进烟灰缸里,要?去泡温泉,“走了?。”
“你去吧,我回房间跟安娜视个频——等等你不是要?见付迦宜吗?我就不跟着?掺和了?,祝你早日得偿所愿,春梦了?无痕。”徐淼苦口婆心地说,“我这都二胎了?,你也抓点紧,趁早解决终身大?事。”
程知?阙皮笑肉不笑地骂一句滚。
隔壁房间安了?四面环绕的落地窗,玻璃表面起薄薄一层雾,远山近景,混沌不清。
程知?阙半截身体泡在缓解疲劳的药浴里,手搭边沿,无端记起几个月前。
七大?的校庆办在毕业典礼之前,参加完校庆,他在巴黎多留了?几日,拒绝了?校长相陪的提议,一个人来到礼堂,坐在最后几排,默默观完了?整场毕业典礼。
台上,付迦宜穿学士服,作为代?表上前致辞,举手投足落落大?方,一颦一笑鲜活灵动。
拍合照前,她?同身旁的白人女生说了?些什么,加深笑意,眉眼舒展开,明显心情不错。
程知?阙视线越过?层层人群,盯着?她?看?了?片刻。
脑子里那些虚无的回忆片段终究比不过?切实的肉眼可见。
过?往那些年,再没?有哪个瞬间能比得上此刻,叫人压制不住骨子里那股冲动劲,想摒弃掉引以为傲的克制。
典礼结束,人潮汹涌离场,付迦宜没?急着?走,站在角落,像在等什么人。
程知?阙坐在背光的位置,看?着?她?含笑接过?一个男生递来的花束,听对方讲完话,踮起脚,主动抱了?抱他。
礼堂在放苏格兰风笛演奏的音乐曲,《The South Wind》,鼎沸人声里,程知?阙安静听完一整首,将礼物揣回口袋,起身,从侧门离开了?。
她?没?有他或许可以过?得更?好,同样会有旁人陪伴在侧。
求仁得仁不存在最优解,事与?愿违是常态。
一川风月一处风景,他不过?是她?绵长生命进程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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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庄宁的休息室待了?不到半小?时,程知?阙的司机联系她?,说已经候在停车场,付迦宜跟庄宁说了?句再见,乘电梯到地下一楼。
司机还是上次那个,认识她?,颔了?颔首,主动招呼一声。
付迦宜微微一笑,礼貌说:“麻烦您了?。”
那地方离市区比较远,过?去要?耗费不少时间,坐车坐得有点无聊,付迦宜索性掏出笔记本电脑,打开待会要?展示的ppt页面,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需要?完善的地方。
到了?目的地已经是傍晚,付迦宜随守在门口的服务人员一路往里走,来到一处带假山的独立庭院,越过?巨型雕像和圆形雕花拱门,直接进屋。
程知?阙刚泡完温泉,从水里出来,下半身裹了?条浴巾,短发微微发潮,肌肉线条紧实,腹肌分明,正?滴着?水。
付迦宜没?想到第一眼瞧见的会是这种场面,放缓脚步,停在那,没?再继续向前,隔十几米的距离,离远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