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澄昔
毕竟不是公事, 涉及到个人?隐私, 她没有详说的打算,只用这一句话敷衍过去。
梁思觉不是傻子?, 能瞧出后半程付迦宜的紧绷和不对劲,但他没立场追问什么,抱歉地笑了笑, 说下次一定注意, 不会再点你不爱吃的食物。
付迦宜笑说没关系,不用在意这些小事。
梁思觉表面在笑,心里难免解读——这话只差明了, 他记不记得住, 对她来说其实没那?么重要。
从餐厅出来,梁思觉要送她回?去,付迦宜脑子?有点乱, 找借口婉拒了,等他离开后,就近走进一家星巴克,一个人?坐了会。
沈铭玉的微信在这时?候发过来,迫不及待问她今晚情况怎么样。
想起沈铭玉之前说过的话, 付迦宜避重就轻地回?复:还?好。对了, 你?见过钟老板的朋友吗?
沈铭玉:没有,怎么了呀?
付迦宜:没……随便问问。
沈铭玉: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已经到家了, 叫了外卖,等你?吃夜宵呢。
付迦宜今晚实在没心情闲聊, 便回?:我还?要等一会,你?吃完就先睡吧,不用等我。
沈铭玉回?了个“遗憾退场”的表情包。
店里没什么人?,外面车水马龙,形色百态,每个人?都步履匆匆。
不到半小时?,帘卷西风,北京下了汛期内最大一场暴雨。
付迦宜踌躇不定,正盘算着该走还?是该留,临时?接到梁思觉打来的电话,问她回?没回?去。
听到她说没有,梁思觉叫她耐心等等,说已经在往她那?赶了,临时?堵在了崇文门附近,估计还?要一会才?能过去接她。
付迦宜知道,其实他大可以不用做到这份上?,毕竟走都走了,没必要再冒雨回?来。
她并非没有心的铁人?,多?少会被细节打动,加上?今晚把梁思觉一个人?蒙在鼓里的愧疚感,她没再说拒绝的话,嘱咐他路上?注意安全。
她说会等他过来,也是在给自己做退而求其次选择的机会。
趁外面风小了些,付迦宜问店员借了把伞,出了店门,站在路边显眼位置,方便梁思觉找到。
等到最后,没等到梁思觉,反而等到了程知阙。
她不知道程知阙为什么还?没走。
乍暖还?寒,周遭空旷无?人?。
车窗降下,隔一道雨雾,程知阙的声音模糊传来:“上?车。”
惯有的温和口吻,却?不太容人?商榷。
付迦宜今晚始终窝着一口闷气,不知道该找谁发泄,此刻离远看着他,突然很疲软,像膨胀到一定程度被一针扎漏的热气球。
她回?绝道:“不用了,谢谢程先生好意。我男朋友马上?来接我。”
楚河汉界分?明客套,她不想继续同他纠缠下去,没有任何结果。
程知阙眼神变了变,笑说:“想接早就接了,何必走了又回?来,让你?巴巴地在这等。”
“你?双商这么高,还?不明白吗?”付迦宜轻声说,“重点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现在上?你?的车算怎么回?事?”
“之前还?说没有,这才?过了几天?”
“先确定关系,之后再慢慢发展,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程知阙目光发深,有僵持不下的意思。
他的车违规停在这,估计已经被拍成连环画。雨水从车窗往里潲,浇在他肩膀的位置,浅色衬衫濡湿一片,洇进衣料里。
程知阙始终没理会,似乎料定了她不会跟他这样耗着。
付迦宜咬牙看他。
程知阙忽然笑起来,“我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她发现他疯起来是真?的不管不顾。
程知阙补充一句:“雨下这么大,我只是想喊你?上?来待会,又不准备抢人?功劳。”
他打开车门,用手掌住,等她迈上?来。
付迦宜拗不过他,收了伞,顶风钻进短暂的庇护所?。
车门阖得严实,隔绝了狂风暴雨,雨点砸在玻璃窗上?,沉闷声响被放大。
程知阙看她一眼,叫司机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递给她一条干净毛巾,示意她擦擦。
她伸手接过,心不在焉地擦拭几下。
起初两三分?钟,谁都没讲话。
恍然想起钟课和他的关系,付迦宜忽说:“我早前是不是见过你?这位姓钟的朋友?”
程知阙说:“应该。”
听他这么说,付迦宜更加确定了。
年后她随程知阙去参加聚会,到场的都是他发小,当时?钟课也在场,来露个面便走了。
她对这段插曲印象不深,之前一直觉得钟课眼熟,眼下才?真?正想起来。
既然是他发小,说明他们都在一个圈子?,沈铭玉怎么可能没见过钟课?
付迦宜心里疑惑,但没声张,转念聊起另一件事:“所?以,他往我们院投资,是你?授意的吗?”
程知阙没直接否认,“我顶多?牵条线,至于?投不投是他自己的事。项目质量是决定因素,他不会看我的面子?做赔本生意。”
他知道怎么说能让她心安理得接受这份好意,甚至体贴地帮她过滤掉生份的言谢。
可付迦宜还?是有点坐立难安。
出路全部被堵死,她只能公事公办地说:“虽然不能保证稳赚不赔,但实际效益摆在那?,大概率不会出现纰漏。”
今晚用餐时?,梁思觉说过类似的话,她搬过来照用,连语气都模仿得大差不差。
程知阙记忆力向来不错,自然发现了这点,微微眯了下眼,浅薄地勾唇,“脚好点了吗?”
话题跳跃度太高,付迦宜差点没跟上?他的思路,缓几秒才?答:“都过去这么久了,早就好了。”
程知阙说:“我看看。”
没给她留出反应的时?间,程知阙脱掉她的高跟鞋,握住她小腿,借灯影检查一番。
付迦宜稍稍挣扎,知道他不会轻易松开,也就不再白费力气。
从前有过太多?亲密无?间的时?刻,无?论闹多?僵,她对他的触碰好像从来都不排斥。
车厢逼仄,他帮她擦净脚背的水渍,举止亲昵,一如当年。
付迦宜觉得有些痒,下意识想躲,听到他说:“躲什么?你?浑身上?下哪我没摸过。”
程知阙两指圈住她羸弱的脚踝,又说:“之前送你?那?条链子?,扔了吗?”
她扯谎:“嗯,扔了。不然留着做什么呢。”
程知阙笑笑,“也是。”
气氛开始往暧昧难辨的趋势发展。
车里还?有第三个人?在,付迦宜觉得不自在,不想再耗下去,便说:“我该下车了,他快到了。”
听到她的提醒,程知阙淡淡道:“是吗。急什么。我陪你?一起等,也好再打一次照面。”
付迦宜忍不住,脱口喊他名字:“……程知阙。”
她本意是想叫他注意分?寸。
程知阙或许听懂了,但没有应下的打算,将她轻轻一拽,等距离贴近些,温热气息从她颈侧拂过,语调似叹息:“这些年有没有想过我。”
付迦宜表情藏匿在阴影里,面色冷静,喉咙发涩,轻声说没有。
程知阙不觉意外,唇边一抹笑,抚她耳后那?块白嫩皮肤,低声哄道:“怎么办,我跟你?完全不一样。”
讲话的这几秒,他嘴唇摩挲她耳廓,带来细微的痒。
耳语呢喃,连不舍都显得过分?缱绻,他几乎摊开底牌,沉下心来,故意问她怎么办。
付迦宜一声不吭,心跳声混着呼吸声,清晰回?响在耳朵里。
得承认,这么多?年过去,他调情手段依旧高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瓦解对手的意志力,把人?撩拨得不上?不下。
过了片刻,付迦宜苍白无?力,又拿无?名无?实的男朋友的名头做挡箭牌。
这次程知阙没再陪她演这出戏,哑然地说:“迦迦,别再用这理由搪塞我了。”
也是这一刻,付迦宜捋清思绪,闷声说:“程知阙,我觉得这样挺没意思……真?的。”
程知阙挑来一眼。
付迦宜把手横在两人?中间,隔开一小段距离,继续往下说:“既然知道我是骗你?的,你?就不能像年初那?次一样,再装一回?傻吗?”
程知阙笃定:“我不可能一直装傻。”
有些事仔细斟酌,即便能分?清原委和真?假,可一码归一码,每提一次都是变相一种折磨。
外面雨势渐大,水漫金山,不顾后果。
沉默到最后,付迦宜垂了垂眼,放软语气:“……坦白讲,这几年我没刻意回?头看过,但偶尔还?是会想起你?。我记得你?说过,人?总要学会往前看,所?以我现在想尝试接纳除了你?以外的其他人?,开始一段新感情……这次是真?的,不是为了搪塞你?找的理由。”
“不管梁思觉现在是不是我男朋友,他未来不一定不是。程知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历经小半年时?间,没了模棱两可的试探,不再心照不宣地装傻,这些话完整落地,竟有种难以言喻的恳迫。
从车上?下来那?刻,付迦宜终于?找回?理智,不让自己留恋,离开这处庇护所?,撑伞回?到雨中。
那?辆车一直停在原位,程知阙没走,大概想看她安全回?程才?会离开。
手机显示一条消息通知,梁思觉几分?钟前发来的,说还?在堵着,叫她别急,他一定赶到。
付迦宜指腹轻触屏幕,回?复说,那?条街应该不好绕弯,要不就别过来了,她打车回?去更方便些。
雨越下越大,梁思觉没再坚持。
那?晚难得幸运一次,付迦宜没等太久,在路边打到一辆出租车。
车轮压过深浅不一的水坑,她透过后视镜往外看,程知阙的车变成一个模糊光点,愈来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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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迦宜回?到家,第一时?间泡了个热水澡,在里面待到水温变凉才?觉得血液畅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