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澄昔
他嘴角的伤口不大,但异常明显,刚刚吃饭时她忍不住盯着看?,愧疚感油然而生?。
说到底,他破相也是因为她。
程知阙扫了眼?这两样东西,嘴角凝笑,顺杆往上爬,坦然叫她帮忙上药。
付迦宜只?好坐到他旁边,稍微凑近些,挤出一点药膏,用棉签涂抹,动作放得?一轻再轻。
她似乎怕弄疼他,但程知阙只?觉得?难耐的痒,心?里?层面的。
他垂了垂眼?,目光不偏不倚地锁住。
她今天化了淡妆,底妆熨帖,口红饭前擦掉了,没来得?及补,唇色不点自红。
抛开气质使然,她本身并非十?足柔和的长相,此刻却全身柔软,不竖一根倒刺。
做完手头的事,付迦宜抬起头,意外对?上这记拆吃入腹的眼?神,顿了顿,自若地交代:“等回去以?后,记得?每天涂两次,伤口能愈合得?快些。”
程知阙毫无掩饰的意思,扯唇笑笑,“知道了。”
付迦宜从座位上起来,瞧见王静语和另一个同事站在收银台前,正有意无意望向他们这边。
她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进来的,也没在意,跟程知阙打声招呼就?离开了,回去继续上班。
下午开总结会,付迦宜刚进会议室,迎面撞上王静语。
王静语看?她的眼?神明显不对?,畏惧中带一点艳羡和鄙夷。
付迦宜装读不懂,不咸不淡地笑问:“有事吗?”
王静语撇撇嘴,“……我能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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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迦宜发现?,程知阙那晚的话?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他是真的有在认真追她。
两人见面的次数比之前多,程知阙每次都会提前在微信上问她有没有空,得?到首肯才过来。
平常都忙,见上一面不算容易,有时赶在白天,有时赶在夜深露浓。她偶尔会在他眼?底瞧见淡淡乌青,有些不忍,说不用特意迁就?我的时间,等你有空了再见就?可以?。
程知阙通常只?是笑,捋顺她松软的一头长发,说,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甘之如饴。
程知阙追人的风格很不同寻常,时缓时急,但多少能看?出他是在不断试错,充分按她的步调走,一步一个脚印。
为了投其所好,他似乎专门研究过她的朋友圈和ins号,有时带她打卡北京新开的几?家餐厅,有时陪她去看?展、看?电影,等她周末有空,开车到城中村游山玩水。
即便?处在不太熟悉的领域,他依旧能做到如鱼得?水,她自我产出的观点在他那不会落到地上,无论聊什么都不曾冷场。
他们当初开展得?不明不白,相处起来像快餐式的囫囵吞枣,程知阙深知这点,悉心?弥补过往两人错过的每一场约会,用这种方式还给她一个正儿八经的开始。
坦白讲,付迦宜不是没纠结动容过,他不经意的言行举止里?填满了细节,她不是感受不到。
但她依旧没松口。
这种温吞的相处模式陆陆续续维持了将近一个月,从春末到夏初,气候拂煦,研究院后面的紫荆树竟不知不觉开花了。
和程知阙一起消弭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
六月中旬,第一季度的奖金到账,是笔不小的数目。
临下班前,付迦宜从财务那边回来,路过茶水间,听?到两三个同事在里?面侃八卦,主角依旧是她,只?不过这次绯闻对?象变成了程知阙。
她在外面听?得?只?想笑。
传言毕竟有夸大成份,能被?王静语传得?这么煞有其事,听?起来跟真的一样,也是难得?。
最近一段时间,即便?程知阙追她再张扬,也都是在私底下,从不会把感情的事带到工作场合随便?影响她,可谨慎归谨慎,难保百密一疏。
除了在餐厅那次,还有一次被?王静语意外瞧见——前天她和王静语加班到很晚,程知阙抽不开身,便?叫伦古过来给她送夜宵,为了方便?,伦古直接把车开进了院里?。
那辆车型号还算低调,主要是车牌,0开头的连号,全国一共没几?副。眼?下她们都在猜她背后的这位金主究竟是什么来头。
付迦宜没继续往下听?,绕过走廊,回办公室收拾一下,准备下班。
晚上一起吃饭时,她偶然同程知阙提起这事,权当下饭话?题在聊,完全没影响到心?情。
程知阙被?她的好心?态折服,但还是语重心?长地说:“职场翻来覆去那些事,你如果觉得?不舒服,别憋在心?里?,我帮你料理了就?是。”
付迦宜笑问:“你怎么帮我料理啊?”
“把角色调换一下,证明是你在养我。”
听?出他的玩笑话?,付迦宜笑出声,回说:“单论长相,其实你还挺有这方面的潜质。”
程知阙要笑不笑地说:“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正巧聊到这话?题,程知阙同她说起杨自霖——去年?这时候,有个北舞的女生?主动找上来,杨自霖自然来者不拒,给人在学校附近买了套公寓,偶尔想起来才过去一趟,起初不太上心?,纠缠了大半年?,结果反被?将了一军。
“万花丛中过,早晚有失足落水的一天。”付迦宜感慨完,话?里?多出几?分不自知的试探,“你们俩关系这么好,他没给你传授过这方面的经验吗?”
程知阙笑了,“哪方面?”
付迦宜瞪他,“……你不要明知故问,自然是养金丝雀的经验。”
“传授过,但我没听?进去。”
付迦宜问他原因。
程知阙说:“我有你一个就?够了。每天事情多得?无暇分身,哪有时间找别人。”
付迦宜顿一下,声音很轻地问:“如果我没来北京呢,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辈子不娶妻。”
程知阙看?她一眼?,温和道:“我们都别做这种假设,意义不大。”
他活得?一向通透,付迦宜深受影响,今日却突然执拗起来,“那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来北京了,过去这么久,时间在变,我和你都在变,很多事不是光磨合就?能做到的。如果功亏一篑了,又该怎么办?”
日料店包厢宽敞,灯影清寂,他们席地而坐,中间隔一张橡木居酒桌。
她背后挂了实色卷帘,墙面附一张水墨竹菊图,黑白晕染分明,衬得?她目光清浅坚定,似乎一定要听?到答案。
程知阙注视她许久,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像是安慰,也像是承诺:“迦迦,你说时间在变,可我这几?年?的时间一直是停滞不前的。”
从开始到现?在,他从未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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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付迦宜从医院回来,在研发部会议室见到西装革履的程知阙,对?面坐着院长和梁思觉,还有专门被?叫过来做记录的王静语和昨天在茶水间聊她八卦的同事。
付迦宜这才恍然,程知阙所谓的帮她料理这些人和事,不是暗箱操作,而是以?毒攻毒。
他以?意向合作的名义来院里?参观,明里?暗里?表示,这事能不能成,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在场诸位谁不是人精,都能听?懂这话?的意思,不由高看?她一眼?。
程知阙离开前,当着众人的面,同她话?几?句家常,顺带提起她的家人,言语间有放低姿态,把她往上捧的意思。
付迦宜在心?里?笑他演技未免太好,面上不动声色地回应。
两人相处起来太平等,她家世摆在那,并非男人的附属品,许多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付迦宜其实从不介意被?外人说三道四,从前不澄清是觉得?没必要,可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耐心?告罄,这次也算借机打压一下王静语那批人。
将程知阙送走,付迦宜在楼下咖啡厅碰到梁思觉。
梁思觉问她想喝些什么,他请客。
付迦宜扫一眼?LED屏幕,随便?报出一种饮品名。
等出餐的空隙,梁思觉说:“抱歉,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最近受过这么多委屈。”
梁思觉一旦忙起来,基本全天都泡在实验室,两耳不闻窗外事。
付迦宜表示理解:“师父,我没怪过你。毕竟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都无能为力。”
梁思觉怅然:“总有人有办法为你出头。”可那个人却不是他,实在白沾了近水楼台的光。
付迦宜笑笑,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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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禧落地首都机场那天,刚下过一场阵雨。
付迦宜怕堵车,提前赶过去,偏叶禧搭乘的那趟航班晚点了一个多小时,她捧杯咖啡坐在出口附近的长椅上等,临近傍晚才接到人。
时隔太久没见,叶禧把行李箱推到一旁,热络地抱住她,直诉想念。
行李箱差点撞到人,付迦宜忙出声提醒。叶禧扶住推拉杆,回头朝高个子男生?说了句抱歉,抬头看?对?方的长相,讶异地说:“是你呀。”
那男生?跟叶禧座位相邻,飞机上聊过两句。
男生?笑了笑,说没关系,转身离开了。
付迦宜轻碰她肩膀,“什么情况?”
叶禧笑说:“什么情况都没有,路上打发无聊时间,随便?认识的。”
付迦宜不信。
“真的,没骗你——快走啦,坐了快十?个小时,累死了,我现?在好想洗澡睡觉。”
付迦宜拉着叶禧往停车场走,伦古倚在车旁,朝她们招招手。
半小时前,程知阙问她去不去钟课那吃饭,付迦宜说最近应该没时间见面,晚点还要去机场接人。
程知阙没说什么,把伦古叫过来,方便?她们近期随时随地用车。
叶禧不知道她和程知阙之间的事,看?到伦古,隐隐明白了什么,路上挤眉弄眼?地示意她,问她怎么回事。
付迦宜打开事先做好的旅游攻略,把手机递过去,转移叶禧的注意力。
机场离朝阳区挺远,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沿途正好经过一家老字号糯糕坊,知道沈铭玉平时爱吃这家,付迦宜叫叶禧先等等,一个人进去排了二十?分钟队,买两盒带回去。
到了住处,刚进门,发现?沈铭玉在家,付迦宜笑说:“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铭玉抱臂靠在落地窗前,低头往小区门口看?,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很快挤出一抹笑,照常和叶禧叙旧。
在客厅待了会,叶禧去付迦宜的卧室冲澡。
付迦宜瞧出沈铭玉心?情不好,以?为她感情不顺,掀开食盒,拿出一块糕点递给她,“和钟老板吵架了吗?”
沈铭玉没接,冷淡地说:“那倒没有,我们好得?很。没有欺骗,没有隐瞒,哪来的吵架?”
这话?夹枪带棒,几?乎句句带刺,付迦宜自是能听?出来,笑意一点点淡下去,轻声说:“不是因为他,那就?是因为我了。”
沈铭玉没说话?。
“所以?你这段时间不常回来,是有意在避着我。”
“你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