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夜 第9章

作者:澄昔 标签: 都市情缘 因缘邂逅 甜文 现代言情

  程知阙把碎片扔进垃圾桶,弯了弯嘴角,忽说:“所以上次是真的。”

  付迦宜顺势往下问:“什么是真的?”

  “你真在躲我。”

  付迦宜莫名生出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面上尽量不动声色,生硬转移话题:“不知道雨会不会下整晚。”

  程知阙由着她下了这台阶,“应该不会。马赛很少有久雨不晴的时候。”

  一阵恰如其实的沉默。

  付迦宜找个底座,将蜡烛立到窗台上,看向沾满雨点的格子窗,抛开那些顾虑,随心所欲地说:“我想问个问题。”

  程知阙没开口,耐心等她把话讲完。

  付迦宜在心里组织好措辞,“你之前说来过马赛几次,是旅游吗?”

  “算也不算。如果不办私事和正事,随便到一个地方,和旅游没什么区别。”程知阙顺着她的目光看窗外,“怎么突然问这个。”

  付迦宜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心血来潮问一下。”

  问问题的初衷或许只想找个互相了解的契机,不曾想还没来得及递进,后续便被开头阻隔了。

  他的回答圆融,能让她知晓的方面不多,大概率仅限于此。

  她的直觉可能有一点偏差。

  比起百科全书,程知阙更像一本深文奥义的中西方哲学史,僻字涩句,读起来吃力,专业不通很难做到细致理解。

  她学术能力有限,目前还不太能走进这本书的世界。

  -

  雨到后半夜才停,酒后困懒,付迦宜难得赖一次床,日上三竿才从自己房间走出来。

  外面已经放晴,地面被晒干,看不出潮湿的迹象,像昨夜从没下过那场雨。

  后院有片遮阳空地,程知阙倚在那抽烟。

  付迦宜过去没多久,伦古出现了,露出洁白牙齿,含笑对他们说:“叔叔姐姐早上好,我妈妈让我来邀请你们去隔壁吃早餐。”

  听到这声称呼,程知阙笑了,指间烟雾向上扩散,“叔叔?”

  伦古眨了眨眼,一双眼睛被肤色衬得极亮,什么都没说,着急忙慌地先跑开了。

  从没见过程知阙用玩味的语气警告别人,付迦宜在一旁止不住地笑了两声,一扫昨夜留下的淡淡疲态。

  两人绕过后院,跟伦古一家汇合。

  家里属实拥挤,老老少少十几口人,全住在不到一百平米的房子里,室内到处都是用力生活的痕迹。

  伦古妈妈很热情,问他们今天有没有什么其他安排,如果没有的话,可以跟她到她工作的葡萄庄园参观,那边会提供给游客成本价酿制葡萄酒的服务。

  付晟华和付迎昌在各个城市都有私人酒庄,付迦宜很少有跟过去的机会,对这地方还算感兴趣,想着时间宽泛,到哪里都是闲逛,便直接答应了。

  路上,付迦宜说:“我印象中最大的葡萄园在勃艮第,那边好像是红酒大区。”

  程知阙说:“上次去过的那家墓园,两公里外是你说的大区。”

  车子压过减速带,途经铁道路口。

  程知阙瞥一眼自动化的道口栏杆,忽想起什么,淡淡道:“我去看望的那位故人,早年曾在附近工作过。”

  付迦宜有些意外。

  昨夜还闭塞的中西方哲学史的知识点,突然间有疏通的可能。

  如果换作几个小时前,她一定会顺势而为,翻开这本书的第一页。

  可是眼下,她不确定两人无意间提到的话题是不是阴差阳错的巧合,以至于可能会不小心失手,翻到空白扉页。

  付迦宜不太想试错,只不深不浅地说了句:“能葬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是件值得安心的事。”

  程知阙笑而不语,目光无波无澜,瞧不出异样。

  果然是阴差阳错,她不由心想。

第09章

  庄园外侧围一圈铁栅栏,良田百亩,种了整片葡萄藤。

  伦古妈妈是这的培育工人,换上白色工作服和口罩,将他们领到游客观光区,自行忙去了。

  伦古今天没去港口卖花,被喊来充当向导,付迦宜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路穿行,一前一后进到裹塑料膜的暖棚里。

  里面没什么人,一对情侣手拎篮筐,围在早熟的葡萄架旁等待采摘。

  付迦宜蹲在水龙头边上,膝盖上放一小筐刚摘好的反季葡萄,用水冲净后,拿一颗放进嘴里,把筐递给伦古,笑问:“一起吃吗?”

  伦古犹豫一下,左手蹭了蹭衣摆,小幅度点头。

  两人并排坐着,有说有笑谈论什么颜色的葡萄比较好吃。

  程知阙停好车,赶来和他们汇合,瞧见的刚好是这个场面。

  她今天穿一条鹅黄色盘扣长裙,后腰镂空绑带设计,露出一小块嫩白皮肤,纤细一双腕子,手里虚攥几颗葡萄,跟肤色对比,在视觉上形成反差。

  注意到程知阙过来,付迦宜敛了敛笑意,稳住矜持姿态,扭头看他,“伦古刚刚和我说,对面那间屋子可以自助酿酒,我想过去看看。”

  程知阙扫了眼筐里,不疾不徐地问:“要酿酒?”

  付迦宜说:“想试试,感觉应该不是很难。”

  “选好用哪种葡萄了吗?”

  “还没。”她用指腹摩挲果皮,摸到一抹柔软的湿,有意无意地说,“你帮我选吗?如果酿制成功了,劳动成果算我们俩的。”

  “我们俩”。

  程知阙挑挑眉,“听起来是项挺艰巨的任务,不过应该很有意思。”

  没在暖棚久留,三人移步到对面的酿酒室。

  房间不是特别大,用挡板隔出几个单间,专供游客使用,空气中一股掺杂了酒精的果香,是发酵后的混合气味。

  伦古取来消过毒的大褂和白手套,自己留一份,把另一份递给程知阙,“哥哥,给你的。”

  程知阙应道:“乖。”

  付迦宜在不远处摆弄机器开关,想到早上那段插曲,忍不住笑出声。

  知道机器该怎么用了,实际并不需要她做什么。

  程知阙包揽了大部分精细工作,其余琐事交给伦古打下手,只派给她一些不沾水和化学试剂的简单任务,方便她能参与进来。

  付迦宜给葡萄去完梗,一时无所事事,便去看程知阙的侧影。

  他戴一副护目镜,手里捏一剂装了酒石酸的量杯,身形颀长,那件白大褂堪堪过膝。

  酿酒只是一时兴起,此时此刻,倒叫她找到了另一个感兴趣的点——不知道他在学校实验室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过分斯文,少了平时惯有的闲散痞气。

  她盯得太直白,很难不惹人注意。

  程知阙放下量杯,抬了抬眼,准确无误捕捉住她,目光平静,深不见底。

  视线短暂交汇一个来回,有什么不可控因子在悄然滋生。

  付迦宜没移开眼,比他先一步开口,主动岔开话题:“程老师,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吗?”

  她第一次喊他老师,是在这种窥探差点被抓现形的情况下。

  程知阙没戳穿她自以为掩饰很好的窘迫,“有很多。”

  “比如……”

  “揣摩人心。”

  即便她道行尚浅,也不难猜测,他在这方面似乎修得了炉火纯青的造诣。

  很难不怀疑,他自谦的回答是在帮她圆场。

  付迦宜拿捏不准,索性含糊其辞,主动结束了这话题。

  做完基本步骤,程知阙摘掉手套和护目镜,随手扔到桌上,“陈酿和发酵大概要一个月左右,等你考完试,我们找个时间来取。”

  付迦宜说:“也不是很急,等以后再说吧。”

  她不知道要在这边待多久,也不清楚所谓的以后究竟是什么时候,但还是想跟他约一个模棱两可的期限,待承诺兑现。

  等到有天天各一方,起码不会彻底断了联系。

  -

  卡西斯镇最后一程是渔港的出海体验,伦古妈妈说可以在港口租一艘游艇,沿海岸观光,下午临近傍晚那会景色最漂亮。

  马赛不比巴黎纸醉金迷,少有灯红酒绿的繁华场所,但付迦宜越来越喜欢这座城市,哪都不想错过。

  在这里更自由,也更安心,她贪恋一成不变的生活以外的新鲜感。

  到港口前,付迦宜问程知阙,如果这两天没有伦古和他妈妈做游行推荐,他计划带她去哪。

  程知阙说:“无所谓去哪。渔港占地不大,几个特色颠来倒去,感受风土人情最重要。”

  他不打无准备的仗,但不会要求她强制执行各种游行安排,一切随缘,由她自己做主。

  无论处在何时何地,程知阙这样的人都太得心应手,熟知各种潜规则,相处起来毫不费力。

  刚认识的时候,她觉得和他投契,当时以为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因缘巧合,其实是他本身的游刃有余。

  到了目的地,伦古拿着租金和多出不少的小费去游客中心,回来时带了一位驾驶员。

  师傅是当地人,不善言谈,但船技娴熟,游艇渐渐离岸,平稳荡在海面,不会让人产生晕眩感。

  伦古没跟着出航,整理好随身携带的工具,一个人在岸边等。

  付迦宜离远瞧他瘦弱的背影,想起昨天吃早餐时他家人说过的话,问程知阙:“这边的小学学费很高吗?”

  她想了想,补充一句,“伦古早就已经过了试学年纪,整日游荡在外面卖花,除了有这方面的难处,我想不到别的原因。”

  程知阙温和开口:“你要相信,每个人的眼界和追求都不一样。”

  付迦宜懂了,“所以不是不能上学,而是不愿意。”

  “对于这种家庭来说,十年求学投产比率极低,不如尽早用收入解决温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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