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澄昔
“你确实太不拿我当回事儿了。”宁夷然嘴里咬着烟,凉声说,“公然挖我墙角,碰我的东西——不臊得慌么。”
白行樾说:“周旋不是你的所有物,她有自己的选择。”
“她可以选择任何人,但不能是你;你爱谁无所谓,我也犯不着去管,但不能是周旋。”宁夷然说,“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比我清楚。”
白行樾短促地笑了声:“为了你那点儿可笑的颜面,就准备牺牲掉她的感情?凭什么?”
宁夷然深吸一口烟:“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给她幸福?我对她来说是泥潭,那你呢,不也是另一个火坑?”
顿了顿,宁夷然又说:“白阿姨要是知道你俩的勾当,能同意么?先不论周旋本身怎么样,单是她跟过我又跟你这一点,她就进不去你家的门。你护得了她一时,能护得了她一辈子?还是准备把她养在外面,没名没分,做见不得人的三儿?”
白家家教有多森严,外人看不出,从小一起长大的这几个发小一清二楚。
当年白行樾自身都难保,如今就算羽翼丰满,白敏到底是长辈,几分薄面得给,更何况白敏不是没有话语权。
白行樾父亲身居高位,功勋傍身,快到顶的副职,外面多少人等着巴结,没离婚前,照样被白敏治得服服帖帖。
真要计较起来 ,一百个周旋都不会是白敏的对手。
白行樾把烟头踩在脚下,碾灭了:“管好你自己就行。我的事还不用你帮着操心。”
宁夷然嘲道:“合着你比我还贪,什么都想要。可好事儿也不能一直轮到你头上。”
白行樾说:“我清楚自己的胃口,等什么时候吞不下了,会做取舍。但绝不会舍弃周旋。”
宁夷然听了,又是一阵沉默。
两人一站一坐,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烟,各自咀嚼消化情绪。
宁夷然表情依旧挂不住:“既然当年你都不跟我争,再弃权一次又如何。”
白行樾睨去一眼:“周旋不是谁赢了谁就能得到的奖品。”
宁夷然没作声。
“更何况,男人之间的矛盾不该由女人买单。”白行樾说,“你我都该尊重她的决定。”
宁夷然不死心:“那庄路菁呢?你也尊重了?”
白行樾说:“你真觉得,我对庄路菁喜欢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
“我以为是,所以觉得你在让。”
“要是没有我妈,我不会叛逆到要去追她。”白行樾说,“后来她在学校出了事,我出于愧疚才许了承诺。她不需要,我何必上赶着。”
宁夷然无话了。
庄路菁对白行樾来说,连过客都算不上,无论当时后来者居上的是谁,白行樾都不会在意,更不存在让来让去、争来抢去。
可这事却在他这反复了这么多年。
眼前一整栋楼灯火通明,快凌晨,几盏灯灭了,连不成一条直线。
宁夷然耐着性子问:“你从什么时候爱上周旋的?”
白行樾没回答,只是说:“我认识她比你早。”
宁夷然面上渐渐冷静,胸口仍堵得慌:“不管怎么样,咱俩都不可能像往常那样相处了。日后无论在哪儿碰见,都别怪我说话难听。”
白行樾说:“随你,我奉陪到底。只是有一点,我们之间别涉及到周旋。”
宁夷然心里极度不平衡,冷笑:“你这么护着她,那我成什么了?”
事情已经聊清楚,多说无益,白行樾掸了下袖口上飘落的烟灰,转身要上楼。
临走前,白行樾说:“周旋和你在一起,一直是她包容更多。就算没有我,你们也早晚会分。我的出现不过加快了你们分手的进度。”
“——你有不满可以冲我来,但她自始至终都不欠你。”白行樾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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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旋在沙发上正襟危坐,怀里抱着抱枕,眼神发直,死死盯着挂钟,心乱如麻。
等了快四十分钟,门口总算传来解锁的提示音。
周旋猛地起身,走过去,看到白行樾脸上的伤,一怔:“你们刚刚打架了?”
白行樾安抚似的轻拍她的后腰:“没。进去说。”
周旋猜到:“宁夷然打你了,你没躲。”
白行樾没想隐瞒:“不挨这一拳,他不会出气。”
周旋垂着眼,站在那没动。
瞧出她的异样,白行樾问:“心疼了?”
周旋忍耐着说:“后悔吗?”
“后悔什么?”
“因为我,你和他都快闹掰了。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散就散。”
白行樾反问:“跟我在一起,你后悔过么?”
周旋摇头:“怎么可能。”她唯一一次后悔,是那晚和他撇清关系。
“那我为什么要后悔?”白行樾笑笑,多少有哄她高兴的意思,“都是成年人了,给他点儿时间,他自己会想通。”
周旋不再说什么。
一直以来,宁夷然对她的占有欲有过之无不及,分手这么久,表面相安无事,一旦涉及到白行樾,这种平衡太容易被打破。
她知道宁夷然不可能轻易算了。白行樾其实也知道。
周旋从药箱里翻出碘伏和棉签,一点点清理白行樾嘴角和右脸的伤口。
宁夷然这一拳明显下了力道,皮肤表面的血迹已经干涸,皮下一整块淤青,看起来触目惊心。
处理完伤口,两人没心思吃东西,躺回床上。
晚上经历过一场全情投入的性。爱,又发生刚刚那么一遭,周旋身心俱疲,来不及想东想西,沾枕头很快睡着。
隔天清早,周旋睡醒,下意识摸到手机,点亮看了一眼。
通知栏一长串未读消息,倪听连发十几条语音痛骂宁夷然,问他究竟什么意思,分都分了,就不能好聚好散?
周旋转文字看完,回了个问号。倪听发了几张截图,叫她自己看。
周旋翻过一遍,弄清了事情原委。
凌晨三四点,宁夷然发了条朋友圈,转发一部港台电影的一句话热评——男欢女爱比狗屁友情来得实在,人生如戏,演技第一。
宁夷然几千个微信好友,熟的不熟的,各行各业都有,还有不少公司旗下百万千万粉的网红。
自家老板分手后第一次有感而发,有个叫路曼的女网红冒出来,连夜录了视频,含沙射影地讨伐电影里对男主三心二意的前女友。
粉丝在底下评论,问“前女友”是谁,路曼把矛头指向了这两天在网上很火的“北大素人”。
视频发出去没多久,周旋和宁夷然的合照被扒出,几个营销号同时下场,好巧不巧地拿那段街头采访对比说事。
网友被带节奏,阴阳她演技好,和这位谈完,又和这位的朋友谈,既要又要;还有网友说,没准这个采访就是剧本,等她火了之后起号带货,一气呵成。
这社会对女性的恶意总是更大,单凭一点捕风捉影的桃色信息就能把人推到道德至高点上,阿猫阿狗都可以随便审判。
周旋点开抖音,搜到那条视频,看过评论,情绪起伏不大。
她只是没想到,宁夷然会做这么绝,用舆论推波助澜,让三个人都不好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周旋切掉页面,周纳的电话正好打来了,他焦急地喊了声“姐”,关心她好不好。
周旋安慰说:“放心吧,我没事。”
周纳气不过:“你不知道那些人嘴有多臭,我都想花钱找人查IP,跟他们线下对质了!”
“不相干的人无论说什么,都影响不到我。”周旋说,“没几天就高考了,你最近少上点网,别看这些有的没的。”
周纳说了句什么,她没太听清,有外地的陌生号码切进来。
周旋接通了,听见一顿辱骂,夹枪带棒。她挂断,又有源源不断的骚扰电话打过来,手机不停震动,短信几分钟变99+。
周旋没理会,开了飞行模式,下床洗漱。
白行樾在隔壁房间健身,周旋过去找他,贴近了,从背后抱住他汗湿的身体。
白行樾按停跑步机,低声说:“都看到了?”
“嗯。”
“不用理,已经叫人在管了。”白行樾说,“晚点儿差不多能把视频删干净。”
“其实不管也没什么。网上的事,新鲜不了几天。”周旋说,“他们骂的不是我,只是想找个宣泄情绪的出口。”
“你倒看得开。可我舍不得你受罪。”
周旋抱了他一会,说:“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
“我待会想单独去见宁夷然,和他聊聊。”周旋说,“这事源头在我,我说的话,他多少能听进去点。”
白行樾没意见:“想做什么就去做。”
周旋笑说:“那这次你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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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旋来到楼上,抬手敲了几下门,里头一直没动静。
她看了眼时间,耐心等到七点整。电梯门开了,阿姨拎着菜筐过来,帮忙打开门,嘟囔一句:“密码没换呀,还是原来那个……”
周旋笑笑,只当没听见。
放映厅半黑不黑,地上的酒瓶七歪八倒,投影仪呜呜作响,荧幕上循环放一部电影;空气不流通,烟味酒味混着,直呛鼻子。
宁夷然靠坐在地毯上,一条腿伸直了,另一条腿蜷着,指间夹着烟,光点明明灭灭。
宁夷然抬了抬眼,看到是她,没说什么,自顾自喝酒。
阿姨拎着塑料袋,要来收拾垃圾,周旋接过:“我来吧,您去忙别的。”
阿姨不好意思地抿抿嘴,走开了。
周旋拿起遥控器,关掉电影,又把窗帘拉开了。
阳光刺进来,宁夷然不适应地眨了下眼,嗓音被烟酒浸得沙哑:“老白舍得放你上来?”
周旋没避之不谈,平静地说:“他一直都很尊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