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懒起名
“今天的病人没抢救过来。”怀里的她低低的声音响起。
从她的情绪中周霁大概也猜到了。
能将病人从死亡边缘拉回来是一件很自豪的事情,她现在像只霜打的茄子,结果想必是不乐观。
周霁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像是安慰:“医生不是万能的,就像是一场跟死神的拉锯战,有赢必然也有输,尽力了就好。”
“他家人在监护室门口哭的时候,我想到了奶奶。”
周霁目光微涌。
“他跟奶奶差不多的年纪,曾孙才刚出生不到半年,要是救回来了,他撑过三五年,还能听到他曾孙喊他一声太爷爷,就不会像奶奶一样,连安安一次面都没见着。”
辛知遥说到最后声音带着哽咽。
“要是救回来就好了,我要是再厉害一点就好了。”
她不停呢喃。
周霁心疼地抱着怀里的女生。
这是每个学医之人都要经历的过程,他们抱着满腔热血,以为可以救死扶伤,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最终会发现,哪怕你的技术再精湛,也无法从死神手中抢人。
然后他们会内疚、会质疑自己。
周霁轻轻地拍着她:“你已经尽力了,遥遥。”
他温柔的声音在屋里响起:“你选择了这个职业,未来避免不了这个情况,遥遥,死亡太沉重,如果你把所有的责任都压在自己身上,这条路你走不远。”
周霁的话现实又理性。
她当然知道医生不是万能的,但是有哪个医生不希望自己的病人能够平安从手术台上下来,经过治疗后痊愈出院。
她也知道自己不够理智,还不算一个合格的医生。
只是病人的离世让她突然想到了周霁奶奶,她作为家属感同身受那种难过的心情,沮丧的心情扑面而来。
辛知遥扁了扁嘴:“我、我只是有些难过。”
“我知道。”周霁的语气像喟叹。
回国以来她一直都像是斗志昂扬的孔雀,今晚整个人都耷拉了下来。
周霁收紧抱着她的手,嘴唇亲着她的耳廓:“之前徐修杰跟我说过,他刚上班的时候也有过这种情况,他手中的很多都是刚出生的婴儿,他们很多都没来得及睁眼看这个世界一眼,就像烟花一样陨落。”
辛知遥静静地听着。
“我记得徐修杰当时跟我说:老周,这医生真tm做得没劲。”
辛知遥一下就跟当时的徐修杰感同身受。
“他怎么调整自己的?”
“后来他跟我说,心变硬就好了。”
辛知遥的心微微一动。
“他所指的心变硬,不是让自己变得冷血,而是不够多的掺杂感情在病人身上,尽自己所能医治他,医生跟病人是要有界限的,你不能越过那条线。”
周霁的话从头顶清晰传来。
辛知遥本以为五年的时间足够让自己成长,可她现在发现,她跟周霁之间始终存在差距,这五年不仅自己在成长,他也变得更加成熟睿智,而她始终还需要他的安慰。
以前的辛知遥或许会觉得焦灼,她渴望能拉近跟他的差距。
可现在的她只感到庆幸。
独自熬过五年空虚孤寂的她,深知有他陪伴、有他开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我会努力的。”
她开口。
“我会努力做一个‘心硬’的医生。
“你已经很棒了。”
明知他是安慰自己,可听到这话的辛知遥还是眼中酸涩。
他从始至终都在肯定自己,给予她鼓励,将她从愧疚、质疑的情绪中抽丝剥茧般剥离出来。
他无疑是自己最好的疗愈药。
辛知遥在他怀里蹭了蹭,似乎想找一个更令她心安的姿势。
“回家的感觉真好。”
她的语气像撒娇。
不管是五年来的自己还是今晚的自己。
家就是她心灵的港湾,让她的疲惫尽数消失。
周霁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逐渐平稳,筋疲力尽的她最终还是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他没有叫醒她。
他舍不得。
垂眸望着她安静的睡颜,周霁轻轻地将她额前的碎发别至耳后。
“晚安,”他的声音就像是神明的祝福:“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她嘴角的弧度不易察觉弯了弯。
——
辛知遥第二天是被闹钟吵醒的,她哪怕昨天很晚才睡,今天醒来时感觉像充满了电一样。
昨晚的事情陆陆续续涌入脑海,最后的画面停留在她跟周霁在客厅。
肯定是周霁把她抱到床上,还给她换成睡衣。
辛知遥下床穿上拖鞋,朝厨房走去。
周霁正在厨房准备着早餐,突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老公早~”
娇娇软软的声音,甜得要命。
周霁扭头,就看到辛知遥从门边探进来个脑袋,笑容扬起,目光炯炯有神,白净的脸上还有一条压出来的浅浅红痕。
睡了一觉之后,她昨晚低落的情绪好像已经不见了。
周霁并不意外,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一个坚韧的人,低迷只是短暂的,她骨子里面是蓬勃的生气。
周霁朝她露出温柔的笑:“老婆早。”
充满磁性的音调伴随着油烟机的声音,有种酥人的朦胧感。
“知道你起来要洗澡,我给你调了早十五分钟的闹钟。”
知道他一直都是这么贴心,辛知遥嘴巴更甜了:“老公你真好。”
听得周霁骨头都要软了、
嘴角弯起,周霁提醒她:“快去洗澡吧,早餐快好了。”
辛知遥立了个军姿:“遵命。”
周霁无奈地笑。
第190章 听诊器碎掉了
等辛知遥洗漱完换好衣服,周霁的早餐也准备好了,两个人吃着早餐,周霁想起什么,对她说道:“你考驾照的事情我问过了,练车的地方就在医院附近,也有晚课,你下班去练车也方便,如果你觉得合适,我就给你报名。”
辛知遥想了想:“要不推迟一段时间。”
“怎么了?”周霁问她。
“安安快回来了,医院本来就忙,要是我再抽时间去练车,就更没时间陪安安了。”
周霁很少干涉她的决定,也知道她心里有取舍,在她看来,现在肯定是安安的事情最重要。
“好。”他点了点头。
辛知遥吃着吃着,神情难掩激动:“安安快回来噜。”
周霁看她高兴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到了医院交完班,辛知遥去病房查看病人的情况。
听诊器贴在病人的胸口,辛知遥仔细地听了几秒,随即顺手挂在脖子上,对家属说道:“小朋友恢复得很不错,今天可以拔管,我先去准备一下,等会过来给他拔。”
“好,谢谢医生。”家属连忙说道。
辛知遥朝她笑了笑,走出了病房。
她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平和,只有她知道,昨天的沮丧难过是真,但人不能陷入太长时间的低迷,未来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这是她从周霁和他家人身上学到的,人要有翻篇的能力,她苦读这么多年,不能让自己就止步于此。
刚走出病房,就听到护士站一阵嘈杂。
“你们给我解释清楚,我爸手术都已经下了手术室了,为什么说没就没了,是不是你们耽误了病情,还是说手术根本就不成功。”
“把主管医生交出来,给我解释清楚。”
“医生在做手术,你们别激动,等医生下来再让他给你解释好吗?”
护士站围满了人,辛知遥一眼就认出来那些是昨晚去世病人的家属,
他们也发现了她,立马朝她走了过来。
“就是你,是你给我爸做的手术。”
“你明明跟我说我爸手术成功了,他为什么还是死掉了。”
“是你害死了我爸。”
一群人拥了过来将辛知遥围住,她看着步步相逼的家属,试图解释:“我能理解你们失去亲人的心情,但老人家的手术本来就凶险,术后并发症伴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我们已经尽力了。”
“你说尽力就尽力了,如果不做手术我爸说不定还不会死,都是信了你们这些庸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