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子秋
之后陆熔岩像往常一样假装有事要出门,开车顺路送小虞老师离开。他直接将小虞老师送回了江景套房,拉着她进了主卧,继续做他刚才特别想做但小虞老师坚决不允许他做的事。
从下午五点半折腾到了七点半,他非常懂事地打住了。他再怎么精虫上脑也不敢耽误鱼鱼吃晚饭,毕竟她上次低血糖发作的时候差点把他魂吓掉。
在极其宽敞的浴缸里,他一边帮鱼鱼清洗,一边不忘为自己辩解:“你知道的,两个小时绝对不是我的上限,这么点时间够干嘛的啊?我只是心疼你,怕你吃不上晚饭又分分钟低血糖发作……”
虞近寒靠在浴缸边缘,面无表情地仰头望着浴室天花板。要不是知道这狗东西小时候被扔进泳池留下了心理阴影,她非得把他的脑袋按进洗澡水里让他学会闭嘴不可。
几天后,林子程给陆熔岩发了条消息,约他和虞近寒第二天一起去打网球。
陆熔岩感到有些奇怪:“你不是要出国了吗?怎么还没走?”
林子程:“嗐,走那么早干嘛,留在国内多玩几天不好吗?”
陆熔岩其实早就想带虞近寒出去运动运动了,他把林子程的邀约转达给虞近寒,她很快就同意了。过了一会儿,童梦缘给她发消息邀请她第二天参加升学宴。
童梦缘:“小虞宝贝,升学宴结束后你去我家玩呗。这个暑假你光顾着谈恋爱,都不来找我玩,开学后我们就见不了面了。”
童梦缘发来的语音消息听起来可怜巴巴的,虞近寒一时心软得不行,想都没想就决定推掉林子程的邀约。陆熔岩只好转告林子程,说她临时有事不能来了。
林子程回了个“好”字。回复完后他静静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眼底有些许失落。
第二天中午,虞近寒独自来到某酒店一楼宴会厅,被眼前的排场小小震惊了一把。现场布置得如同仙境一般,到处都是浅粉色的百合花,隆重程度不亚于婚礼。童梦缘戴着水晶王冠,穿着水蓝色乔其纱礼服裙,像个快乐的童话公主一样提着裙摆小跑过来迎接她。
“小虞宝贝!我想死你啦!”
虞近寒笑了笑。这次高考童梦缘发挥得很不错,完全可以报考比申城大学更好的院校,但她父母非常固执地要她留在申城。本来虞近寒还担心童梦缘会因为填志愿的事不开心,但今天见她依然是一副快乐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她稍稍放心了。
同时她又不太能理解,为什么童梦缘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父母的安排?换做她的话,她宁愿闹个天翻地覆也绝对不会妥协的。报什么学校,选什么专业,这些人生大事她永远不会交给除自己以外的人来决定。
很快升学宴就正式开始了,童梦缘按流程到台上发表了毕业感言,之后是她父母送上升学祝福和升学礼物。童梦缘的妈妈甚至非常感性地流泪不止,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说了很多真挚的感言。童梦缘也眼眶红红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时不时帮她擦擦眼泪。
这一幕给虞近寒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她和沈霜露从来没有这样动情地倾诉过衷肠,原来这世上还有母女是这样相处的么?一时间她不知道她和童梦缘谁所处的世界更正常,或许都不正常。沈霜露无法干预她的决定,但她俩的关系并不亲密,沈霜露爱侄子胜过亲生女儿;童梦缘和她母亲足够亲密,但她又被这份爱给紧紧束缚住,连去外地读个大学都不行。
如果说这世界是个巨大的精神病院,那每个人都癫得各有千秋。
席间童梦缘的妈妈端着果汁过来敬了虞近寒一杯,感谢她过去两年里经常给童梦缘讲题,助力童梦缘考出了高分。虞近寒跟她客气了几句,心里却在嘀咕,就算考出了高分又怎样?还不是被你们弄去读申城大学,白白浪费掉了超出的分数。
童梦缘的父亲似乎工作很忙,升学宴一结束就立刻回公司了。童梦缘的妈妈开车,载着虞近寒和童梦缘一起回了家。
虞近寒走进童梦缘的卧室,发现这里的杂物比上次更多了,甚至还有好几个纸箱快堆到天花板上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纸箱?你是真的打算开杂货铺吗?”
“嘿嘿,”童梦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算是吧。这些都是我买的卡牌。我是打算在这个暑假做拆卡主播玩玩的,但是销量一直不太好,这些卡牌都还没卖出去。”
两人在卧室里玩了一会儿游戏,又一起看了个电影。到了晚饭时间,童梦缘的妈妈殷勤地留虞近寒吃晚饭,吃完晚饭又殷勤地留她过夜。童梦缘也在一旁力劝她留下来,虞近寒只好跟陆熔岩发消息说自己今晚不回去了。
晚上,童梦缘在卧室里直播拆卡,虞近寒怕打扰到她,一直呆在卧室门边玩手游。童梦缘的妈妈上来送了个果盘,她接了过来,放到了童梦缘的书桌上。这个举动让她的脸不小心被童梦缘的镜头拍到了。
这时,童梦缘直播间里仅有的几个观众都发出了评论:
“刚刚那个入镜的小姐姐是谁?长得好好看啊!”
“怎么长得那么像《脑力极限》的虞近寒?”
“啊啊啊是虞近寒吗?主播你说句话啊!”
童梦缘立刻转头小声问虞近寒:“直播间的观众认出你了,你要跟他们打个招呼吗?”
虞近寒走到镜头前,冲着镜头淡定地挥了挥手:“大家好。”
评论区立马又多了几条评论:
“啊啊啊这就是虞近寒!我去年可迷她了!”
“主播你有这样的人脉早拿出来啊!你也不至于这么糊了!”
“你俩怎么会认识?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童梦缘向观众解释道:“我和小虞其实是高中同桌啦。之前一直没提过,主要是不想消费我同桌的名气。”
虞近寒笑了笑:“没事,你可以随便消费。”
童梦缘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呜小虞你真好!”
直播间人数很快激增,评论也刷刷地不断增长。童梦缘索性不拆卡了,她又搬了一把椅子过来,让虞近寒和她并肩坐在书桌前,面对镜头一起聊天。
直播间里评论都是围绕虞近寒的,有人问她去年参加《脑力极限》有没有什么幕后故事可分享,有人问她真的是今年申城的高考状元吗,还有人问她大学有什么规划……
虞近寒想着聊聊天就能帮童梦缘提升直播间人气,何乐而不为呢。于是评论区里的问题她都尽量回答,耐心十足。直播间热度迅速飙升,甚至登上了平台的直播榜。从没见识过这么大流量的童梦缘激动得在书桌下不停搓手。
就在直播间氛围一片祥和之时,不知道从哪跳出来一根搅屎棍,在评论区反复质疑虞近寒:
“高考状元?我说我是秦始皇你们信不信?”
“《脑力极限》冠军又怎样?这种节目都会造假的。”
“评论区这些捧臭脚的,以后都来我这买保健品。”
童梦缘见这人几次三番跳出来捣乱,忍不住怼他:“我们小虞就是货真价实的高考状元!也是名副其实的《脑力极限》冠军!你自己混得差就以为别人的优秀都是假的,你这人心理怎么这么阴暗啊?”
搅屎棍:“我阴暗?她要真这么牛,让她来讲讲今年申城高考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虞近寒看到这条评论,转头跟童梦缘说:“你把草稿纸和笔拿过来。虽然这人脑子不好,但咱心肠好,免费给他上上课。”
“好。”
童梦缘还真把草稿纸和笔拿过来了,虞近寒在网上搜到今年申城高考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当场开始一边演算一边讲解。费了快半个小时,整道大题才讲解完毕。
观众纷纷发出评论:
“天呐我好像听懂了!”
“我都多少年没碰过数学了,但刚才她讲的我居然能听明白一部分!”
“果然天才不管做什么都是天才级别的,连讲课也讲得这么深入浅出浅显易懂!”
搅屎棍还不太服气:“哪有那么厉害?我就没怎么听懂!”
其他观众都受不了这根搅屎棍了,纷纷下场怼他:
“有没有可能你听不懂是你智力有问题?”
“天塌下来有你的嘴顶着!”
“你这种人就别看直播了,去工地抬杠吧,还能挣点钱。”
虞近寒和童梦缘看着这些评论乐得不行。经历了这个小插曲,直播间热度又飙升至新高,童梦缘的账号也涨了一波粉,之后她再直播拆卡应该能有不错的数据。
第二天上午,虞近寒回到江景套房,一进门就看到陆熔岩站在餐桌旁,拿着根毛笔在写东西。
“哟,练字呢?”
见她回来了,陆熔岩没有像往常一样凑过来黏黏糊糊地搂着她亲她,只是抬头对着她笑了笑,又继续认认真真地写字,看起来甚是静心诚意。
虞近寒走到餐桌旁,发现他是在对着一本小册子进行抄写。她拿起这本小册子翻了翻,这居然是一本佛经,名字很长,叫《佛说长寿灭罪护诸童子陀罗尼经》。
虞近寒皱起了眉头。她对佛学略有些了解,因为她奶奶生前信佛,给她讲过一些这方面的知识。她知道《佛说长寿灭罪护诸童子陀罗尼经》不是一本很常见的佛经,这本佛经通常是用来超度堕胎婴灵的。
她狐疑地看向陆熔岩,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阴恻恻地问:“你没事抄这本佛经干嘛?不会是你害别人怀孕了,人家不得不把孩子打掉,你良心难安所以抄经超度吧?”
“你胡说什么?!”陆熔岩大惊失色,“我怎么可能害别人怀孕?!我只跟你好过!我抄这个是我妈吩咐的!”
虞近寒的手依然掐在他的脖子上,半信半疑:“真的?”
“不信你看!”
陆熔岩拿起手机,翻到他和颜婉的聊天记录,把屏幕怼到虞近寒眼前。
虞近寒看了一眼,昨晚颜婉给他发了一大串消息:
“中元节快到了,你帮我抄几遍《佛说长寿灭罪护诸童子陀罗尼经》,用来超度你妹妹。”
“你别嫌麻烦,这是我们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以后我不在了,你这个当大哥的一定要记得你妹妹,每年中元节都去超度她一下,你没空的话就请寺庙代办超度法事。”
虞近寒看完有些震惊:“你居然还有个妹妹?”
“嗯,但我妈怀她的时候流产了。”
“这样啊……”
“我妈就是在流产之后开始信佛的,她每到一个寺庙就会给我妹立超度莲位。她必须得为自己的孩子做点什么,心理上才能得到一些慰藉。”
虞近寒很是唏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同时她又有些疑惑:“你们家条件这么好,怎么还会流产呢?现在的保胎技术不是发展得很厉害吗?”
陆熔岩沉默了片刻,虞近寒忽然意识到这事可能涉及他的家庭隐私,她可不想打探这种豪门秘辛,正要说“我随便问问,你不用回答”,陆熔岩开口了:“我妈是被人气到流产的。”
虞近寒:“……”
果然是豪门秘辛。港剧诚不我欺。
“她怀我妹的时候,我爸的一个小三找到了她,跟她说了一些事,我妈听完就情绪崩溃了,当天孩子就没保住。我妈是非常想要一个女儿的,她学芭蕾的嘛,打小就想生个女儿亲自教她跳芭蕾。那个孩子没了对她打击巨大,她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过了一两年才治好。”
虞近寒完全没想到,颜婉这样活泼开朗的性格居然也得过抑郁症。不过仅仅是因为小三找上门就气到流产吗?这个小三到底说了什么?她感觉陆熔岩还是有所隐瞒,但她并不打算追问。
“那你妈妈还挺不容易的……你也挺不容易。”
大人得抑郁症自然是痛苦的,小孩子跟着有抑郁症的家长一起生活其实也很痛苦。虞近寒对此深有体会。她父亲刚去世那会儿,沈霜露一天打好几份工还债,压力巨大,动不动就情绪失控冲她发火,把她也搞得很难受。
陆熔岩点点头:“确实都挺不容易的。那时候我才六岁,有天半夜我醒来口很渴,想去楼下找点水喝,一出房间门就看到我妈往楼上走。我悄悄跟着她,一直走到了八楼。”
“八楼?”
“对,那时候我们在香港住的那套独立屋有八层楼,我妈大半夜的不乘电梯,一个人扶着楼梯扶手慢慢往上走,一直走到了天台上。换你看到这一幕,你会不会觉得瘆得慌?”
虞近寒点了点头,这确实瘆得慌。
“我当时看到我妈站在天台上发呆,特别恐慌。八楼跳下去是足够出人命的。我怕她做傻事,就冲过去死死抱着她,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劝她,说着说着我就哭了,然后我妈也哭了。啧,那场面跟演苦情剧似的。
从那以后好长一段时间我睡眠都不好,一到半夜就会惊醒,然后悄悄跑我妈房间里确认她还活着没。有一天半夜我去探她的鼻息,我妈突然醒了,被我吓了一跳,问我在干嘛,我说我来看看你还活着没。”
虞近寒:“……你没挨打吗?”
“没啊。我妈当场哭得稀里哗啦的,跟我承诺说她会好好治病,会尽快好起来。之后没几个月她的抑郁症就好了。但从那以后我妈老是担心我会得心理疾病,动不动就想给我请心理医生。”
“我感觉你心理状态还挺健康的。”
“是吧?我也觉得。那段童年阴影其实没给我的心理造成什么后遗症,但当时还是很难受的,我每天都担惊受怕,生怕我妈想不开,一到半夜就惊醒。啧,说起来还是熔璘命好,当时他才两岁,什么都不知道。等他有记忆了,我妈抑郁症已经好了。”
虞近寒拍了拍他的肩膀:“家里的第一个孩子总是会承担得多一些。”
熔璘这辈子就指望着亲哥给自己保驾护航,颜婉也指望着自己百年后,长子还能记得超度那个未出世的女儿,陆家其他人应该也对他有很多指望,否则他爷爷也不会在高三就把他拎到公司里做事。虞近寒轻轻叹了口气,这样一个承载着家族众多期望的人,人生应该没有多少自由选择的余地吧?
就像童梦缘承载着父母过度的爱,连大学都不能自己选。但他们可能也乐在其中,昨天升学宴上童梦缘看起来还挺开心的,没有丝毫要反抗父母的意思。
“对了,”陆熔岩拿起手机翻了翻,又把手机递给虞近寒,“大学期间我打算住学校附近,那附近没什么好房子,就一个别墅区还特别老特别土,但也别无选择了。我找人把室内重新装修了一下,每样家具我都挑了两三个备选项,你来决定买哪一款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