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川又青
回到酒店,她妈带着姥姥出去逛街去了,自己收拾完洗了个澡吃饭晚饭,困懵懵地直接睡到第二天中午,被她妈叫起来一块回青港。
在燕北时,虽说双方互相确定了接下这段时间应该安排要做的事,实际上只有宗崎回宗氏一事上了正轨,弥渡那边的疗养院仍需要沟通。
乌妤跟姥姥待在家,每天除了睡,就是穿着宽松衣服去棋牌馆看半天店,孟怀瑾自己去了弥渡,想先考察看看,多找专业医师了解,就乌凛这种状态究竟能不能这样折腾。
也是这段时间的沟通,孟怀瑾告诉她,前两年他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多,说话和思维逐渐正常起来的时候就想着要回国,但毕竟和家里的隔阂比较深,一直没下定决心。
偏偏上半年她催着要个答案,孟怀瑾在那边忙得焦头烂额,让她先等一年不是随口敷衍的,而是之前有回国,加之托朋友咨询过国内这边专攻这类人群治疗的几大医院,得到的回复大差不差,需要看乌凛本人的身体状况。
如果在国外适应得挺好,又没有明显恶化的情况,最好不要来回折腾。
非得回国也行,但后果怎么样,得他们自己承担。
国内转院都麻烦,重重报告单开下来耗费的人力财力都很多了,别说乌凛这种情况。
孟怀瑾对这件结论有心理准备,前几年她很少回国就是在看顾乌凛的身体状况,想着能养好点就养好,实在达不到回国的基础条件她也不强求。
就乌妤上半年冬天夜里打电话那次,乌凛的状况比先前好转很多,所以孟怀瑾能说出再等一年的话,看看到时候的情况。
乌妤不知道她妈跟乌凛这是怎么相处的,在孟怀瑾去弥渡前,她坐沙发上听见姥姥和她妈闲聊,觉着自己就是那种想听又不好意思多听的心理,她们聊得坦荡,她缩在角落里应付微信消息,时刻竖着耳朵听细节。
听得多聊得多了,她能察觉到姥姥没前些年那么抗拒孟怀瑾了,回来头两天还拉着孟怀瑾去棋牌馆待过来着。
至于弥渡,孟怀瑾不想她跟着去,青港离弥渡远,她这嗓子好不容易见好,再折腾出点什么问题,到时候她看不过来。
乌妤见状没强求。
难得能在青港没有负担地待这么久,乌妤在孟怀瑾离开三四天后,被那个闲不住,又或者说不想看她一个人在青港闲得每天只知道睡觉、作息颠倒的人,弄了个线上助理的工作。
挂名的,她都不好意思往外说,能做的就是陪他解闷,偶尔做做他弄的几份文档,文档和弥渡京淮合作有关,各个部门的工作不一样,宗崎能拿到手的,外传不碍事的都给了她。
把各种细节翻遍,有些悟,但里面那些和金融相关的,她没这个知识背景,理解起来很困难。
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乌妤上网查资料查不明白的,才会去找他,两相结合,勉强愿意让他在自己面前能两回。
至于毕设,她打算在这场合作中多学学,时间安排在年底那段时间,着急没用,就先歇着,歇够了再去计划新的。
周五晚上,她躺卧室刚看完一部电影,听见房间外姥姥在看电视,有点小声响,酝酿了多半睡意出来,枕边手机一振动,她揉揉眼睛,视线尚不清晰,点开聊天框就看见难得闲下来的宗崎发过来一文件。
加载出来,入眼第一瞬是那种看腻味了官方语言,她压根没耐心往下翻,退出来丢开手机就要盖被子准备睡,关掉半分钟刚合上眼,电话就过来了。
伸手摸到枕头底下,躺着,闭眼摸来回摸了遍,才按住接通键,声音懒懒的:“干嘛?”
开的视频,摄像头映着宗崎那边亮着灯的办公室,他只能看见被几缕头发挡住大半视线的屏幕,静静看了片刻,他问:“快放假了,来不来?”
没想起来,口齿都不太清晰,她调高手机音量:“什么假?”
宗崎翘着一条腿,他人坐椅上,左手握着手机说话,右手还握着只笔,不知道在勾勾画画写些什么,闻言多补了几个字:“中秋假,长假。”
他这话里还有诱惑意味,乌妤翻了个身,裹着被子,像在沉思,给那边老早就想过来结果被拿捏着疗养院的爸按了回去的宗崎动作都按了暂停,没去注意,她手一松,手机摔了个面儿。
憋着笑,回他:“我?我好像不需要这个假。”
乌妤入行这么些年,只要不面对面,憋个笑,装模作个样,说出来的话还真挺正经,换言之她现在一没露脸,二声音困乎乎,说不需要,听起来就真的不需要。
电话那头默了七八秒,没动静,直到宗崎“啪”声松手,手机落在桌面,他撑着额头,抬眸盯着晃一晃的屏幕,嘴里的话滚到舌尖又憋回去。
就在乌妤以为他不说话了时,枕边的机身微振。
“我真挺想你的,你对我就没半点心思?”宗崎和她这近一个月里打的电话少,视频都是见缝插针来的,等她妈离开青港,问清楚后他才卡着他歇下来和乌妤没睡的时间打过来。
夜里十点,他还没出宗氏这栋楼,外面的灯关得差不多,他最初是想赶紧弄完这些,但发现他完成得越快,宗序生给他堆过来的越多。
看透这一点,宗崎现在最多做完表面的,其他的能拖着慢慢来,产业园区那边他松手让陆言慎顶上,他爸睁只眼闭只眼,估计是手里捏着疗养院,不怕宗崎撂挑子不干。
又来,乌妤算算这几回打来的电话,距离那天酒店楼下离开的越久,他这明显是被他爸压制下来的情绪愈发控制不住,总得招她两句,瞌睡消散一些,她找到手机,对着听筒,反问回去:“你有?”
这种两人心知肚明的情绪一旦说出口,对方不乐意承托,宗崎再能赖,这会儿也生气,身下椅子往后哧声挪一截,“你这人,我不想说了。”
但他生气又生不到哪里去,前半句以为要训她,后半句乌妤想笑,被子让她裹得调转了方向,她哦声,反问:“我什么人?”
不想说,他撂狠话:“来不来?”
“你能闲的下来?”
宗崎屈指敲屏幕,让她好好拿着视频,等屏幕里从侧面慢吞吞钻出来个人时,他哼笑一声,满脸写着“那还不简单”,过了半秒,看乌妤将信将疑的表情,干脆应声:“能。”
那就是默认要来,宗崎主动挂了电话,不吵她睡觉。
日子一天天过,乌妤这几天倒腾了遍自己,设了个提醒告诉自己记得买票去京淮,姥姥要去弥渡,她得先送姥姥上飞机,自己再等一阵,先去京淮再飞弥渡。
真到了中秋前一天,她妈改了主意,让她跟着她姥姥一块去,反正迟早要见到,老逃避不行。
孟怀瑾不知道什么时候下
的决定,乌妤只能估计出她妈这通电话打来时,那语气像是刚睡醒。
没辙,她给宗崎发了消息过去说暂时去不了。
和她姥姥上了同一班飞机,等抵达弥渡已经是夜里,飞机上睡得半梦半醒,出来凉风一吹,神倒是醒了,人跟着差点冻得打哆嗦。
定的酒店有司机来接,姥姥年纪大,飞机上折腾一通早累了,孟怀瑾留在医院,不回酒店,她带着姥姥回先休整一晚,其他的暂时没闲心去想。
给手机充上电,乌妤擦着头发出来,边看消息边笑他,早就知道她突然变卦这人会不爽,翻完他发来的消息。
她关停吹风机,按住语音条:[我又不是不来,晚几天而已,还有,你不准想着过来,别找事,到时候惹你爸和我妈不高兴,我可两头难做。]
对面隔了好一阵才回过来,乌妤很怀疑他是不是出门把气发出去了才回来的。
电话信号似乎有点不好,细微的滋滋电流响,宗崎就一句话,声线极低:“你又耍我一次,怎么赔?”
乌妤手指穿进湿漉漉的头发里,边捋边回,都没往心上去:“我这是不可抗力因素,你理解理解。”
这话他不能认可,他跟着问,听这语气就知道还没拐过这弯来:“那谁理解我?”
“有没有听过小别胜久待?忍忍,就一个多月而已,你一月多月都等了,还差这两天?”
宗崎略一扬眉,应声:“差。”
“差就差。”她无所谓。
“你敢挂?”宗崎洞察她下一步的动作,出声阻止,见那边真不动了,他提条件:“你给我买票,我要住套房,跟你不能离太远,最好一上一下,隔音要好,能送早午晚餐。”
乌妤拒绝:“不买,我这边忙完会去找你,你别来劲。”
“替我想想,老婆,我想你想得不行,中秋你还不要我跟你过?”宗崎开了手机免提已经在看票了,催她吭声:“嗯?你怎么舍得的?”
第93章 patient主权:mine
那边呼吸缓缓,宗崎觉得她也许要冷处理自己,她这次食言,那他就占上风,提条件不带停的:“你不吭声,我就当你答应了,定了房你自己上去还是我来找你,电梯里监控有几个?”
还得寸进尺上了。
“我吭声了有用吗?”乌妤同样开了免提,在往发尾抹精油,指缝有些黏糊糊的。
她最近喜欢上了宗崎那次带来的桂花豆酪,奔着养嗓子解馋吃的,没想到越吃越上瘾。
回京淮没找到,回青港找到家差不多的糖水铺,味道稍微次点儿,但也吃了大半个月,如今连精油也换成了差不多的香味,
“有点儿。”宗崎拖着声音应,很明显在笑:“在我提下一点要求前,我能斟酌下要不要换个你稍微能接受点儿的。”
乌妤叹服,“你有没有发现你跟这所谓的“五好”越来不搭边了?先前磨长辈,现在磨我来了?”
“你最近挺来劲儿啊,你要真想拿过去的话来堵我,那我不介意跟你翻翻旧账。”宗崎有点后悔打的是电话而不是视频了,现在想看人都没看着。
视线下移,他伸手从旁边柜子里拿出个盒子来,轻轻往上一掰,是对戒,前段时间和她打完电话后去店里取的,女款闪着盈盈亮光,知道她爱漂亮,但外出工作又揣着不想惹眼的心思,不张扬,稍微挨近点儿来看,能合她心意。
乌妤呵出一声笑音,辩驳两句:“那我可比不上你,挂了,我吹会儿头发。”
没说完呢,宗崎叫停她下一步,听着还挺真情实感:“老婆,我想见你,真。”
她受不了,挠了挠耳朵,“非得过这个中秋?”
“必须得跟你过。”
“我记得你很忙,连着几天都凌晨两三点才睡。”
“所以我提前加完班,等你来。”
肯定还有半句话没说,他这抑扬顿挫的,乌妤想他当面儿来跟自己说,脸上表情绝对正经又臭屁,对面的宗崎等着这阵沉默过去。
没半分钟,乌妤笑着妥协:“约法一章,别让我妈看着你,能做到吗?”
“能。”勉强应,宗崎把戒指往手上套,看了看,还行,重新塞回去,戒指盒都拿上,握着电话起身往外走。
刚回家,乌妤二十分钟前给他发来订票信息,房间离她住的地方得高好几层,她说是假期出游高峰期,摊手无奈表示买不到。
算算时间,落地后回酒店,那都接近午夜零点了,都是她妈她姥姥睡觉的点,这是从他这儿杜绝碰面的任何可能?
夜里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屋子,他又来气,给对面弹过去几条消息,乌妤睡了没回。
宗崎拿着手机进浴室,等不及,干脆登了她的账号,号码密码输得贼熟,利落改签,提前几个小时去。
退出去前还把信息抹掉,做得干干净净,而第二天要和姥姥去医院陪她妈谈细节的乌妤,压根没注意到这些,睡得沉。
……
中秋假期街道上的人照样多,乌妤第二天一早八点过起床,吃过早饭和姥姥打车去的医院。
去了才发现,原来小姨早过来了,居然还跟她妈一副有说有笑的样子,看见乌妤在外面杵着,招招手让她进去。
乌妤边走边想,对,她妈以前做过虞雪浓经纪人,宗崎说过,他小姨就比他大十来岁,以前能跟着去弥渡陪姐姐生孩子,这么多年过去,如今有机会,肯定好奇以前的事。
这个消息到现在她还没消化,挺魔幻一件事。
她跟着一起旁听了大半天,有人作保,现在就等和美国那边的医院再次联系,继续确定乌凛的身体状况如何,能不能经得起长途飞行,随行医疗团队如何安排……
这些消息听得她头昏脑胀,出了医院,虞雪霁和李助有离开,她们找了家饭店吃午饭,乌妤撑着脑袋喝茶。
难以想象她妈一个人在国外的生活,成天脑子里都是这些东西,人不得崩溃?这么想,顺着问出口时她还有点后悔。
姥姥跟着看过来,乌妤抿唇,低头倒水给她妈递过去。
孟怀瑾如今没有在燕北表现的那么强势,脸上淡妆,乌妤问得直接,她稍稍皱眉,坦然回答:“当然崩溃,好几次呢,还想过狠心,干脆走好了。”
乌妤往她脸上瞧,她这几年没面对面见过她妈几次,都是隔着电话与视频,问问近况,再提一提姥姥,很少瞧过她这样的神态。
茶香飘着,晕出淡白雾气,孟怀瑾的声音跟着慢起来,“可刚一到机场,我这心里不踏实,闷闷的难受,那这不行,赶回去就看见……他这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也许是在我抱怨他废人的时候,又或者是旁人闲聊他听进了耳朵里。”
乌妤精神紧了紧,不错眼地看着孟怀瑾。
“我被人推着进去,不太敢看他,他总是这样,好一段时间,清醒了,就要告诉我让我走,他叫来了朋友,让别人劝我离开,别费心费力,年纪又上去了,就算不结婚,出去玩玩也比守在这里好。”
孟怀瑾谈起过去,神态倒是无异:“可真当我走了,他自个儿也不想继续治疗下去了,候着我离开的时间要拔管,我问他朋友,你猜猜他朋友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