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川又青
第54章 sensitive豁一嘴口子
飞往京淮的飞机准点降落京淮首都机场。
出来后温差有点大,墨镜遮住乌妤的大半张脸,她抱着双臂等行李箱,找了同事借充电宝救急,手机放包里没拿出来,走之前她们刚分给她一颗棒棒糖,没吃饭,就拆开咬在嘴里。
同事陆续上车离开,乌妤落在后面,没和她们一块去,估计充得差不多了,把手机拔下来看时间,翻到微信没新消息也没太在意,直接退出来,转身推着行李箱往外走。
在老地方看见他的车,天黑看不清楚里面,玻璃还反着光,但车身旁边站着一人,穿着黑色连帽衫,垂着头,看自己拇指按动打火机,在空中窜出几朵蓝橙色的火焰,短暂照亮一瞬脸上的神情。
滚轮骨碌碌压过路面,宗崎没理她,将打火机收回掌心,按着拉杆推去后备箱,放进去。
甩给她一个不太想说话的背影,乌妤手上一空,跟着过去,嘴里的糖滚了一圈,塞到另一边,问他:“我的鱼呢?”
“医院。”宗崎合上后备箱,直起身,顺着声音去看她,空气沁凉,有股淡淡的甜腻味道,乌妤也盯着他的脸,气是真的,但他人一来,往她面前一站,她就不想说其他的了。
而宗崎关上门后搓了搓指腹,侧身伸手捏住她嘴里咬着的白色塑料棒,往外拽了拽,牙齿磕碰到硬糖,乌妤不松嘴,皱眉嫌他幼稚。
对视上,好安静。
身前身后全是车轮驶过马路的倾轧声,宗崎另只手把打火机往口袋里一塞,任由她看,自己把放打火机、拽棒棒糖这两件事做得慢吞吞的。
而乌妤脑子空白了挺长时
间,仰了仰头,塑料棒顺着抬起,“你对我有气,就谋杀它俩?”说话间糖被他拽走。
往嘴里一塞,宗崎闻声看她,脸侧鼓起小小一点,莫名其妙的表情,说:“想多了。”
应她前半句还是后半句?乌妤看着他绕去主驾驶,没分清楚,上车第一件事就是去挡住他的安全带卡扣槽,“你刚刚回答的是我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有区别?”
宗崎低头拿开她的手,系好安全带,三两下咬碎糖果拿出塑料棒扔后面的小纸篓里,结果半道让乌妤按住手,两只手交叠着悬在纸篓上方,宗崎掀眼看她。
“有,我得知道你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我没想法。”宗崎回。
乌妤没让他一句话劝退,继续说:“你这样子不像没想法。”
“你的想法呢?”宗崎脸上就写着“我人来了,有什么话直说”,但偏偏乌妤惦记自己的那俩鱼出现在岑幼薇微博的我自拍照里。
还成了背景板。
她现在满脑子就是在烦这个。
“鱼怎么去医院了?”收回手,掌心全让他蹭凉了,她将右肘撑在车窗下边的位置托住下巴,侧着脑袋盯着宗崎。
宗崎则靠着椅背,咬碎了糖,好腻,眉间轻皱,“从玻璃缸摔出来的。”
“我鱼特别乖,除了睡就去水草里面找粮吃。”言外之意是让他赶紧交代怎么回事,这说辞只有结果,她想听的是原因和过程。
但宗崎不乐意,他注意到乌妤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这眼神,还有这审问的架势,不喜欢,下午那阵开始窝着火,提醒她:“你先给你这语气调整好,我没义务跟你在这儿耍心眼。”
“没义务,行。”乌妤重复他的话,随即松开手,低头系好安全带,将墨镜从头顶放下来,补充了句:“那就去北梧春路27号,开车。”
“没问题。”宗崎想也没想的应声,从她的侧脸上收回视线,将戳在口袋里的打火机和完整的烟盒往中控台一丢。
车门落锁,又来气了,不问清楚就质问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心里就认定他跟别人至少有那么点不对劲。
可以,那你这会儿的脾气我也懒得惯着。
宗崎小弧度压了下唇,托着方向盘倒车出去,沿着路标一路往京淮大学开,没话讲,路上除了转向灯偶尔响起的滴答声,什么动静都没有。
眼见着外边的建筑越来越熟悉,快到学校了,乌妤偏过头看窗外,沿路街景好看,但她没心思,晃过眼前就算了。
等宗崎开过最后一个分叉路口时,她把墨镜摘下来夹在胸前的衣服上,架子蹭过皮肤,冰凉。
五分钟后,车停在前校门。
宗崎解开锁,人不动,乌妤安静一阵,盯着前面最后一个人过完闸机就推开车门,下去后“嘭”地一声关响,那动静附近十米内的人都能听见。
好巧不巧,陈逢寅从外边回来,见到乌妤站那,主动过去,他还没开口,乌妤就请他帮忙:“班长,可以帮我拿下行李箱吗?”
陈逢寅只看得到驾驶位那人模糊的轮廓,说好,转身去后面帮她取出行李箱。
乌妤朝他道谢,拉出拉杆不带半点留恋的往校门口走,而就在她从陈逢寅手里接过箱子的瞬间,身后就响起了车子启动离开的声音。
陈逢寅跟上,若无其事地和她聊天,乌妤现在的状态还可以,陈逢寅说什么都能答上,最后临到女寝楼下,她停下来,对着陈逢寅:“对不起,我刚才是……”
“我知道,举手之劳。”陈逢寅打断她,无所谓地耸肩,“你现在能叫我一声帮个忙,我还挺高兴的。”
“学校最近的课好像不太多。”乌妤扯唇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话题。
陈逢寅指了指门口的位置,“是不太多,现在上去?我顺手给你拿上去吧。”
心照不宣地忽略掉那些话,成年人了,乌妤不是察觉不到陈逢寅有时候望过来的眼神,今儿这回的确是她做的不道德,陈逢寅不介意,但她不能顺杆儿爬。
乌妤摇了摇头,说:“不用麻烦了,宿管阿姨那里挺难说话的。”
“也行,那我先走了。”陈逢寅顺从接受,朝她挥了挥手。
夜深,大门口灯火通明,乌妤上楼那一阵儿,就有人瞧见她和陈逢寅在楼下说话了,回宿舍后只有喻琴在,翘着腿在玩手游,余光一瞥,张嘴就来:“怎么着了?去趟陵江,身边换人了?”
“换什么人。”乌妤接了句腔,脱掉外套搭椅子上,找待会儿洗澡要换的衣服,想了想,没想通,穿着拖鞋两步过去踢喻琴的凳子腿,语气闷闷:“好好玩你的游戏吧。”
“哇塞,火气这么大,那我不敢想宗崎看了论坛里的照片会不会比你还气。”喻琴幸灾乐祸地说完,手一抖,警铃大作,低头就发现自己技能放早了,骂骂咧咧打字跟队友杠。
至于论坛里是什么照片,乌妤猜也猜得到,他能气到最好。
什么坏脾气,她给他留面子没开口说,他倒还好,一句语气不对劲就甩脸色。
桌上的东西让她收拾得嘭嘭咚咚的,喻琴往她这儿甩了好几眼,新奇,也好奇至极,几乎没见过乌妤这样。
这细碎的响声吵归吵,喻琴看了全程,边打游戏边说:“有气朝他撒呀书桌有什么错”,“那香水不用给我咯”。
没用,她一心二用,躲草丛里等回城,借着桌上的镜子看乌妤:“你这算不算怂?气都不敢当他面儿撒。”
这句话实实在在地戳到了乌妤,她坐下,应了句“你说的对”后,给手机和笔记本插上电,放空脑袋不成功,就打开音乐软件放到最大声,满意了,才起身去浴室洗完澡。
洗完出来,她把头发吹得半干,再用抓夹夹起,屋里有暖气,身上就一件细肩带的长裙,垂至小腿,半蹲着回来继续整理箱子。
在陵江实在太忙,原本还想空了能出去买点礼物回来送给朋友,但没时间,她觉都睡不够,回到酒店只想躺着。
收拾得差不多,乌妤把箱子推到角落,回来往脸上敷了张面膜,又是那副对身体骨骼影响不好的姿势,蜷着腿压在桌前,刷工作群有没有遗漏的消息,刷大半个月没看过的朋友圈,太多,她连赞都懒得点。
最后刷到了仇空夷回青港发的朋友圈,背景还是是十一中外边的一家奶茶店,她放大看了看,没认错,店的墙面上还贴了一大片的便利贴。
花花绿绿,好看又难看的。
宗崎以前说的。
乌妤真的想给自己捶晕过去,身体恨不得赶紧睡着,精神却抖擞着看到个什么东西都能想到他。
烦躁地退出微信,乌妤想不通,她这会儿真钻死胡同里了。
刷的起身,胸腔里窜这无名火,但她只是打开了阳台的推拉门,风一吹又给她冷得将快踩出去的脚缩回来,吸着鼻子重新套上件厚点的外套。
快过零点,万籁俱寂,隔着关严的门隐约能听见喻琴鬼吼鬼叫的声音。
手机熄屏又让她摁亮起来,翻到相册,下午那张图还在,想要再看的冲动没了,不小心触到屏幕边缘,自动划到了相册初始日期的位置。
去年校庆那几天,他生病的时候。
最显眼的是一溜白天拍的照片里卡在中间的那张:色调暗沉,背景就是床上,两只纤细手腕被按着压在床头,中间是他的手,因为得箍紧她,手背连着手臂的地方绷出了几根青筋。
那股力道仿佛又在身上过了一遍,带电似的,乌妤憋了口气,有些呼吸不畅。
这不是她拍的,是宗崎干的,放大声音,凑到耳边还能听见他嘴里喊了句她的名字。
他发烧归发烧,冷热交替难受得不行,还能拽着她亲嘴。
她不行,怕他传染给自己,一直躲着,但杨姨做完饭就会走,剩她一个人好不容易脱身跑次卧待着,宗崎自己喝了药躺半小时清醒点后,愣是能撑着病体敲她的门,不开就喊她的名
字,喊不动就说“这门死了”。
她第一次听说门还能死,穿好衣服去给他打开,那么高一个人直直往她身上栽,手往旁边撑着墙,先问自己好奇的:“门怎么会死?”
“乌妤怎么不开门?”
乌妤仰着头,生病了,他的额头烫,烫得她肩头那儿快让他的呼吸给捂出汗来,可贴在自己身上的躯体又很冷。
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意味,她在用此刻比宗崎清醒得多的大脑想了两三秒这两句话的联系,还是没太懂。
半分钟后,床上多了个他,等她再去问宗崎时,他已经卷着半边被子躺好了,一声不吭,睡得安稳。
乌妤出去接了杯热水进来,放在他那边的柜子上,睡姿很好,没乱动,她也就松口气。
慢吞吞掀开被子进去,侧躺着戳他的脸,自己看了会儿手机,刚刚那话想不明白就过不去,实在好奇,盯着他的睡颜,问了句近乎呢喃的话:“乌妤不开门等同于门死了吗?”
薄眼皮烧出深深的褶痕,宗崎听到她的声音,不知道怎么就刚好在她话落时抬起眼,两秒钟,又闭上,嫌她吵,还笨。
于是翻过身,左手擒着她的两只手腕合在一起,洒下来的呼吸灼热,眼神不清明,困得下一秒就能闭上,却还是撑起来对着乌妤,一字一顿:“门不开,我能撬,你不应声,我也能撬,还能撬得你心服口服。”
“可你要真铁了心,不漏一点儿缝隙给我,乌妤,我真拿你没办法。”
顺着他话落下的,是宗崎贴过来的吻,太烫了,她控制不住地启了唇,冒出自暴自弃的念头,心想这烧爱发就发吧,传染也随便了,不就是嗓子疼几天吗?
她现在就想接吻,跟他接。
而抵抗不住他这句话的后果就是,宗崎给她亲的晕乎乎,自己喘了口气倒停下来了,撂过来的那一眼,像在疑惑她前后转变这么大,然后倒头就睡着,留乌妤在原地好一会儿没脸起来。
脸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来,她手机里就多了张这样的照片,就是宗崎刚刚攥她手时滑蹭到被子上误触到拍照,刚好拍下这张。
背景音是被子卷起又松开的声响,房间亮着暖白的壁灯,再加一道略沉一道略紧张的呼吸声,哪哪儿都透着股家里才有的自然,但这里混杂着的思绪转变就乌妤一个人知道。
……
这事过后她明里暗里问过宗崎,那人已经不记得发烧时说过的话了,原先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乌妤想穿回去给他这段话录下来好甩到他脸上去。
她明明留了缝隙给他的。
可他懒得再来撬,她能怎么办。
寒冬腊月里,这一头心凉又生气,那一头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宗崎被叫回了祖宅,和他爸宗序生,他那一大家子大伯小姑的,几个闹腾的小孩,说话声炸得他脑袋疼,想掀桌子开车离开。
但不行,他今天一坐下,菜没吃两口先让人灌了半杯酒,肚子里空荡荡的,他大伯宗度和笑眯眯地在他爷爷面前细数他这几年做的优秀事儿,明褒暗贬,宗序生听着偶尔看过来一眼询问他怎么不找家里帮衬胰腺癌。
他当然得装,三两拨千斤说不是,半真半假地说自己走了运,他爷爷今年七十多岁,尽管离开宗氏已久,也看得明白两儿子这几年的不对付,反正有个宗崎在,他倒不慌,看宗崎应付这些人比吃饭有趣。
宗崎这顿饭吃得简直惨绝人寰,一边是他爹那洞察一切的目光,让他感觉自己做的事儿他已经知道了只是碍于人多给他面子没说,一边又是他大伯拱火的蠢样,真当他爸拿他当仇敌。
晚上十点,回房间喝了林姨煮的醒酒汤,缓得差不多就进浴室洗澡,半小时后顶着湿发出来,楼底下已经没人了,他去冰箱拿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