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上桑间
他面色冷凝走到门边,“谁?”
“裴先生让我来给南小姐送点吃的。”乍听里面响起男声,佣人也很惊讶。
陈誉凌紧绷的心微有松懈,打开门看手捧餐盘的女佣,“你的意思是,我的休息室里还有别人在?”
女佣恭敬回,“裴先生让我跟您说一声要借用这里,刚刚前厅缺人手,我太忙了没能及时告诉您。”
陈誉凌接过餐盘,冷眸凝着她,“在外面守着,谁都不要放进来。”
厚重木门重新关死,落锁声在寂静室内清晰回响,陈誉凌不紧不慢放下餐盘,脚步沉沉在室内一寸寸搜索,最终停留在卫生间外。
指骨分明的手在门上轻敲,不急不躁,像个胜券在握的猎人。
一门之隔,南晚吟认命闭眼。
裴泽州,狠话撂的厉害,倒是真别管她啊,总好过现在这样拖后腿。
抬手扭动门把,缓缓扩大的门缝外男人薄唇微勾,似笑非笑看着她。
“南晚吟,我该相信这是巧合吗?”
他迈步走进来,身量高大挺拔,逼她一步步后退,直至后腰抵在洗手台,冰凉触感攀上脊背。
“我可以解释。”在他迫人的逼压下,南晚吟硬着头皮为自己争取。
“可我不信你。”
只这一句便堵的她哑口无言。
她在裴泽州面前还能卖卖可怜,可陈誉凌不行,他清楚她的本性,她的承诺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他的手穿过她腰侧撑在洗漱台上,身体压迫向她,“南晚吟,你知道我不可告人的秘密了,没理由放过你啊。”
瘦削修长的指沿着她因紧张而攥紧大理石台面边沿的手背缓慢上移,所过之处点燃一片颤栗,南晚吟不由向后躲避。
陈誉凌任由她在怀中方寸空间挣扎,覆满薄茧的手停留在她颈间缓缓扣紧,严丝合缝宛若专门为他打造的艺术品,脆弱易碎,稍稍用些力便能令她凋零。
“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地方,裴先生让我在这里等他。”她搬出裴泽州,企图让他有所忌惮。
陈誉凌嗤笑,“那又如何。”
“我是他的人,在这里出事你怎么交代?”
“这话骗汪越可以,拿来糊弄我,南晚吟,你还是不老实?”
南晚吟脸色惨白,大脑飞速运转,卖惨没用,陈誉凌对她不会有分毫怜惜。讲道理更行不通,他的手都卡在脖子上了,疯起来比汪越有过之无不及。
唯有价值能令他动心,她必须有能打动他的东西,快速回忆他刚才与那人的对话,南晚吟盯着他继续为自己争取,“你身边遍布陈仲眼线,做起事来束手束脚,我可以帮你。”
他手上力道稍缓,拇指指腹在她颊侧摩挲,“你巧言令色的本事也唯独能骗过一个裴泽州。”
嘴上不信,动作却给出答案,南晚吟看到希望,“你要做的事不能露面,需要有人做你排兵布阵的棋子,我们利益不冲突,何况你手里还有我的把柄,”
“我有多爱慕虚荣你是知道的,攀附裴泽州是为了从他身上谋求利益,你肯许利就不怕我会出卖,我们合作,互惠互利。”
南晚吟觑着他脸色将最后一点筹码摆出来,“处理掉一个人要花费多少功夫,稍有不慎就会暴露,更何况这还是在钟家,钟毓秀和陈景骁夫妻一体,你在他的地盘露出这种马脚,风险太大。”
她字字句句为他着想,陈誉凌冷眼带笑,“你若没有这么精明,我用起来倒还放心,可你偏偏工于心计,我怎知今日放过你,今后你不会反咬一口。”
对峙间,外面又响起敲门声,陈誉凌脸上骤然一冷,视线凌厉警告她别出声。
“小安,你在里面吗?”
是陈景骁,虽只见过一面,南晚吟也记得他声音,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他在外面,陈誉凌一定不敢轻举妄动。
“我都要羡慕你的运气了。”他压低声音碾在她耳畔。
禁锢在她身侧的手跟着松开,陈誉凌对镜整理衣服,抚平边角褶皱,“把他应付过去才算你的投名状。”
他撤身先一步走出去开门,先前打发看门的女佣立在一旁,钟家的人显然更听陈景骁的话。
陈誉凌让开位置迎他进来,“跑来躲清闲,这种宴会不是大嫂邀请我懒得来。”
“你年纪不小也该学着应酬了,早日锻炼出来才好接手新恒。”
陈誉凌笑了笑,“你身上的担子可别乱甩给我,还是说非得我出国了才能躲掉这烂摊子。”
他话说到这个地步,陈景骁也不再劝,转开话题,“听说你在这我才过来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外面还让人守着。”
他这话明摆着试探,陈誉凌还没说话,卫生间里南晚吟满眼泪花推门走到两人跟前,“陈誉凌!就算我曾经跟过你也不代表就卖身了,你换女伴那么快,想起来见一面厌烦了就十天半个月杳无音信,我自然当是结束了,和裴泽州在一起有什么错?”
陈誉凌闻弦知音,配合她演下去,烦躁不耐反问,“是钱给少了还是我不如裴泽州?跟过我转头又去攀上裴泽州,南晚吟,你胆子是大。”
她委屈啜泣,“裴先生温柔有耐心,不像你滥情还只会凶人。”
第24章 他读懂她的野心贪婪并愿意……
陈景骁看着两人,一个满脸火气碍于外人在场无处发泄,一个嘤嘤落泪委屈不已。
他记得南晚吟,被陈誉凌带回云湖山庄一次就把母亲气得不行,听她刚刚那番哭诉的意思,应当是和裴泽州在一起的事被撞破,他的弟弟赶来兴师问罪,这样倒也能解释为什么会让人在外看守了。
两男争一女的戏码他无意多管,只提醒陈誉凌,“你和裴泽州自小也有交情,ISE同新恒合作
密切,有话说清楚就好,别为了女人闹出不愉快。”
说完自觉离开,把休息室留给两人解决私事。
陈誉凌对她固然心存偏见,可刚刚那出随机应变也不得不承认她聪明机智,这样的人处理掉是很可惜,倘若用得好于他来说利大于弊。
“既然是合作,不给你些好处倒显得我没诚意。”他缓步靠近,俯身低声在她耳畔说,“裴泽州那条腿,阴雨天便会疼痛难耐。”
南晚吟抬眸,迎着他视线道,“这不是什么有价值的秘密吧,腿疾的人大多如此,他身边自然有专业人士照料,我想从中取巧没那么容易,稍有不慎还会招来他怀疑。”
“所以我还要告诉你一个旁人不知道的秘密,裴泽州是在雨天出的车祸,赛车冲出跑道翻滚到崖下,被卡在树干间他才得以活命。雨势瓢泼,山体泥泞,救援进展缓慢,他在车里受困一夜,自此留下创伤应激,同样的场景下就是他心防最不堪一击的时刻。”
随着他最后一句话音落下,南晚吟眸底焕发一丝亮光,他读懂她的野心贪婪并愿意为之推波助澜,而她也没有故作矜持,眸中全然一副拨开云雾的欢喜。
“祝你好运。”
晚宴结束,裴泽州来接她时休息室里静谧无声,南晚吟伏在桌边沉沉睡去,女佣送来的托盘上食物还保持原状。
他走过去立在她身旁垂眸,那张睡颜上泪痕尤在,她不知一个人又偷偷哭了多久。
头顶灯光被遮住,阴影笼罩在身上,她似有所感缓慢睁眼,看到是他,眸底一软映出笑意,很快又黯淡消弭,在他的注视下慢慢起身,声音客气尊敬,“裴先生您忙完了吗?”
裴泽州记得她最初去老宅见他时也是这样谨小慎微,后来才慢慢对他敞开心扉,与他说话不由自主会带上些亲昵口吻,而现在两人之间似乎又回到从前。
这本就是他期望的,她对他敬而远之总比痴心错付好。
“嗯,闻悦在等你,我送你下去。”
她慌乱摆手,“不用的裴先生,我给您添太多麻烦了,自己下去就好。”
她急迫想要躲他,眸底分明又续上水意,只勉强说出这一句话便仓惶低头避开他视线,没如往日那般期待他的回应,从他身侧绕过快步走出去。
背影脆弱无助,仿佛再与他多待一刻便会忍不住哭出来。
裴泽州垂眸望向手背,皮肤上还留有她仓促离开时发丝拂过的丝滑触感,他将话说的那样绝情,也难怪她会避之不及。
……
裴泽州那里急不得,寡言冷情的男人轻易不会动心,想拿下他还要徐徐图之,暂时拉开距离消减他的抵触心理,在细枝末节上做好表面功夫,最后才能令他在精心打造的陷阱中心甘情愿缴械投降。
翌日下班后南晚吟去到春庭珐琅馆,借口想学习掐丝手艺提出在馆里做义工,她和那里的管理员是熟人,又有相关工作经验,还不用给工资,负责人一口答应下来,唯一缺憾是只有下班后能来帮忙做些艺术品维护工作。
南晚吟兼职时便对这些工作驾轻就熟,时隔一年再上手也不觉生疏,任劳任怨干了一星期,终于在一日傍晚遇上遗落东西折返回来的黄映。
白天工作,晚上义工,忙了这么久只为有能跟她合理偶遇的契机。引起她关注的每一步都私下里练习过千百遍。
春庭珐琅馆内松香浮动,南晚吟纤长漂亮的手在工作台射灯映照下愈加漂亮夺目,她神色专注于手里正在修护的珐琅盘,鎏金釉面在暖光里泛起蜜色光泽,指间镊子反射出细碎银光,釉料铺进掐丝缝隙,她动作专业熟练,每一步都仔细认真。
急于拿上东西回家的黄映被吸引住视线,不由自主在她身后驻足,目露欣赏默默注视她潜心沉浸在工作中,态度认真虔诚,不似旁人将她精心打造的艺术品当做一团死物敷衍对待。
“你不像新手,我之前在馆里怎么没见过你。”黄映在她身后出声。
南晚吟一惊,起身转头看过来,见来人是她,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黄老师?您不是回家了吗。”
“回来取个东西,你呢?手艺这么好怎么只在这里做杂活。”
“黄老师,我大三暑假在您工作室兼职过,这手艺还是当时跟您偷学的,现在虽然有了工作,可对掐丝珐琅这门工艺还是很喜欢,没有时间专门去学就来应聘了义工,想着下班后好歹能来练练手。”
黄映这才注意到她腕间戴着的手镯,她记人难,对亲手做出的工艺品却每一样都能回忆起细节,连带着也想起了南晚吟这个人,对她印象不算差,是个勤勉踏实的孩子。
“现在很少有年轻人会对传统文化感兴趣,你有这份心很好,只做义工是浪费,以后周末可以来工作室跟着我学习。”
“黄老师真的吗?”她激动到不可置信。
黄映冷玉般的面容有所松动,“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能学会多少还要看你肯下多少功夫。”
她说这话就有些出乎南晚吟意料了,欣喜之意并不作伪,“嗯!黄老师我会努力的”
“时间不早回家去吧。”黄映说。
和她说完,她才继续回工作室取东西。
那抹靛青色旗袍身影消失在视野,南晚吟才将攥在手里的镊子放回工作台,唇角微扬弧度。事情顺利的出乎预料,黄映这边重新建立起联系,接下来就是补课班那边了。
回到家武川已经做好饭菜预留在桌上,他的工作晚上离不开人,最近经常是抽空回来做好饭,然后再赶回去继续值班。南晚吟跟他说过不用这么麻烦,她吃外卖一样能对付。
武川听完面无表情板着张脸,低头在手机上一阵翻找,没过一会儿南晚吟就收到一串微信提示音,点开一看全是他发来的各种外卖不健康报道。
南晚吟没耐心一一点开,只告诉他少吃一点又毒不死人。
武川冷脸瞥她,不容拒绝一锤定音通知她以后只能吃他做的饭。
南晚吟只好投降,顺从说好,以后只吃武川做的饭。
这话明明是在重复他的,南晚吟不觉有什么问题,武川却蓦地脸红,一本正经斥她不该开这种玩笑。
南晚吟有心解释,他却已经落荒而逃,视她如洪水猛兽,也不知道那话怎么就惹到他了。
只是自那以后他便雷打不动每天晚上回来做好饭留给她,自己则匆匆赶回去,经常凌晨才下班休息。
南晚吟洗完手去电饭煲里盛红豆粥,武川走时设定了保温,盛到碗里时还冒着热气。她捧着碗在桌边坐下,汤匙搅动挖起一勺送进嘴里,鲜甜绵密的红豆香气瞬间充斥口腔。
餐桌上一盘葱烧豆腐,一盘清炒虾仁,卖相都很不错,吃起来味道也比外卖好很多。
同样的年纪,南晚吟很难不在武川面前自惭形秽。
吃完饭刷好碗筷,拿上睡衣去洗漱,吹干头发出来时手机上收到武川发来的几条消息和一份pdf文档。
南晚吟一一查阅,脸上不由露出笑意,近期头疼的几件事都有了进展。
补课班那里成功租到刘勉授课教室楼上的房间,裴泽州过往经历也已经调查清楚,所有信息全部整合在文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