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镜
叶青澜没有立刻给出回答:“我问问他。”
陪陈素待了一天,吃过晚饭,叶青澜回绿溪。
车子熄了火,她按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19:35。
心里算了算,伦敦那边正值中午。
周别鹤有可能在吃午饭,也有可能在休息。
微微思索,叶青澜打开微信,编辑信息:[这个月有没有时间抽空拍婚纱照,我妈和向老师帮我们选了几套。]
发完信息,叶青澜在车里等了一会儿。
大约十分钟后,周别鹤回了信息:[青澜,抱歉,这两个月都很忙,我们晚点再拍可以吗?]
仪表盘灯已经灭了,叶青澜垂眼看着这行字,抬指:[好。]
推门下车,恰好遇上章姐送人离开,是钢琴调音师,来给二楼的那架施坦威调音的。
叶青澜住进来第一天便知道二楼有琴房,只是她平时工作太忙,没有去弹过。
她上楼,丢了手提包和外套,推开琴房的门,月光静静地照着施坦威古朴优雅的琴身。
素净的长指缓缓滑过黑白键,叶青澜垂着眼帘,在钢琴凳上坐下。
好久没有弹琴,再碰到还是有肌肉记忆。
她是陈素唯一的女儿,陈素会的,都亲力亲为教女儿。
叶青澜闭上眼,乐声自指尖泄出,静静流淌在安谧的琴房。
她弹了一曲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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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一过,陵江进入潮湿闷热的梅雨季。
叶青澜忙了两周,手上的项目依次结项,待到周六,蒋思贤约她出去,一起做了个放松肩颈的按摩。
顺带着,把手上的美甲换一换。
蒋思贤爱各式各样的美甲,几乎每周换一次,叶青澜陪她一起,偶尔碰上感兴趣的款式,也会做一下。
回到家时,夜幕悄然笼罩绿溪,手机电量也已经耗尽。
叶青澜靠在沙发里歇脚,捏了两下小腿,顺便拆新买的一套酒具。
江户切子的竹之膳水晶杯,清透绿色,很适合夏天。
章姐端来切好的水果,刚放下,门铃声响起。
章姐去开门,不一会儿,远远传来她微讶的声音:“程秘书?”
程奉提着行李箱进来,颇有些风尘仆仆,十分有界限地停在进门不远的地方:“太太,这是老板的行李箱,我帮他送回来,顺便帮老板拿点东西。”
叶青澜手里转着水晶杯,眼帘微垂。
章姐替她问道:“拿什么啊?”
“病历本。”
叶青澜转杯子的动作微顿,抬眸看向程奉。
程奉恭敬道:“太太不必担心,周总只是下飞机时有些低烧,被向院长强按在医院做检查,所以让我来拿病历本。”
他也会生病吗?
叶青澜以为,以周别鹤的作息之自律,应该很少有三病两痛的才对。
叶青澜放下杯子,看向章姐,章姐会意:“周先生的病历本在书房,程秘书跟我来吧。”
程奉礼貌颔首:“麻烦您了。”
二人上楼拿病历本,叶青澜拎起新买的杯子去厨房水槽中清洗,冷水冲过,擦拭干净,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垂着眼靠在流理台慢慢喝完。
程奉和章姐下来时,叶青澜正坐在玄关软凳处换鞋。
章姐揣到三分,笑问:“您要出门吗?”
叶青澜扣上高跟鞋扣带:“程秘书,他在哪家医院,我跟你一起过去。”
程奉自然不会不应,在飞机上时周别鹤就已经觉得有些不舒服,落地要去医院前曾给叶青澜打了电话。
程奉是亲耳听着电话里无人接听的机械音至自动挂断。
夜晚潮闷,路上下了雨,雨点如光斑砸落车窗,模模糊糊地看不清窗外行人。
车停在一附院国际部,VIP病房在七楼,叶青澜出了电梯,迎面看见站在病房门口穿着职业套裙的女秘书。
没等程奉介绍,对方双手递上名片,礼貌微笑:“太太您好,我是周总的秘书,杜筱。”
叶青澜接下。
病房门关着,杜筱紧跟着解释:“事业部两位副总在,太太,您稍等片刻。”
叶青澜很轻地蹙了下眉。
他人刚下飞机,都到了医院还要处理公司的事,是真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程秘书。”叶青澜转身,向程奉要周别鹤的病历本。
她低头翻开,上面是周别鹤每年的体检数据和药物过敏记录,他的身体素质的确很好,翻至一页,忽然冒出来“住院记录”。
叶青澜还未定睛细看,病房门被打开,两个事业部的副总走出来。
能做到高管的人何等人精,虽然没有见过叶青澜,但二人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一致谦卑客气地向她颔首。
叶青澜回以致意,合上病历本,走进去。
病房内光线澄亮,病
床空着,男人斜靠在窗边的直排双人沙发里,西裤下的双腿交叠,眼皮阖着,一只手在轻按太阳穴。
他面前的木色圆几上叠放了笔记本和几沓文件。
听见开门声,周别鹤以为是程奉和护士,并没有掀开眼皮。
直到清脆柔和的高跟鞋声入耳,停下,熟悉的鸢尾幽香无声浮动。
周别鹤睁眼,入目一片清矜的浅绿色裙摆,腰部微微收褶,女人穿着明媚休闲的无袖款连衣裙,在这梅雨季像一块凉爽的薄荷糖。
垂在他面前的手十指纤柔,细瘦的骨节带了些清冷感,腕间依旧是只有一块简约的积家女表。
周别鹤抵着太阳穴抬头,迎上叶青澜的视线,他扬起温和笑意,欲拉她的手:“你怎么过来了?”
话音未落,眼前人轻轻一错身——
他的手落在了空中。
第18章 同频的心跳
气氛无声地凝滞一息。
叶青澜像没看到他来牵他的手,在直排沙发的另一边坐下:“程秘书说你发烧了?”
周别鹤的手在空中晾了晾,他单臂支着额,侧头去看自己的妻子。
她今日穿得极好看,不是上班时的职场风穿搭,浅绿色裙子,手臂雪白,长发束成饱满的马尾,清新又闲适。
看向他的眼神很平静,似乎与月前没什么不同。
只是好像,瘦了点。
周别鹤“嗯”了一声,温声说:“低烧,护士去开药了。”
只是低烧吗?
叶青澜进来便发现他的状态很不好,眉眼难得地现了疲色,眸中布着几缕红血丝,唇瓣也有些干。
她没见过他生病的样子,不能确定有多严重。
即便如此,一分钟前还在跟事业部的人开会。
年轻时接手君和,到而今说一不二的掌门人,财经报道里主持人一行行念出的荣耀新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叶青澜垂了垂眼,手里压着病历本:“程秘书说医院给你做检查了,结果出来了吗,不用输液吗?”
周别鹤手握成个圈,低咳一声,淡笑道:“舅舅爱大惊小怪,没事的,外面下雨了吗?”
他突然转移话题,叶青澜一时没反应过来:“下了。”
周别鹤倾身,从茶几上的抽纸盒中抽出几张纸巾:“你裙子湿了。”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叶青澜微怔,低头果然看到自己的裙角湿了一小块。
下车时打了伞,然而这条裙子长,雨丝斜斜还是洇湿了布料。
她接过纸巾,沉默地压住裙角吸水。
这时,病房门被敲了两下,护士推着小推车进来,紧随其后的是程奉,拿着几张单子:“周总,您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护士也道:“周先生,您需要输液,是在病床上输还是坐在沙发上输?”
叶青澜看了眼周别鹤。
他显然真的有些累,曲指按着眉骨,淡淡道:“开两盒药吧,不用输液。”
护士为难道:“可是向院长让我来给您输液,验血结果显示您的发烧是病毒性的,并不是风寒。”
周别鹤动作一顿,睁开眼,看向程奉。
程奉递上化验单,敛眸道:“商会的活动八点开始,再不去可能就来不及了,储董的秘书刚才来了两通电话问您何时到。”
周别鹤这样的人物,没人敢直接催他,两通询问的电话足够说明对方的着急。
叶青澜坐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她捻着病历单的页角,刚想开口,忽然被一道儒雅的男声打断:“我看今天你敢走,小唐,给他输液。”
病房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中年男子一身白大褂,斯文威严,脸庞与向云卿隐隐有几分肖似。
他出现,程奉退后了两步:“向院长。”
周别鹤的舅舅向云晋,国内器官移植方面的权威,香港外科医学院荣誉院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