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丫
“你还没参观过陈东家吧?”
“这也不是他家,有什么好参观的?”
林薇却回看她一眼:“你咋知道这不是他家?”
柳明丽一时嘴快说漏嘴,找补道:“人力系统看到的,好像是租的。”
林薇说:“刘明贺大师给他免费住的,真是师生情谊重。里面有一个壁柜,是他的收藏,你想不想去看看?”
柳明丽说:“我也看不懂。”
林薇拉她:“刚才他介绍了一下,你没来,我给你补补课。来。”
她俩往里走。右手边是一个虚掩的卧室,柳明丽瞥了一眼
,床上整齐整洁,空调被叠成了豆腐块,居然有点军人的作风。她眉毛微蹙,耳边林薇说道:“喏,看吧。”
她转换目光看去,还是一个装修古朴的房间,靠墙立了两面古朴的博古架,放了些书画卷轴和瓶瓶罐罐。中间是一张四方桌。
“想不到吧,陈东还是个文人。”林薇说道。
柳明丽上下打量着,在博古架上流连。她不懂瓷器,觉得有个青花瓷的小罐子还蛮好看的。
“这个挺特别,”柳明丽指着那个小罐子。她只是站在三步之遥的地方指了指,没敢上前,怕太贵了弄坏赔不起。
“这个我还没注意,刚才他给我们打开了一副画轴,是他师父刘明贺的,注意力已都在画轴上面了。”
林薇说着就要上前取那个小罐子。柳明丽忙制止她:“别,这是易碎品。”
林薇回头,柳明丽又说:“万一很值钱呢。”
话音刚落,有人说:“这个不值钱,景德镇的地摊上买的,80块。”
陈东出现在门口,抄手靠着门框,对着她们笑。
“你要喜欢,我可以送给你。”他走上前。
“不用了,谢谢,”柳明丽说,“它摆在这里正合适,我家没这么文雅的地方放。”
陈东瞧她一眼,拿起那个外形像柿子一样的青花瓷罐子,摊放在手中,指着瓶口一处说道:“这个是孤品,如果在烧制的时候没有这点瑕疵的话,它的身价会多两个零。”
林薇凑过去看,陈东手指一处有一个很小很小的疙瘩,如果不是他指出她压根看不出来。陈东又拿起旁边一个柿子蒂一样的瓶盖扣上去,旋了旋,说道,“这是和它一套的盖子,如果没有这个疙瘩,盖子是很轻轻松松放下和拿起的,但是因为这个小疙瘩,盖子的拿取就会被卡一下。不信你试试。”
林薇试了试,笑道:“还真是。”
柳明丽往前走了两步。
陈东说:“也是因为这个小疙瘩,它只能出现在地摊上,但是它的釉色和光泽都很漂亮,不妨碍它从一众瓷器中跳出来。对我而言这个卡口正好,它让瓶口更紧了,以后适合放茶叶。我反倒是捡了个便宜。”
闻言,柳明丽看了陈东一眼,她离他大概五十公分,又隐约闻到那股好似松木的味道。
她对这个味道好奇起来,他用香水吗?是哪个牌子的?
“这个博古架上的东西都不贵,”陈东拿着罐子侧身转向柳明丽,“你们要是喜欢,我都可以送。”
“什么好东东!”忽然一声惊雷,橙橙出现在门口,还没搞清楚他们在说啥,橙橙就忙不迭喊道,“我要我要!给我一个!”
柳明丽和林薇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什么给你一个?”陈东把罐子放回博古架。
“这个!”橙橙指着他手里的柿子罐,“这个好漂亮啊!刚才怎么没注意到!这个送给我好不好。”她央求道。
陈东说:“这个有瑕疵,你看不上的。”
“哪里有瑕疵?”橙橙抱起陶罐仔细查看,“我没看到啊。再说了,我一个外行不管这些的。送给我嘛,我爷爷让你照顾我的,你不会吝啬一个瑕疵物给我吧。”
“下次给你个好的,”陈东从橙橙手中抽出罐子,放回原地,将她推向外面,“活干完了吗?”
橙橙气恼道:“你真小气!”
柳明丽和林薇又对视一眼,走出房间。
-
外面的东西差不多都已经收拾好。胡琪和几个人围坐在沙发上打扑克。
柳明丽瞧见她送的那盏灯被随意地歪放在沙发的一角,像被人玩弄过又抛弃的玩具。
她没说什么,任由它这么躺。
她靠坐在沙发扶手上,象征性地看了会儿打牌,让杨金海给她发了个信息,说家里还有事,要先走了。
林薇起身:“这就走啦?”
柳明丽说:“嗯,你再玩儿会儿。”
林薇说:“我和你一起。”
柳明丽道说:“不用,我家近,走回去就行。你再玩儿一会儿。”
剩下几个人和柳明丽都不是很熟,也没太挽留。柳明丽和陈东打招呼:“抱歉哦,我先走了。生日快乐!”
她又对他说了生日祝贺,陈东看了她两秒,没挽留,站起来说:“我送送你。”
柳明丽走到门口穿鞋:“不用。”
陈东拎起门口的垃圾:“我下楼把垃圾扔了。”
第18章 取决于你怎么想我和她的……
柳明丽没说话,出了门,按电梯。
陈东拎着垃圾站在一旁。过了两秒,陈东说:“今晚吃好了吗?”
柳明丽把包的肩带往上捋了捋:“嗯,吃得挺好的。”
“我本来没想叫这么多人,朋友很热情,也不太好拒绝。”
柳明丽侧头笑看他:“人多热闹嘛,也挺好的。”
电梯到了,里面站着几个人。柳明丽先进去,站到人后的角落里,陈东拎着垃圾不好往里挤,便站在门口。
下到一楼,人们陆续往外走。垃圾桶就在大厅外,柳明丽伸出手:“东西给我吧,我帮你扔了。”
陈东没动。
柳明丽说:“怎么了?”
陈东说:“对不起,她是小孩,你别和她计较。”
柳明丽收回手:“你在说什么?”
陈东又不动了,只看着她。
柳明丽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你有什么关系,取决于你怎么想我和她的关系。”
柳明丽眼神一下凌厉起来,一点不客气:“你以为你是谁?”
“我不是谁,我知道今天她有些过分,你别生气。”
“你真有点好笑。”
“但愿是吧,宁愿是觉得我好笑,而不是对我有敌意。”陈东慢慢说道。
“我对任何人没有任何敌意。”
“骗人就没意思了。”
“自欺欺人就有意思?”柳明丽冷笑。
陈东也笑了,柳明丽的脸微微发红,不知是因为争执,还是因为喝了红酒。
他听出她语气里明显的不满,他明明是被质问的一方,却因为这一句话决定就此认输。他走到大厅门前替她推开门:“可能我想多了。”
-
已是晚上八点,室外还是热,迎面的风毫不解暑,把人的热气往毛孔里捂。柳明丽出了小区大门,匆匆往回走。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内心十分后悔今晚来陈东家里。她本来就不想来,后来决定来,也只是想客套地坐坐,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可事实证明,她不该来,她真的后悔了。
她站在红绿灯前等着过马路。倒计时还有60多秒,她仰头看天,城市的天空是红色的,看不到一颗颗星星。
有人说人死了就会化成天上的星星,注视着他爱的人。在柳明丽的视线里,天空一片发灰发红,没有一颗星星。
手机日历里每年的9月26日都会被标红。没有任何备注,只是标红;也不需要任何提醒,它永远不会被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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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柳明丽毫不意外梦到以前的事。
她梦到绿色的军背心、红色的血、白色的医院墙壁、刺耳的120呼叫声。梦到哭喊,梦到催促,梦到颤抖的手签下捐献同意书,梦到杨金海的爷爷忽然从床榻上惊坐,猛然睁眼,直愣愣地看着柳明丽。
她一下醒来。
胸膛在剧烈得起伏,空调22度,她仍是出了一身汗。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僵硬的身体慢慢得到松解。她摸到手机,凌晨3点18,在微信的通讯录里翻出一个叫“老陈”的人,点开,界面里没有任何聊天记录。
这里是空白的。
这部手机已经用了三年多了,这意味着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柳明丽和老陈都没有联系过。
空白的。
空白的也好。
空白意味着过去和现在已经有了巨大的断层,它们已经没有了关系,生活是新的篇章。
可真的有了新的篇章吗?
柳明丽忽然恨起来,她也不知道最该恨谁,想盲目地抓住目标就发射过去。杨金海是
逃脱不了干系的,于是,她半夜三点拨通了杨金海的电话。
才响两声,那头就被接通。
“咋啦。”杨金海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紧张。
“你没睡?”柳明丽倒有些奇怪。
“我在医院。”杨金海说,“你怎么了?”
“医院?”柳明丽意外道,“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