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丫
巧的是,紧挨着柳明丽的朋友圈,陈东也发了一条,正正好就在她的头上。内容是一则新闻报道,说木安市新城博物馆即将动工巴拉巴拉……
柳明丽不以为意。
她常年在朋友圈刷到陈东。他似乎热衷于发东西,不少人也热衷于给他点赞留言。在建投,陈东的通讯录好友大概是柳明丽的子集,他们和陈东的互动,在柳明丽这里几乎是透明的。
但她往往只是一略而过,不曾仔细留意。
她总觉得他这人太高调,太惹人注目,太招桃花,太……烦人。
当然,柳明丽的朋友圈他也点赞,偶尔留言。柳明丽的消息多是公司相关,点赞留言不少,陈东往往被淹没,柳明丽也不会回复。
她也从未给陈东点过赞,更别说是留言。
今晚有点闲得无聊,她点进陈东的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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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里倒是生机勃勃,时间是半年可见。
其中有一些工作项目的分享,也有出去玩儿的照片:有露营的,有爬山的,有看展的……柳明丽心想,这确实符合他的气质,年轻人,花枝招展,呼朋唤友,喜欢玩乐,享受被瞩目、被围绕的感觉。
早几年柳明丽也这样,同事送了她一点好吃的都值得一条朋友圈。到后面,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朋友圈发得少了,个人内容少了,逐渐变成了公司的宣传栏。
陈东的朋友圈中,有张照片有点眼熟,小图看像是某个瓷器,点开一看,果然,正是他送给柳明丽侄子郑晓明的那个茶罐,定位是“木安市博物馆”。
旁边还有几张别的图,是他做讲解员的他拍,此条朋友圈文案是:茶罐送给认真听讲的小朋友,希望他暑假作业顺利完成。
柳明丽看着这行字,忍不住轻轻一笑。
笑到一半猛然想起昨晚的不欢而散,她嘴角立刻垮下去。
这时,她眼尖地发现茶罐照
片的右下角,有串被裁剪了一半的、像是小某书ID的数字。
她疑心起,打开小某书,拼凑着数字搜索用户,试了两次,第二次出来一个黑白色的侧面男人头像,用户名叫“C”。
陈东也用小某书吗?
画面饱和度很低,和本人似像非像。
柳明丽点进主页,瞬间愣住,点开几个内容,看了半晌,忽然觉得鼻腔冒出一股热流,手一抹,居然是血。
居然流鼻血了……
她慌忙放下手机找了纸巾,刚将纸巾塞进鼻子,电话响了。
杨金海。
“明丽,你去哪儿了?”他定是看到了朋友圈。
“我在云南。”
“怎么跑那里去了?昨天也不见你说。”杨金海奇怪。
“今天临时定的,过来出差。”
“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要一个星期,没定。有什么事?”
“朱霞要走了,明天我想请她吃饭。”
“哦,”柳明丽顿了顿,“那你俩吃吧,代我替她问好。”
“行吧,你没事儿吧?声音有点嗡嗡的。”
“没啊,今天有点累,挂了。”
电话刚挂,方超飞的电话又进来了。
柳明丽狐疑,这人找她有什么事,莫不是又喝多了吧?
铃响锲而不舍,柳明丽想到还欠他一个人情,按了接通。
“明丽。”方超飞说,声音听上去还正常。
“咋了,超飞。”柳明丽道。
“你这是在哪儿啊,朋友圈。”
“我在云南。”
“云南?大理吗?”
“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我怎么不知道,”方超飞说,“我们有项目在这边,经常跑。这次过来都一个星期了,你是不是在沙溪古镇啊?”
这都能看出来,柳明丽腹诽,肯定借着工作的机会到处玩儿了。
“休年假?”
柳明丽“嗯”了声。
“明天我正好休息,我来沙溪带你玩玩儿,散散心,你定位发我,我铁定做好地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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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柳明丽做了一个很羞耻的梦。
她梦到一个黑白的世界,里面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PS里面去了色,全都是黑白的。她身边有一个身材巨好的男人,巧克力一样的腹肌,结实有力的手臂,裸露的皮肤光滑细腻,如同抹了一层蜜油。
在这个失去色彩的空间里,他的身体成了最震撼的视觉符号——每一块肌肉都像被刀锋雕刻的石膏像,在暗灰色调的衬托下,阴影与高光的碰撞让胸肌沟壑愈发深邃,皮肤上渗出的细密汗珠,顺着人鱼线滑进低腰裤的阴影里。
柳明丽感觉自己的心疯狂跳动。那人慢慢走过来,松垮裤子的系带垂在髋骨嶙峋的折角处,腰侧鲨鱼线延伸进黑暗的布料褶皱。
柳明丽像被点穴,一动不动。
男人陡然跪下,双手撑地,布料与皮肤摩擦的隐秘声响像是砂纸擦过抛光的大理石,倒三角的身材显露到极致。
他往前匍匐,抬起头,柳明丽终于看清,那是陈东的脸,帅到心巴上的脸。他伸出一只手拉住柳明丽的手,抚上他的脸颊,蛊惑的声音恍若响在她耳畔——
“姐姐,我擦得好吗?——我是说这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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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丽!柳明丽!你在里面吗?”
咚咚咚的敲门声震醒了柳明丽的美梦。
她茫然睁开眼,外面天光大亮,也不知几点,摁了下手机,没电了。
敲门声仍在继续,柳明丽扬声喊道,“谁啊?”
“是我啊,方超飞!你怎么关机了?”
柳明丽擦掉嘴角的口水,迅速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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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直接睡到了11点。
昨晚方超飞和柳明丽约好10点在客栈前厅相见,方超飞准时到了,等了半天也不见柳明丽下来,打手机还关机。方超飞询问客栈老板,老板说没见柳明丽出门,怕她出事,方超飞便带了老板一同前来敲门。
柳明丽表情讪讪的,说:“我也不知怎么手机没电了,真是麻烦你了。”
“是好事啊,”方超飞反而笑道,“看出来是彻底的放松了。”
柳明丽笑了笑,说:“你最近怎样?经常跑云南,风景好、人自由,我看你人都胖了些。”
和上一次相见,方超飞确实胖了不少。以前他是一个高瘦白皙的精神小伙,现在人黑了,人微微发福,肚子也隐约可见——跑经营的少不了喝酒,这是他们的标准身材。
方超飞说:“痛并快乐吧。自由是自由,但压力也不小,要和各个方面的人打交道,现在市场不好,各种牛鬼蛇神都要应对,我曾经和你一样白的,你看现在多黑。”
他把胳膊伸过来和柳明丽对比,果真一白一黑,一个欧洲人,一个非洲人。
柳明丽拍开他的手臂:“好了好了,就你会装。我手机电池满了,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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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超飞是学土木的,这一年常在云南跑,他对这个古镇如数家珍。他说这个古镇和一位叫黄印武的建筑师息息相关——这位瑞士名校毕业的建筑师回国后不干别的,一头扎进了这个西南边陲的无名小镇,开始了长达二十年的乡村振兴。他会花一年的时间研究一个门头,再花一年的时间修复100来平的试点空间。
这些对于现代社会似乎是没法接受的。
“我觉得挺好,”柳明丽眯起眼睛,瞧着眼前这个古戏台。这个戏台据说是这一片最高的建筑,旁边的建筑讲解说:每逢民族节日,全镇白族儿女身着节日盛装,弹着龙头三弦,齐聚此地,在戏台上载歌载舞。当地人都以能够登上古戏台表演为荣,这里也成为了“歌舞之乡”的重要象征,“我们生活的地方太快了,这里像是一个乌托邦或者桃花源。”
“你说的没错,”方超飞说,“不少北上广的年轻人不想再内卷,都跑到大理来定居。我记得有个刘亦菲的电视剧好像就演这个的……”
“你也知道?”柳明丽惊讶方超飞也会知道娱乐圈的事。
“短视频总会刷到一些。”
两人在寺登街上漫步,临近中午,周围游人很少,方超飞似有感慨:“时间好快,转眼就七年了。我现在还记得入职那天见到你的第一面。”
柳明丽说:“这还记得?”
”你那天穿着白色的裙子,报道排队就站我前面。后来我到人力轮岗,第一份表格也是你让我填的。”
“哈哈,我都忘了,那个时候我啥也不懂。”
“人力现在怎么样?”方超飞忽然问,“怎么忽然给你放假了?”
柳明丽转过头,不言不语地看着他。
“我在外面听说了一些事。我想上次给你打电话,怎么叫都叫不出来,你说你工作忙得很,怎么这么忙的人忽然可以休年假了?”
柳明丽哂笑道:“嗐,这都正常得很。”
方超飞倒是说得直白:“你们那几个领导斗来斗去的,我听着都烦。”
柳明丽道:“你可胡说。”
方超飞说:“明丽,你有没有想过到项目部?”
“嗯?”
“现在公司需要既懂业务又懂管理的人。你一直都待在职能管理部门,如果能到项目中锻炼锻炼,成为复合型人才,或许会有别的路。”
“我?”柳明丽摇头道,“我根本不懂这些,你们的专业性太强了,我根本不懂,还来管理,让人笑掉大牙。”
“没有人是生下来都会的,你那么聪明一学就会。况且,综合性的人才不一定是专业很强的,综合,你知道吧——”方超飞夸张地重复这两个字,“综合,综合能力,强调面广,而不是专业深。”
柳明丽笑道:“那我来抱方总的大腿何如?”
“完全没问题啊,求贤若渴。”方超飞像是等着这话,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谢谢方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