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露馅的包子
一声声音符的跳动,就像是雨后叶梢上轻轻滴落的雨滴,在阳光与潭水缓慢流动下,泛起阵阵涟漪。
那是一段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中一般美好的虚幻,然而这一切的美好都在女孩儿手指开始发力的一瞬间变得沉闷。
在那仿佛枝叶断裂一般的信号过后,整段曲调的氛围开始急转直下。
原本的风和日丽,变成了荒野之上的皑皑白骨。但让人不解的是这份低沉虽然阴冷却并不刺骨。
那种感觉就像是母亲冬日里因为浣洗衣服而被冻得几近失温的手掌,虽然冰冷但当它轻抚衣料的时候,所传递的始终都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温柔。
甄舒望紧握着手机的手在琴音的涌动下不自觉的开始颤抖,作为《顽石记》的主创他当然早已在第一时间,理解了贾文嫣演奏这段乐章的含义。
记忆中的影像正在他的脑海中与音乐不断重合。
一曲终了,甄舒望目光呆滞地望着远处的街道。
半晌后,好不容易回神的他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激动道:
“这首曲子……是……”
贾文嫣::“额……是徐奶奶给我的残稿,她先前看我从刘馆长那得到了这把焦尾古琴,就给了我一本不知出处的残稿。”
甄舒望:“不知出处的残稿?”
“是的,目前已知的信息里并没有标注是古代哪位音乐家的作品,而且从我还原出的曲风来看,这里面的乐谱应该不是源于同一音乐人 。“
“我甚至在里面看到了不少类似《高山流水》这样流传至今的经典曲目。”
“有经典,也有不为人知的古乐,我想这应该是东煌古代哪位曲乐爱好者总结出来的曲谱。”
“我也是觉得这首歌很搭才拿出来试试,怎么样能用吗?”
“能不能用?这段放出去那是分分钟有望竞争年度最佳电影配乐的程度。”
“你等着,我马上联络录音棚……”
甄舒望说到这赶忙转身,准备去协调录音以及之后的电影配乐修改工作。而也正是他这匆匆忙忙的奔走,才让他与趴伏在楼梯上偷听的徐咏和撞了个正着。
甄舒望:“奶奶您这是…………”
“Hello,我……我刚刚上楼时不小心把我的耳环弄掉了。”
甄舒望:“耳环……您不是说您的耳洞早就长回去了吗?”
“额……所以我带的是磁吸的耳坠啊,真的……这吸铁石的东西就是没那么好用。”
“我下去看看是不是掉楼下去了。”
徐咏和说完便起身逃离了现场。
甄舒望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刚刚真的只是想要询问一下奶奶,说她给贾文嫣的乐谱有没有什么版权上的问题。但他最终还是非常识趣的没有深究。
那天夜里,他四处奔走地安排着后续的录音和剪辑工作。
他非常清楚以贾文嫣的现在的工作状态不可能匀给他太多时间。
为此在拿到曲谱之后,他也曾尝试过运用电脑合成,或者旁人代弹的方式来对那首《潭石梦》进行复刻。
但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即便他通过家里的关系找到了音乐学院的老师,也未能再现当时贾文嫣演奏时的那种“意境”。
他对这种情况非常不解。
是他承认国博刘馆长珍藏的焦尾古琴不可能是什么凡品。但音乐学院的收藏也不会是什么随处可见的地摊货。
业余选手吊打职业?就算贾文嫣通过复原曲谱的过程,对曲谱有了更深的理解,也不太可能真的超越专业乐师多年的累积。
他是不知道贾文嫣以前是否有过多久的学习经历,但至少在他认识贾文嫣的这段时间里,他就没有怎么见过贾文嫣弹琴。
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因为压力太大,而出现了类似人在饥饿时对“美味”的过度脑补。
想来想去到最后百思不得其解的他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厚着脸皮来找上了贾文嫣。
不论结果如何,他希望能够给到自己一个确实的答案。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重整后的工坊。
得益于施工队先前“挖断水管”的壮举,重新翻修后的永安工坊在结合了永安当铺的空间后有了进一步的提升。
他循着自己的记忆走向贾文嫣所在的工作间。
国礼的制作远比他所想象的还要更加繁忙。
尤其是在上级领导在看到前面第一批出炉的熊猫,北极熊和白头鹰等几件作品后,更是对贾文嫣后续的作品充满了期待。
甄舒望不敢贸然打扰,他生怕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而影响到贾文嫣的工作状态。
然而谁料当他蹑手蹑脚的从院子里悄悄靠近工作间的窗户时。
他的眼神被工作室内足足有两米多高的樱花树所震撼。
“这是?”
他不自觉地发出疑问,而与此同时在厂房工作间的脚手架上,早已看到他身影的贾文嫣直接趴在围栏上朝他挥手道:
“怎么样?这是我最新搞出来的全瓷樱花树,是不是非常有视觉冲击力。”
脚手架上的贾文嫣一脸骄傲地展示着自己的作品。
虽然此时此刻的樱花树还只是一个仅仅只完成了局部树冠部分的半成品。
但那粉白渐变的全瓷樱花,却已然拥有了一份远超常人想象的美感。
这是甄舒望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瓷器。原本在他的印象里,瓷器所代表的应该是细腻的精致。
但眼前巨大的樱花树冠,却实实在在的用瓷器展现出了那种气势磅礴的生命力。
甄舒望没有想到贾文嫣竟然可以把瓷器精进到这个地步,不过很快回过神来的他就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
这个樱花树会不会太大了点儿。
甄舒望不是说做得大有什么不好,主要是因为贾文嫣这一次作业的目标。是为接下来的冬奥参赛国家准备国礼。
在此基础上过于庞大精细的瓷器不但没有办法赶上工期,甚至之后还会不可避免的面临各种运输上的难点。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当贾文嫣因为设计图被“毁”,而犹豫说她到底要不要将“丹顶鹤”作为霓虹国的瓷器主题时。甄舒望当即便建议她改用樱花的主题。
这是贾文嫣手中,唯一一个由甄舒望重新设计的主题,但问题是他当时设计的明明只是个树植盆栽大小,为什么到了贾文嫣这却搞出了一副要呈现完整樱花树的架势?
第39章 琴音与樱花琴音
甄舒望抬头望向被脚手架高高架起的树冠。
粉白色樱花簇枝头,明明都是生硬的瓷器,但不知为何在看到那形态各异的花瓣后,甄舒望就是感受到了一种花瓣摇曳生姿的灵动。
甄舒望:“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做完整的樱花树?”
“因为你的那张设计图啊。”
脚手架上的贾文嫣一边组合着“花枝”一遍回应道。
“你给我的图纸的确是盆景大小的设计,但我看得出来你在想象那棵樱花树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应该是完整的樱花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在画图的时候,减去了大量的细节没错吧。”
甄舒望:“是的,一开始想到樱花的时候,的确是参考了樱花树的设计,不过后来一想到缩小成盆栽大小后瓷器,很难展现出樱花树的氛围感,我就把它改成了盆栽式的盆景。”
甄舒望有些意外对方竟然能够察觉到自己对设计进行过修改的痕迹,但比起这个他还是更担心贾文嫣搞这种大家伙会不会影响到她的工期。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他便看到了工作间角落里,已经被玻璃展柜包裹起来的樱花盆栽。
甄舒望定睛打量了一下玻璃柜台里的陶瓷樱花盆景,虽然和他的设计图有所不同,但他看的出来这应该是贾文嫣根据他的设计微调出来的国礼。
贾文嫣在这一株盆栽上完美结合了汝瓷的釉色工艺,那白色与粉色渐变的樱花釉色,让整株陶瓷盆栽显得格外的娇俏可爱。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此时此刻在他的身旁,还屹立着一株超大陶瓷樱花树的关系,即便此时此刻的他所能看到的仅仅只有树冠的部分,他还是很难给到这株樱花盆栽与先前其他几件国礼作品相当的评价。
那一刻他的视线不停的在樱花树和盆栽之间游走,同时正在高处移动作业的贾文嫣见状也是好奇的问道:
“樱花……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她记得先前甄舒望和她提到樱花的设计后,还一直向她反复询问,说是否可以用陶瓷重现根茎叶这么细节的样式。
这是他在面对其他几十件设计稿时都没有的反应。
贾文嫣说着的同时朝地面上的甄舒望晃了晃手中的陶瓷花枝。
甄舒望:“没……只不过小时候看霓虹动漫看得多,所以对樱花的印象会比较深刻。”
“我想也是毕竟我们又不是春天,不过在我们学校,樱花可确实象征着不少青春浪漫的回忆呢。”
甄舒望:“和你前男友?”
“没,我是双修学位在校那三年哪有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硬要说的话大一的时候有个医学系学长想和我表白,结果在器材室门口连蹲了三天后直接放弃了。”
“放弃了?为啥?”
“听说是见识到我的课表后,发现我们两个完全没有谈恋爱的可能。反正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是
我舍友看不下去偷偷把被丢在垃圾桶里的花束捡回来的时候。“
“医学生爱上双学位,那哥们确实挺惨的。”
“惨的话倒还好吧,听说那个学长经此一战后看破红尘,还发奋图强的以年级第一的成绩逆袭保送去了魔都。”
“不过我当时其实挺庆幸的,毕竟他要是真的当面和我表白的话我也挺尴尬的。”
甄舒望:“所以你是对恋爱关系有排斥?”
“排斥的话倒不至于,我觉得我更像是对恋爱没有什么概念。就是那种既没有幻想也没有抵触的状态。等等怎么不知不觉聊到这上面来了?你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八卦我的恋情吧。”
“哦,一不小心跑偏了,我来找你主要是想问一下,你当初学琴学了多久。”
“五十……个月左右吧,怎么?是录音出了什么问题?”
“嗯,我前后找了三个乐师,其中甚至有一名音乐学院的在职教授,但对比下来我还是觉得你那天在电话里弹的效果更好。”
“额……这个……应该是你的错觉吧。”
贾文嫣闻言钝感不妙,她的琴艺是玄音,也就是焦尾琴器灵在器灵空间内教学的结果,也因此到目前为止她从未在人前演奏过。
她对自己的琴艺到底如何完全没有认知,再加上当时又是在不熟悉曲谱的情况下隔着电话进行演奏,贾文嫣完全没有想过这样的演奏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
但甄舒望显然已经认定了这一事实,再加上她先前已经答应了会配合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