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协议 第34章

作者:昭昭奈也 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业界精英 相爱相杀 现代言情

  有一些网络信息涌入进来。

  有一条信息很有意思,是她经常关注的旅游博主发来的动态,他从国外游到国内,最后一张正是祁山风景照。

  双手放大页面,还能看到一棵火红的枫树。

  右手轻轻一按,点了个赞。

  *

  八月入秋,但气温依旧很高,白天能暴涨三十多度。

  宋清杳没日没夜的跑客户,只要有人联系她愿意看货的,不管多远,她都会坐地铁过去,高强度的工作让她的身体逐渐出现了病态反应,时不时发烧、时不时昏厥,有一次在客户面前说着说着就昏过去,把对方给吓了一跳。

  再后来她会把自己吃得很饱去见客户。

  至少这样,她昏厥的几率会少很多。

  八月底,她约了个客户看青种翡翠,这块翡翠是她去缅甸淘回来的,李珺介绍,没花多少钱。

  但在国内,这样的翡翠价值不菲。

  跟客户聊完,对方要了两块,总共二十万。

  离开时,客户还送了她一盒龙井茶,说是祝她生意兴隆,她笑笑着说了句‘谢谢’。

  拎着那盒龙井茶走出别墅区,在沈氏集团大厦附近买了一块面包,边走边吃。

  一辆vanquish停在红绿灯处,沈明衿坐在车内翻阅文件,坐在旁边的司秦指着车窗外,说道:“真巧,宋清杳啊。”

  听到‘宋清杳’这三个字,沈明衿微微抬眸望去,就看见不远处的人行道上,她拎着个包包,手里提着茶叶,另外一只手拿着面包啃,漆黑的瞳仁里多了几分冷意,当做没看见移开目光。

  “听说她最近非常卖力,开了一家什么翡翠玉石店,你表妹很捧场哦,给她介绍了不少客户。”

  “关我什么事。”他语气淡然,“你是闲着没事干了吗?”

  司秦摸了摸鼻子。

  有些自讨没趣。

  而此时,不远处的宋清杳突然坐在了路边,因为胃部剧烈的疼痛踉跄的跌坐在地上。

  疼得脸色发白,她想打电话叫救护车,但想到要花钱,还是咬着牙忍住了,去附近买点药吃吃就好了……

  强撑着身子想站起来,却怎么都站不起来。

  疼。

  好疼。

  低头看了一眼面包,心想着等会好了就回去找他们算账。

  额头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疼得快要昏厥的时候,一双漆黑的皮鞋映入眼帘。

  顺着皮鞋往上望去,就看见了沈明衿的脸。

  他没说话,只是用那双疏冷的眼眸看着她,似乎想听她说些什么,求助也好,要钱也罢,总之在等她开口。

  可她过了很久才说一句,“好巧。”

  周围是一整排的国槐树,路灯高出树好几米,将斑驳的影子散落在两人身上。

  沈明衿波澜不动的眼眸里化出了一丝丝的情绪,在看到她因为痛苦而倒在地上时,弯下腰来,将她扶起,说道:“你是要跟我去医院,还是给陈奚舟打电话让他送你去?”

  是话里有话吗?

  她不知道,她只觉得痛苦非常,豆大的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滑。

  她抓着他的衬衫,痛苦的说:“麻烦,请你,送我去医院,我会付你钱……”

  说完,便直接昏过去。

第20章

  医院住院部的正对面是非常有名的南什海, 一到晚上就有成千上万的网红涌入其中直播、路演等,从高楼望去,沿着河道挂着灯笼的海岸边, 一层层浪花涌上沙滩,再慢慢的褪去留下深色的痕迹。沈明衿站在窗户边上, 一只手夹着没点燃的烟,一只手自然的垂放下来,漆黑的瞳仁里没有半分情绪,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宋清杳睁开双眼时, 就看见他的背影,黑色衬衫贴身, 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走向,劲瘦的腰身堪称完美,暖黄色的光打在他身上,将他的碎发都镀上了一层柔光。

  突然, 他转过身来,对上了她的眼眸。

  房间里很安静, 安静得好像所有一切都静止了,恨不存在、怨不存在, 天地之间, 只有他们。

  “食物中毒外加身体虚弱。”他开了口,“干什么这么拼?为了还我钱?”

  “嗯。”她点头, “欠的钱总是要还的, 久一点还,不如早一点还, 你轻松,我也轻松。”

  沈明衿点头, “明白,现在你跟我之间唯一有关联的就是这笔欠款。”

  他把烟放到嘴边,从西装裤里拿出打火机,刚要点燃,却又想起什么,把打火机放回到口袋里,再次夹住烟看着她,“所以你为了还钱,已经开始重操旧业为别人设计珠宝了是吧?”

  她不否认。

  为了还钱,她不止在卖翡翠玉石等,还承接珠宝设计。

  给他设计的那张图稿就是深夜赶工画的,每画一笔手都在疼,画到最后时已然是疼得不能满头大汗,疼得实在受不了了,第二天就去医院就诊,医生跟她说过,她这种情况属于神经受损,且断掉的地方也没长好,想要完完全全的修复,得长期的进行康复训练和手术。

  一听到长期康复训练和手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不说手术,就说长期康复训练,她哪里来的长期?也许明年这个时候都不知道在哪了,可能在祁山,也有可能在不知名的城市生活,实在没有必要大动干戈来做这场手术和训练。

  “没办法,谁让我的专业是这个,我也只会做这个。”

  沈明衿拿烟的手停了下来,侧目望来,精致的桃花眼里装着淡淡的疏冷,“就这么想还完钱,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她笑了笑,“要是真能远走高飞该有多好?可别说高飞了,就是远走都很难,去哪儿不需要钱?去哪儿不需要带着好心情?刚好我都没有,所以没打算远走高飞,就是想还完钱,轻松点。”

  “那为什么一开始受伤的时候没有好好治疗?”

  因为那个时候,她活得挺难的。

  刚出国的时候,一切都还算好,她把他们交往的所有东西好好保存着,项链也好、首饰也罢,就连他给她写的信都会好好的放在抽屉里,头一年风平浪静,宋薇偶尔的冷言冷语也不过分,直到第二年,某天晚上她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冲进她的房间里,将她珍藏的东西摔得满地都是。

  信封被撕碎、首饰被摔断、就连他们的合照也被火烧毁,只留下一堆灰烬。

  等她回家时,看见她正要摔掉那条星月项链,于是跑过来给了她一巴掌,将那条项链抢过来。

  宋薇像疯了。

  她拿起旁边的棒球棍,一棍就打在她拿着项链的手上,冲着她怒吼:“都是你!都是你害我成了所有人的笑话!你知不知道沈明衿为了你——”

  剧烈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甚至能够听到骨裂的声音,以至于宋薇说了什么,她根本听不见。

  那夜下着暴雨,她被家人送进了医院,其实那个时候她是可以得到很好的治疗的,只是不知道宋薇跟父母说了什么,闹了整整有三天,父母就将她送到了小镇上生活。抛开别的不说,那个小镇住的还挺舒服的,就是医疗条件不好,连日发烧,身体虚弱,根本没法自己到大城市里就诊。

  说好,她确实能动、能吃饭。

  说不好,拿笔写字、拿重物都会疼。

  “其实中途也看过医生,医生说可以重新手术慢慢恢复。”

  “所以你没做?”

  “不是没做,是做了,失败了。”她笑着说,“医生说神经受损是最难恢复的,他们尽力了。”

  沈明衿微微拧眉,似乎想说什么,但到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抽尽的烟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短暂的沉默后,他说了一句,“那你这次要不要做?”

  “不做了吧。”她说,“反正也没用。”

  “陈奚舟不管?”

  她笑了笑,摇头,“他管不到我。”

  沈明衿看着她的笑,晦暗不明里的眼里闪过些许复杂的情绪。

  随后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宋清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喊道:“沈明衿,那天……那天你说你帮我,需要我用一个问题来跟你交换,你现在可以问我,你问什么,我说什么。”

  沈明衿背对着她,“不用了,我没什么想知道的,只是希望你明白,身体是自己的,想要长久的在珠宝这个行业做下去,手很重要。”

  说完,便走出门外。

  房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宋清杳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呆呆的看着沈明衿离开的防线,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眶突然有些朦胧——这是她唯一一次想对他说当年的事,只要他问,她就说。

  可没想到,他已经毫不在意,不想知道了。

  她慢慢闭上双眼,双手包裹着身躯,任由黑夜侵蚀。再次醒来,外面阳光明媚,她看着好几只鸟飞过停在了窗台上,她看着那几只小鸟出了神,看了半小时后,最终还是去签了手术同意书,因为陈奚舟的电话打个没完,问她是不是手受伤了,是不是要手术,为什么手术,问得她心烦意乱。

  手术日期定在9月30号,主刀医生是陈奚舟找的。

  在这段时间里,她还是像之前那样,每天不是忙着去这家客户,就是忙着去那家客户。说来也奇怪,自从她出院开始,她的客户就多了很多,有的是老客户介绍,有的说是慕名而来,知道她卖的东西货真价实且品质不错,收益也逐渐翻倍。

  她私底下问过文雪和陈奚舟这些新客户是不是他们给介绍的,两人都说没有。

  8月23号,阴天。

  宋清杳刚跑完客户回来,银白色的月光铺洒在整个城市上,推开家中的大门,里面一片漆黑,月光将矮墙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拎着馒头往里走,房间空荡荡的,母亲并不在。三天前,她为了让母亲提早适应她不在的日子,所以将她送到了街道拐角的那家敬老院。

  照顾她时,觉得哪哪都是麻烦。

  吃饭像小孩,需要人哄,睡觉也像小孩,需要她唱歌,就连穿衣服这种小事都得她帮忙完成。

  可现在不在了,才发现哪哪都很安静。

  她坐在桌前的位置上,边啃着馒头,边计算这阵子积攒下来的钱。

  计算到一半,莫名想起母亲吃海鲜会过敏,而这件事忘记说给看护人员,她记得餐厅的菜单上周三有清炒蚬子,于是放下了纸笔和馒头,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母亲所在敬老院不算远,沿着巷子口往下走一条街就到了,远远的就看见宿舍楼里的灯还亮着,保安跟她也比较熟,得知她想来探望母亲就让她进去了,沿着小道往里走,途径过老人的餐厅。

  敬老院的照顾有分不同金额、不同寝室、不同标餐,她报了最高的一档,包三餐加宵夜,并且有专人陪护。

  餐厅里灯火通明,十几个老人坐在里面用餐。

  她站在窗户口里望去,就看见母亲正坐在其中一个位置上,穿着一套院方发的衣服,目光呆滞的望着屏幕上挂着的电视,坐在她旁边的老人去夹她碗里的肉、菜,一次两次就算了,可没几分钟,母亲餐盘里的菜全都被夹完,只剩下白米饭。

  这时有个老人拄着拐杖经过她面前,一口浓痰吐在了她的饭上。

  走廊外、餐厅里来来往往的看护很多,却没有一个人制止老人的行为。

  最可恨的是,母亲刚想吃剩下的白米饭,就被旁边的老人一把推翻在地,连同那碗白米饭都被打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