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南小山
他简单应了两句,说没事,然后拿了一份报纸在讲台边安静地看。
宋子悬讲题目的流程很宽泛,基本只是给她说个思路。
对苏玉的水平而言,想要理解是有些难度的。
他自己解题很厉害,但是要当好老师就是另一码事了。
“听懂了吗?”宋子悬问她。
——虽然讲得不怎么样,他的耐心还是很充分的。谢琢默默地吐槽。
苏玉用笔尖敲了敲脑袋。
她说话的声音小得多,但是因为教室里太安静,只有窗外风刮过树梢,一阵沙沙的风声卷过,而后就是女生缓慢的回应:“正在理解。”
谢琢翻过去一页报纸。
苏玉声音又小心了一点,问宋子悬:“可以麻烦你再讲一遍吗?”
“ok。”
宋子悬换了一张新的草稿纸,忽然看到了什么。
他疑惑地问:“你干嘛写那么多玉不琢不成器?”
苏玉让空气尴尬地流动了几秒钟,紧接着出声,音量好似拔高了一些,有点急迫地在澄清什么:“这是我的座右铭,从小用到大的!”
谢琢不禁想,还真是有缘。
少年埋在衣领里的下半张脸微微露出一点笑意。
紧接着,他放下报纸,回到位置上。
苏玉离开宋子悬的位置时,很诚恳地跟他说:“谢谢班长,终于听懂了。你好聪明啊。”
不知道是不是场面话。
但谢琢不是很想笑了,他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林飞在课堂上讲卷子的时候都说,这道题太难了,想不出来另一种解法可以放弃。
谢琢真的打算放弃来着,但耳边不断回旋着苏玉夸人的那句“你好聪明啊”,他一个浑不在意名次的人,莫名在这道题上面展现出了微妙的胜负欲。
他知道他会找到一套更简单的思路,比宋子悬更“聪明”的解法。
那天去医院挂水的车上,谢琢还一直在做题。
“车里太暗了,对眼睛不好。不要算了。”妈妈很担心他的身体,一边开车,一边略显严肃地告诉他。
谢琢置若罔闻,在演算纸上笔走龙蛇。
他只是说:“马上就好。”
见管不动他,妈妈瞪大眼睛、啧了一声,威严十足地喊了他一声:“谢琢。”
“……”
谢琢乖乖收起了草稿纸。
怕他再受凉,向敏言去私立医院开了间病房给谢琢挂水。
她陪他在屋里待了会儿,打了个哈欠,困得不行,脑袋往旁边一歪就在病床上倚着睡着了。
谢琢最后真的把那道题算了出来。
他被“要获胜”的强烈信念支撑着,才能对抗倦意,过程中,他总是在想,苏玉会怎么回答他,会不会很惊喜,会不会觉得他比宋子悬更聪明?
第一次真的和竞争对手有了较真的感觉。是有个女生横插在中间,让他催生出了较量的意图。
写出来之后,因为灯光模糊,谢琢怕她看不清,又重新誊抄了一遍步骤,很详细的,确保她能看懂。
解题的过程被发过去,结果苏玉只说了一句,我觉得都挺好的。
她这碗水端得很平。
谢琢也没灰心,颇有些强势地让她二选一。
那头向敏言睡了一觉醒了,看了一眼孜孜不倦的谢琢,觉得他刻苦得反常,皱着眉问他:“什么题目这么迫不及待要算出来?”
谢琢跟没听见似的,盯着手机,大功告成地舒适一躺。
他自然地松懈下来,顺手点进了苏玉的空间看一看,笑着的表情里带着小小骄傲。
-
寒假之前,陈迹舟问谢琢去不去滑雪,谢琢说都行,每年他们寒暑假都会约着出去玩,不用他兴冲冲地做什么准备。
陈迹舟又问能不能带着表妹,谢琢也说都行。
他的都行就是字面意义的都行。
他想带江萌也行,带苏玉也行。
只要是谢琢相处得来的人,他没有任何意见。
出去玩怕碰上事精,反正苏玉是很闷不吭声的性格,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谢琢整理了一些装备出来,意外地发现自己前几年用的雪镜有些老化了。
他在品牌官网买了一副新的,在网页链接下面,有一款推荐的滑雪手套,是粉白色的。
谢琢一并下了单,他想把那副手套送给苏玉。
女生的手可能更纤柔一些,谢琢想起,经常看到她的手指被冻得红彤彤的,让他产生过轻微的保护欲,尽管很快念头消散,他记住了这件事。
就这样等来了寒假。
去KTV的路上,谢琢收到徐一尘的消息,说妈妈这几天情况不是很好。
谢琢犹豫要不要去陪他一起渡过难关,徐一尘拒绝了。
习惯性地坐在暗处,谢琢安静地听着别人唱歌。
那天有女生过来,悄悄地打探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江萌吗?”
谢琢如果和江萌在一起,注定只能有一半的时间和心思留在自己的身上。
江萌是需要有人围着她转的,虽然这并非恶意,这是天生磁场作祟。
他很显然和她没有丝毫登对的元素。
“喜欢话少的。”谢琢说。
女生努力地抿出一个很斯文的笑:“我超文静的,你看看我?”
他真的抬起眼睛看了那个女生一眼,然后越过她的肩线,看到了不远处的苏玉。
苏玉像是没注意到谢琢会突然看她,陡然瞪圆了她一双可可爱爱的杏眼,以一种出乎意料的神情看了他不超过两秒钟,又快速瞥开视线,若无其事地旁边的人说话。
仿佛刚才的两秒钟并没有发生。
喜欢什么样的女孩?谢琢还真没想过。
但人家一问他这个问题,他抬头就看到了一双简单清澈的眼睛,好像是命运的指引。
那样的眼睛似乎藏不住情绪,让他一眼看到最里面。
仍然是清波漾漾的水流。
对搭讪的女生,谢琢自然没有什么想法。
追谢琢的女生很多,他没有精准地对哪一个人动过心。
他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样的体验。
学习是很好的挡箭牌。
大多数人,被拒绝过就会伤心地离场,也不乏一些穷追不舍的。
谢琢的脾性还算可以,不管人家怎么越界地出现在他身边,他都能给一点宽容的余地,想着,怎么说也是抱着对他的热情来的。
除了有一些明牌,偶尔让他有点困扰。
有时候身边的人撺掇两句:我看xxx挺不错的,怎么给人家拒绝了?听说她那天回班哭了一节课。
谢琢需要漫漫地花时间想,xxx是哪个。
好不容易回忆起来,哦,那个拉拉队的。
个子挺高的,长得也白净。
他反思自己当时说了什么,给的理由算很委婉的那一类,说他最近沉迷学习,没有恋爱的心思。
这就哭了吗?
谢琢有几分罪孽地想,确实不太喜欢,至于为什么不喜欢。
旁人调侃他不开窍,谢琢倒是觉得,只不过是没有遇到那个让他动心的人而已。
归根结底,还是缘分没到。
从小到大,谈恋爱的电视剧看过不少,但是一直没有任何怦然心动的感觉落在他身上。
谢琢没有什么上过心的女孩子,所以他宁缺毋滥,省得花时间去经营一段额外的感情。
所以他在校园里来去自在。
谢琢有的时候荒诞地想,陈迹舟可能有前世。就像贾宝玉上一世是神瑛侍者,陈迹舟往往表现出某种得道的超脱,好像什么人情冷暖都让他领悟透彻,仿佛十分的通晓是非,又无欲无求。
但是有一回,谢琢想到开不开窍这个话题,抱着大家都是同类人的心态问了陈迹舟这个问题:“你有喜欢的人吗?”
陈迹舟却不假思索说有。
这个回答让谢琢很意外。他还真有,他还真坦诚。
“喜欢是什么感觉?”
“希望她每一分每一秒快乐。”
他答得很笼统,像个可以拿满分的标准答案。
谢琢参悟不透,但接纳了这个回答。
平江下了场雪,江萌见到雪很开心,拉着两个男生陪她逛街,还心情不错地给苏玉买了个毛线帽。
那天夜里,不知道陈迹舟和苏玉聊了什么,苏玉上坐出租车的时候,一直情绪低落。
她脸色清苦,眉心有很浅的痕迹,尚没有挤出的褶,苦涩在她的脸色里迂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