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南小山
苏玉权衡过后,跟她说:【不要紧,没人陪我就自己去。】
江萌:【不方便的话找我】
苏玉:【好】
她在群里那条消息发出去大概五分钟,有人回了。
苏玉点进去,心下一惊,回复的居然是谢琢。
他短短四个字:【我跟你去】
苏玉略有迟疑地看着这几个字。
谢琢不是在群体活动里表现积极的人,他还需要搞这个吗?
仿佛他淡薄的声线浮在耳畔,“我跟你去”——
还是会不可遏制的心动。
苏玉抚平了心跳,私聊了谢琢,问他:【我打算去城南的福利院,可以吗?】
谢琢仍然简单回:【可以】
她看着他的头像,莞尔一笑。
放下手机,释然睡去。
第二天,陈澜敲敲苏玉的房门,不等她回答就开了门,气势汹汹的:“苏玉,过来,妈妈跟你说两句话。”
苏玉跟过去,到客厅坐下。
苏临没在家,可能是出去打牌了,客厅里只有母女两个。
陈澜还没开口,苏玉未卜先知地说了句:“不要提陈迹舟。”
“……”陈澜愣了愣,过会儿,才点头应:“好,不说他。”
随后,她问苏玉:“当年要是选文科会不会好点?不用考物理。”
苏玉大概猜到妈妈要说什么,无非就是高考的事情,摇头说:“我不后悔。”
她不后悔,不是因为这个决定有多正确,而是后悔也没有用,且这是一种伤害自己的行为。
苏玉给她认真地说:“我那天看了去年的招生指南,其实有几个外地的985也很好的,而且对物化的要求不是很高,双B就行。”
“外地?”
“嗯,稍微偏远了一点,学校是很好的。”
陈澜想了想,“妈不同意你去外地。”
苏玉怔然。
她没有想到,陈澜会给出这样的一个答复。
苏玉想问为什么,但陈澜很快就主动给了她理由:“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一年还能回来几次?人生地不熟,谁照顾你?让人欺负了你找谁?以后工作,谁给人找人脉?就留在省城挺好的。”
苏玉完全没有想过这些,她被妈妈一顿机关枪似的提问问得哑口无言。
“妈前两天去庙里帮你看了一下——”
陈澜说到这儿,瞥她一眼,又打住说,“算了先考吧,考完再说。你各科都抓紧。”
说到不提陈迹舟,陈澜算是忍住了,但最后还是拐弯抹角地提了句:“条件比不上别人家,成绩就得比得上,总得有一样拿得出手。”
见苏玉眼神机警,又要视她为仇敌似的,陈澜稍微反思了一下,语气柔一点下来:“不是为了给你压力,但你也别太松懈。你爸这辈子就这样了,别跟他似的。 ”
“……”
陈澜说完就起身走了,没有给她回嘴的机会。
-
苏玉是开学前一天去的福利院。
她拿了一些小礼物,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二十分钟,在福利院无人的大厅坐着等谢琢。
她带了几件自己的手工编织物,准备送给小朋友,都是很可爱的小动物,还有一些文具,零食,以及几本书。
苏玉今天早起的时候发现有点牙疼。
是后槽牙最里面的那部分,苏玉起初怀疑是不是吃坏东西了,但吃坏东西这个位置会疼吗?
于是上网搜了搜,他们说可能要长牙,这叫智齿。
紧接着,网页给她推送拔智齿的医院广告,费用稍微超出她的想象。
江萌没说错,苏玉的确是个讳疾忌医的人。
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想立刻找到医生求救,可一旦不疼了,她就觉得……
还是省点钱吧,现在拔牙可贵了。
况且,她还没真的疼到死去活来的地步。
谢琢进来的时候脚步很轻,苏玉还在揉着她的腮帮子,试图缓解牙疼,都没听见动静,直到他将买的水果搁在桌上,浅浅的落地声让苏玉回神。
她仰头看他。
谢琢背光而站,回视一眼。
今天的穿着没有那么深沉了,一件浅浅的灰白色外套,但从凛冽的寒风里来,目色冷得好像由霜雪淬过的,一块清而淡的琥珀。
“没有人吗?”
他环顾一圈,最后看向苏玉,问出声。
谢琢放下礼物的手收回去时,被苏玉瞥了一眼。
很白净的一只手,修长的指关节仍然漂亮精致,曲指时,骨节的筋脉是细细的青色。
苏玉说:“他们在上课,你坐一下吧。”
他在她对面坐下。
院长提前给他们倒好了水。
谢琢没喝水,他斜靠着桌子,有点无聊的样子,发了会儿呆,瞧着角落电视机里的军事新闻。
苏玉手里在翻沈从文的《边城》。
谢琢又偏眸看她,隔空点了一下书封,随口找话题聊:“讲了什么。”
他知道这个是高考必读书目,高一没分科的时候语文卷子考过里面的题,要写简答,他都是乱编的。
苏玉看着他,从头细说。
薄薄的一本书,被她讲得很生动。
“……翠翠喜欢傩送,傩送也喜欢翠翠,但是他们却没有在一起,最后是开放式结局,不过我觉得,这样的感情虽然很朦胧,也很美好。要是把爱来爱去放在嘴边,也没有那么干净的意境了,你觉得呢。”
少女的声音是很柔软的,听到后面他都有点儿走神了,注意力从书里的剧情挪开,心不在焉地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这会儿还给他出题。
谢琢的嘴角微弯一点。
他没有深思,应了一声:“嗯。”
苏玉又问他:“你是不是不爱看这种书?”
“也不是,没什么时间。”他手握住杯子,指尖在温暖的杯壁上点了点,淡道,“不过听你讲也挺有意思的,省得我自己去看了。”
苏玉点点头,低下头视线停留在结局的那一句: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她不打算再跟他聊书里的内容,静了一静,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在美国的哪个城市啊?”
其实苏玉早就偷偷地搜过了,但她装作不知道。
谢琢说:“波士顿。”
没有搜错,她接着问:“读几年?”
“不确定。”
谢琢仍然看向那电视新闻的方向,思索几秒说:“如果有发展的机会,可能会留在那里。”
“……”
苏玉愕然。
“留在那里的意思是、一直留在美国工作吗?”
他音色淡淡:“嗯。”
谢琢有个舅舅留美快十年了,有意想要谢琢也跟着他去那边。
如果说江萌的人生太紧绷,陈迹舟的人生又太散漫。
谢琢就介于两者之间。
他不会放纵自由,但计划也是有弹性的。
有自己的追求,尚没到一条路走到黑的地步。
随机应变是个好词。谢琢的理智占上风,他觉得规划的周期太长,变数就会更多,要真到了那个节点,才能好好做权衡。
至于更久远一点的计划,比如结婚成家、在哪里定居之类的,都不在他目前的考虑范围之内。
苏玉过了好久,才轻轻地“哦”一声。
谢琢看她一眼。
“挺好的。”她说。
他可能等得无聊,或者在想心事,关于未来的种种。谢琢姿态松弛地靠着椅背,稍稍歪着脑袋看电视,看得也不过心。
苏玉咽下喉咙里的阻塞感,轻问:“那我们是不是……”
不会再见了?
她话没讲完,福利院院长出来了,友好地笑:“一中的学生是吧?”
谢琢随即起身,把他和苏玉带的礼物一同拎起来:“是。”
苏玉快速跟上。
看望小朋友是很愉快的一件事,几段交流互动过去,苏玉想到,刚才路过他们的一间音乐教室,里面有几件乐器。她问院长:“能不能借一下你们教室里的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