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宝酥
,但她也想要一间只属于自己的房间,在那里面,自我才能永远为她掌着灯。
迟知雨安静了。
两个人相顾无言地往楼道走,从炽白没入晦暗。
“如果租不到呢。”身畔人低声问。
“什么?”她侧过脑袋看他。
迟知雨没有看回来,只注视着电子面板上下降的数字:“如果在你妈妈发现前,你没有租到合适的仓库呢?现在时间很紧了,你准备怎么办?”
舒栗回过神,淡淡的:“先搬去老梁那吧,她家房子也挺大。”
轿厢门的叮声没有盖掉他极轻的一笑,迟知雨率先走进去。扫完电梯卡,他幽黑的眼神扫来,似回到初见时的傲慢:“一开始怎么没搬去她家?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么,她对你这么不道义?”
舒栗抿了抿唇,也开始反感他一路过来的咄咄逼人。她背对他,用力摁压关门键,语调不自觉地发冲:“我说过了,我没办法理所当然,哪怕是跟最好的朋友!”
“那男朋友呢?”
电梯在上升,舒栗的心要比它更快,快十倍,快万倍,喉咙在一瞬间梗塞,周身也失去动弹能力。
她惊慌地将视线铐在闪烁的数字上,试图装作没听见。然而,身后的人没有就此默然。
他更为坚定地重复:
“如果是男朋友呢。”
第55章 第五十五颗板栗矮牵牛
舒栗背脊发紧。
电梯空间封闭,门内是铜金色的反光壁,她连掀眼的勇气都丢光。迟知雨就在侧后方,有极大概率,此刻的他,正牢盯着同一张“镜面”里的自己。
今天的十六楼未免太高了。
舒栗保持沉默,细听电梯门动静,叮一声,她像要逃出拥挤的地铁,决心快步溜出去。
等去到氧气充足的平层,思考力没准就能恢复到正常水准。
不料,男生倾身上前,一手快一步按下关门键,一手提住她后襟,不容置喙地将她扯回来。
舒栗缩起脖子,吃惊地回眸。
他垂头看过来:“你听不到我说话吗?”
舒栗屏了屏气:“听见了啊。”
“那怎么不回答?”
舒栗咬牙,稍稍偏开眼:“不知道说什么。”
她左侧的眼睑不受控地抽跳。
而他的声带也微微震颤:“你不是不知道。”
舒栗全线崩盘:“能不能先出去……”
话音未落,电梯开始下降,是低楼层的住户按了按钮,两人都有点始料不及,共同往轿厢顶部望了眼。
数字暂停在13F。
门重新往两侧滑开,外头站着两位年纪不大的女生,其中一个怀抱柯基,似是没料到这趟电梯载着人,她们笑语骤停,直愣愣朝里头看。
舒栗在门快合拢前及时摁停。
两个女生前后道谢走进来,其中一个注意到全黑的面板,奇怪这对情侣怎么不按楼层,她跟好友相互使个眼色,回头询问分别退至左右墙角,如隔天堑,气氛微妙的二人:“你们是去一层吧?”
“嗯。”那个很帅的男生低低应了声。
就这样被硬生生带回一楼。
这对舒栗而言是雪中送炭,这么一打岔,电梯再上升,她的惶然缓解了许多,她不再贴靠边缘,站直身体:“我们上去说吧。”
“好。”
—
两人先后走向家门,余光掠过那张醒目的初版门牌,舒栗后颈再度紧绷,不由自主地客套,指指密码锁:“你解还是我解?”
“你来吧。”
舒栗拉开门往里走,迟知雨跟进来,一大一小的两双手,几乎同步地取出鞋架上的黑白拖鞋,舒栗没有憋住,气声确认:“你刚才是在表白吗?”
迟知雨手里的拖鞋坠到地面。
啪嗒一声,舒栗惊觉地扫视客厅与厨房,不闻饭菜香,也不见阿姨忙碌的身影,静悄悄的,只有饽饽在哼哼唧唧欢迎他们。
见女生伸长脑袋小心谨慎,迟知雨泄了口气:“你做贼呢。”
舒栗回头问:“许阿姨呢?”
迟知雨踩掉鞋跟:“我想出去找你吃饭的,让她提前回去了。”
结果呢。
晴天霹雳。
舒栗愣住,将运动鞋摆放到鞋架上,又瞟了眼目视正前方电表箱的迟知雨,那里被他做成了一个唱片展示架,极有格调。
他没有给她直观的答复。
是否说明,电梯里的反应,只是他情急之下不过脑的表达。
恐怕他也和她一样,并未做好周全准备。
不想冲动地步入新关系;尤其当下的她琐事加身,腾不出足够的空档,应对更多更亲密的人际。
思及此,舒栗暗自松了口气,刚要装作无事发生往书房走,男生用声音绊停她:“不是表白。”
这一刻,舒栗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庆幸吗,还是还有自己也无法忽视的黯然,搅拌着,让一切都不再澄亮。
“嗯,好。”她生硬地挤出两个字,微笑如往常:“那我先去书房上工,我们中午叫外卖好了。”
跑。
赶紧跑。
不要让她的灰心追上来;
也不要让他的后悔追上来。
她埋头加快脚步。
却有风逐过来,迟知雨大步流星地越过她,堵住她去路。舒栗困惑地抬眼。
短短一段路,他却像百米冲刺,微喘着:“在这等我,最多半小时。”
他小跑到玄关,回望多次。摸出收纳柜里的车钥匙,他再度歪过上身,叮嘱望向他的女生:“别走,千万不要走,就在这等我。”
他毫不犹豫地奔出家门,摔门的动静比以前都大。
舒栗两手交叉,眨着眼,完全不知所以然。
就在这等他。
是在这块瓷砖范围内?还是在客厅?还是整间房?
能不能说清楚啊。
该死的迟知雨。
她跟地面的小狗面面相觑,接而把它揣抱到书房。她深吸它身上的宠物香氛味,又让它平躺到腿缝间,举起它两只小手,不安地提问:“你知道他去哪吗?”
小狗也无法回答。
舒栗高估了自己的专注力,这半小时里,她做不了任何事,不时斜瞟左侧缺席的转椅。
不知不觉间,她似乎已习惯他在场。
终于——
密码锁声音再度点亮她神思,她下意识站立,想要跟着小狗一道出去接应;与此同时,男生在外面高声确认:“舒栗,你还在吗?”
在啊。
蠢猪。
她是那么靠不住的,胆小如鼠的人吗?
她走出去,目光一跟这个气喘吁吁的家伙对上,他的眼眶就急剧地红了起来,他不会要哭吧——她失措地想,可他却笑了,一种很大方很幸福很敞亮的笑容,释放出很多东西。
好奇怪。
舒栗为此感同身受,鼻头酸楚。
她注意到他手里握着的绿植,极其袖珍低矮的一丛草叶,颤颤悠悠的,被他当心地拿过来,递给她。
舒栗讷然地接过去,低头看这抔奇怪的绿色,细叶间点缀着同样细长的花骨朵儿。
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已经在问“是什么”了。
面前的男生上下不接下气地回答她:“这是矮牵牛。”
“你看它的花盆,”他指了指叶丛的底端。
外形毫不起眼的茎叶在他们之间升高。舒栗凑近端看下方,栽培它们的并非常见的陶器或塑料盆,而是由饮料瓶自制的花盆,松软的土壤一眼可观。
心随之撼然。
迟知雨不经意的语气从上方落下:“我猜你已经忘了。”
舒栗确切地看回去:“我没有忘。”
他怔忪。
迟知雨用力地抿抿唇,好不容易回温的双目又开始涨潮:“你记得?你还记着我们第一次约会?”
“那是约会吗?”她被逗笑了,花骨朵儿们随着她身躯颤动,好像也在哄笑。
“我以为是。”
他也自认好笑地低哂一声,眼睛从此不再避开她:“我舍不得扔掉你给我买的饮料的瓶子,所以我把它做成了花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