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男替身 第110章

作者:咚太郎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校园 日常 现代言情

  “可我应该有一次声辩的机会。”

  陈言尝试为自己申辩。

  “那个暑假,你高考分数刚出来,没满十八岁——”

  “差两个月。”乔鸢打断。

  区区六十天而已,代表她很快能逃离压抑的家庭,奔赴全新的开始。她没有妄想将一切抛下,只是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认识姐姐的地方,换一种方式生存下去。

  除了陈言,他可以认识她。

  毕竟他一直陪着她。

  整整三年,聊天记录足以打印做厚厚的本子。只问一句‘你在哪座城市’,正着数,倒着数,不过六个字,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他态度突变,不但大扯谎言,称自己已婚未育,准备搬家;

  后续刻意疏远,消息爱回不回,甚至千方百计找一个丑胖子接视频就为了打消她的念头。

  某种程度而言,乔鸢就是尤心艺,尤心艺即是乔鸢。

  在她最空洞迷惘的时刻,陈言便是那个捡起她又转身抛下她的人。不同点在于她快速接受事实,成功说服自己,所有关系都不牢靠,世间没有谁离不得谁。

  她可以将一切抛

  到脑后,彻底忘记那段记忆独自向前走,前提是陈言不许再出现。

  偏偏他要再次现身。

  化作一把钥匙,打开不该开的盒子。

  “不用说了,不重要。”乔鸢挣开手,决意将生锈翘边的盖子再压回去。

  “以前的事,我都忘了。”

  她身后,电线杆旁有垃圾桶。

  绿油油的长桶刚上任时洁净完好,久而久之受时光侵蚀,轮子松落一颗,箱体歪斜靠墙。人们嫌麻烦,不去修理它,干脆把塑料袋、生霉的木筷果皮搁置箱外。

  任由蚂蚁蝇虫环绕它,厨余废品中流出的黄水进一步变质它。

  “小心。”陈言拽她一把,旋即举起双手,往后退。语气一再放软:“你没有忘。”

  “我可以解释。我认识你的时候已经是成年人,你刚上高中。我准备考研,你毕业,恰好填志愿的时间段,你问我在哪里。”

  “元元,我不想影响你。”

  “然后你就意识到应该甩掉我了。”

  清楚他的退让为了什么,乔鸢只肯往前走一步,停在间隔两个人、三个人的位置同他对峙,直视那双眼睛一句一句拆穿。

  “我是一个麻烦,一个马上要纠缠到现实、可能一辈子都甩不掉的包袱。不好意思,陈言,让你感受到负担了是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从一开始就把我当成别人,当做那个你认为有必要赎罪的人。这样说起来,的确是我僭越了。”

  “毕竟我们不是朋友,单纯网友,各取所需,高考结束就该好聚好散。”

  “我没有那样想。”不确定自己第几次否认,第几次尽可能保持中肯地阐述。

  认识那么久,这是第一次,他们沟通出现极大的障碍,仿佛难以逾越的沟渠。

  起初只有一条溪流规模,经年累月不知何时涌做瀑布。

  湍流又凶又急,他没有船,没有浆,可宁愿打湿裤子,依然想要过去。

  “我真的,从来都没有觉得你是负担。”

  “乔一元,我为两年前的行为道歉,对不起,我没能尊重你的想法,是我太自以为是,仗着年长两岁单方面做决定。”

  “所以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可那次视频真的纯属意外。”

  史无前例的失措,焦乱,有一天被所有人评价灵快的脑子竟然也会不够用。

  陈言一时找不出更华丽体面的辞藻,只得依靠最简白的言论重复传达。

  “那天堂弟到家里玩,意外接到视频,就是这样。”

  “我的确有考虑是否该拉开一定距离确保大家的冲动冷却。因为填志愿不是一件小事,从线上发展到线下,我该怎么跟你相处,怎么对待你,所有东西猝不及防。”

  “你经常突然给我出题,我不想回答的太草率,最好能在更理智的思维下去做决定。但我从来没想丢下你。”

  “事实相反,是你立刻决定抛弃我。”

  听到这些言论时,乔鸢眼球酸胀,紧握包带,不清楚自己的心情。

  迟来两年的辩白,分不清真心假意,她该为此感到高兴吗?释然?

  是不是该立即冲上去拥抱他,偶像剧都喜欢那样播,可是。

  如果那样做,她长期以来耿耿于怀,多么艰难煎熬到高考冲刺结束却又被拉入泥潭,沉浸其中久久无法介怀的懊恼、怀疑和自我厌恶又算什么?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被冷淡,为什么要忽然切断?

  是不是不该提及现实,是不是不该流露好感,放任它毁坏本该坚固的互助关系。——尽管当时她并不十分明晰,她对陈言所抱有的情感具体包含着什么。

  兴许可以见一面吧。

  聊了那么久。

  或许能一起吃饭,一起去公园走走,聊一下流行电影和街头橱窗陈列的服装模特。

  那样想着,她打字,然后受到冷落。

  干脆吵一架再拉黑,

  不如撕破脸皮,双方说尽难听话,将以往的温声细语、字字句句全部泡烂谁都别想留下好记忆,不留丝毫后悔遗憾的余地。

  她无数次想过,开机,手指按上鼠标,结果又关闭登陆界面。拒绝面对。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鼠、也可能其他某种生物蹿走巷角,窸窣的动静作为逗号。

  陈言便继续说:“况且事情过去那么久,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在意。”

  “对你来说,明野和尤心艺同样是背叛者,然而提起他们,你的反应完全不同。”

  “假设所有人接受的惩罚不同,只有我的那份最严重,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对你来说也和别人不一样?”

  简直像设计好的场景,他言语时,楼上有人往阳台盆栽浇水。

  水沿屋檐淅淅沥沥滴溅肩膀睫上,几乎比拟泪水。

  黑暗中,爱意混合着歉意的眼睛委实令人动容。

  然而他说了一句错话。

  如果没有那句话,今晚本应到此为止。

  一番充分的对话,越过中断的岁月,双方视线不断碰撞,对抗,交错,抵触,再重合。

  彼此释放的信息、接收到的轰炸够多了,至少需要两个晚上消化。待浓烈象征警觉的肾上腺素退却,再找时间坐下来谈话。以另一种状态,另一种心情。

  奈何那句话来得不合时宜。

  安抚前面所有铺垫、所有软和都是为了引出这句话:你喜欢我,乔一元。

  承认吧,即便我伤害你,你逃离我,在我们断联的两年中,无论你咬牙走出去多远。我出现了,你依然无法如处理别人般轻松果决地割舍掉我。

  乔鸢就是乔一元。

  你停在原地,始终离不开我。

  ——怎么可能呢?

  谁会那么愚蠢,谁会那么盲目,猖狂自大!

  保护机制在作祟,尊严受到刺激,促使乔鸢拉了他一下,将陈言拽出淌脏水的地带。

  随即松手,锐利反驳:“你以为你是谁?陈言,我就是随口一提可以见面,谁说对你有好感了?谁说要改志愿、要跟你长期相处了,我说了吗?你亲耳听到了?用得着你自作多情,大费周章地推开我?”

  “既然转身跑了,何必装模作样地走回来。”

  这不是真心话。

  “我的心情就那么廉价?你想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明野再怎么样,跟你没关系,别想多了,我从头到尾都把你当做他,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只能算到他头上。”

  这也不是。

  “少在那里假装了解我,我已经改变了。之所以又站在这里拼命找补,你可以直说,你现在想要什么,一个清楚你经历可以抱一起取暖的人,一个能让彼此都显得正常普通的人?”

  “我身上有什么,什么时候没有了,你还能编出什么理由扔掉?”

  似乎被突来的爆发惊吓,垃圾桶旁,不受待见的流浪动物愣怔抬头。

  背景乐戛然而止,乔鸢能听到自己的尾音,于空荡荡的巷子里回荡。

  人类是虚伪的生物,好容易口不择言的种族。

  饶是陈言也不得不承认,他会因此受到伤害。

  “到底是谁扔掉谁?”

  沉着镇定彻底销毁。

  他亦失控地沉下声调。

  “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十五岁。你最后一次上线是十七岁,差两个月满十八岁。”

  “再见到你已经二十岁零三个月,中间隔着多少时间,每一天我都在等你,每个节假日我都给你发消息。你没有回。”

  “两年零五个月,但凡你上线一次,只要你肯回复一次,我就有机会跟你解释,想办法获得你的原谅!可是,你没有给我留哪怕一丝希望。”

  “你已经往前走了,乔一元,那么干脆。紧接着你有了明野和林苗苗,你很优秀,你们的感情听起来非常圆满,既浪漫又生动,那么,我要怎么确定你还需要我?”

  “你怪我不择手段,怪我藏着不说,可是。”

  “我该怎么办,元元。”

  眼珠移挪,他侧过头,掩去晦涩的神色,一半脸落月光下,半张浸影子下。

  冷而

  薄眼皮快速起落,腕上黑色的表带,表盘淡淡发光。

  “你什么都不愿意给我,我拿什么来肯定自己……不可代替。”

  “或许你确信自己已经给我很多机会,足够明显的暗示,在我饰演明野期间。”

  “但就算你把奶酪放在我的眼前,伸手就能碰到,我很清楚它一瞬间消失的感受。既然这样,我该怎么往前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