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咚太郎
源于无法承担责任,生怕受到指责,便一位闪躲,掩盖,幻想歪斜断裂的桥头自然顺直,一切危机皆赶在崩塌前迎刃而解。
明野一向如此。
只是近期南港再度降温,流感来势汹汹,几乎每天都有大批大批患者倒下,乔鸢也中招了。
经历剧烈的眩晕、感冒、咳嗽,眼下发展到发烧阶段,短短五天,挂水、买药便花去明野小一千块钱。
他没钱了。
乔鸢生病需要人陪伴,帮会事务有待他处理。
梦江湖点卡要钱,拍装备要钱,烟酒夜宵更花钱。纵使以女友为借口几度向父母张嘴,通电话时笑得张扬灿烂毫无阴霾,挂断便急匆匆查看余额,反复刷新,盘算好如何最大化使用。
可时间和钱,始终不够用。
既然如此,只剩一个办法了。
2016年12月18日,距离明野生日仅余十天。
头顶钢架上输液瓶滴滴答答落下青霉素液,身旁乔鸢盖着毛毯,闭目养神;
游戏群、帮会群消息积叠。
微信店长又发通知,临近平安夜、圣诞节,店里将举行一系列活动,要求全体员工每周+10工时,不接受者可以辞职。
明野终于将备注【姓陈的】人拉出黑名单,并发去一条消息:【中午有空么?】
大约半小时,陈言回复:【有。】
…
明野约陈言打篮球。
室外风大,他们约在室内,篮球咚、咚、咚地弹跳。
陈言裹着冷气流进门时,明野身穿卫衣,纵身一跃。
——哐!
篮球进筐。
陈言脱下大衣,挂在分割观众席与球场的栏杆上,里面一件灰黑色的中领毛衣,针脚绵密细致,包吻着脖颈与突起的喉线,勾勒出宽阔的肩膀、紧实的手臂和腰,更显身形高大挺拔。
自打前一阵子,明野有意无意在宿舍分享网络新梗:“克隆羊多莉最多活六年。”
对方便放弃卫衣、冲锋衣等带青春运动元素的衣服,恢复素色干练的装束。
“来了,怎么戴眼镜了?”
“只有我们两个?”
双方同时开口,明野将篮球抛向陈言:“对,就我们,打1v1,轮流攻防,谁先进球谁赢。”
“好。”陈言接球,修长的指骨控住球身,掌心稍稍空出些许。
视觉上并不费什么力气便掌住了整颗球,偏白的手背却隆出几条淡青筋脉,仿若雪地里低伏的蛇。
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戴眼镜,据明野所知,这位不论外表、品性、学业乃至家境方面都堪称完美的师哥,视力应该没有问题。
按理说打球也不该带着装饰物,不过当事人不打算摘,明野也就没多嘴。
随便打了两把热身,两人开始比赛。
明野压低身体重心,好似一匹蓄势待发的狼,眼孔紧盯篮网。他跨步,换手,做了一个假动作,紧接着要跳起来投篮,被陈言展臂按下。
突然间出声:“师哥最近挺忙啊,有什么新项目?每天快门禁了才回宿舍,听说也没去实验室。”
陈言望着球,半垂眼皮,将冷戾的眼眸藏于黑框镜片后,声线疏淡:“有些自己的事要忙。”
“做网站?”
明野带球转身,又想投。
“差不多。”陈言再一次提前扣下。
脸上没什么表情,动作挑衅感十足。
双方交锋一闪而逝。
篮球经手轻轻一拨,偏了路线,咣一声撞上架子。金属架微微震动,连带着整片地面仿佛也极小幅度地颤动起来,说不准究竟是借了谁的力。
“到你了哥。”明野双手按腰,笑意不达眼底,“你们专业主搞数学建模,跟网站搭建没关系吧?”
“上次看你带教材回来就想问了,你是在自学别的内容?该不会要创业吧,准备做什么样的网站?”
即便身处
人生中,大众认知最轻松放纵、毫无压力负担的时间段,不仅每学期参赛拿奖、保研、被导师们抢着要人,且有多余的时间研究其他东西,有充足的本钱投资咖啡店,跟亲戚合伙赚钱。
这就是陈言。
姓名毫不出众,既没有生僻字,好像也没多少深刻的蕴意。唯独在与本人相关的地带,只需一手笔锋凌厉的字、一面模糊的侧影、一张奖状,便如神话故事中该被射下的十个日轮般刺眼。
那就是他,陈言。
陈言捡起球,言简意赅:“找人。”
“找谁?”明野做出防守驾驶,老练地跟着他移动。像一道影子,双眼假装紧盯移动的球,余光时不时挪向上方,观望对方的表情。
“哥,你有喜欢的人没?”
“有。”陈言秒答。
“我认识?”
“不认识。”
“叫什么名字?”
陈言一个急刹,停下脚步,静默的眼睛看向他。
套话失败,明野顺势把球捞过来——这是违规行为,啪嗒啪嗒拍击地面,笑着绕过师哥。
“好奇嘛,很难想象啊,师哥你到底会喜欢什么性格的女生。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想离筐再近一些,进球概率更大,可作为反击,陈言刹那贴了上来。
手肘相撞,陈言就像一座他无从逾越的山峰,带着极强的压迫力,精准预判他每一条路线。
明野被逼着后退。
“认识很多年了。”
与此同时,陈言回答得近乎温柔——真想不到,像他这种行走的学习机器,精英楷模,居然有温柔——温情的一面。好好笑。明野无端觉得。
他也不过如此。
“是怎样的人啊?”
明野坚持追问,坚持突破。膝盖弯曲的瞬间,他眼神倾斜,与陈言交汇。同时用肩撞向对手——又一次违规行为,借机转身投跳。
可惜了,球没进。
陈言篮下运球,球在他的掌下不知怎的,似乎格外乖巧。与双方急促的心跳声结合,撞击地面。
又该明野防守了。
他张开双臂,亦步亦趋,变着方位封堵。
“倔强,胜负心重。”
陈言边带球跑边说。
乔一元从不服输,一旦与第一名失之交臂,哪怕彻夜不睡,决计要把每一科试卷每一道题和答案都背下来。
自己挑老师,要求增加补习课时,一个题型的多种演变翻来覆去做一百遍,直到彻底掌握知识点,养成肌肉习惯般迅捷的反应才肯停手。
“叛逆。”
一言不合就写小作文,让爱看低女同学的男老师降职降薪,最好走夜路突然被一个孔武有力且理科成绩爆、炸、好、的女人锤上一榔头。
让爸爸走路摔倒、汽车爆胎、银行卡锁住。虽然像在神明前许愿,往往没过几小时便悄悄上线补一句:倒也不用太严重,小摔一下就行。
“记仇。”
有人从高一学期初背后讲一句坏话,说她靠疯上补习班、辅导老师押题才能考高分。
她能记到毕业,带着志愿单轻飘飘地反问一句:好可惜啊,同学,你怎么不报班?果然应该把我的老师介绍给你,就不会这么差劲了。
别误会,我指高考成绩。
乔一元即是乔鸢。
不错,听起来完全不符合莉莉。
明野紧绷的提防心倏然放松,喘着气,实际上依然有所不满。谁让他一直被按着虐,被牵制,两次违规都没能讨到好处。又不能发火。
到底要求人帮忙,明野提醒自己,面上带笑:“还有一个问题,哥,你是不是偷练球了?技术怎么突飞猛进,还是说,原来保留实力了啊?”
他指上一次,大约一两年前,那会儿的陈言稍微有人情味些,偶尔跟他们打几场球。水平一般,至少不像今天,能全程压着他打。
陈言其实已经想不起来所谓的上次是哪次。他抓住间隙,急停住身,后撤步说:“以前让着你。”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明野瞳孔微缩,高跳扑过去,顺嘴接话题:“为什么?”
“你年纪小。”
无奈陈言动作迅猛利落,根本没给他防卫的机会,篮球脱手越过后者头顶,飞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我是问,这次怎么不让了?”明野双脚落地,回头,果然毋庸置疑,篮球落筐了。
篮网犹在晃动。
“我输了。”他说。
“——没必要了。”
陈言回答,大约不经意碰到篮球,黑影从地面反弹过来,猛地砸向明野的膝盖。
他连退几步,青蛙似的往后翻倒。不仅左脚腕疼,双手掌根摩擦地面,亦带出一片血红。
咚,咚,咚,球径自跳去远方。
偌大的篮球场内再无第三人,陈言立在原地。凌乱的发丝垂下,凭薄薄的眼镜片再也无法隐藏住他冷然锋利的眼神,与呼之欲出的敌意。
想起小朱的描述。
想起此时此刻本应被照顾很好的乔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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