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男替身 第60章

作者:咚太郎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校园 日常 现代言情

  她弯下腰,皮肤里漫出沐浴露的香气,手指穿过他乱糟糟的、带着火锅与烟酒气的头发,触及脖颈。而后翻折乱掉的衣领,抚平衣角。

  声音好似隔着雾气,充满不真实感。

  “站起来,把你的脚印擦掉,你弄乱的东西收好,跟我道歉,真诚的、出于礼貌道歉,说再见,然后走出去。就这么简单。”

  “必须要这样吗?莉莉?”他绝望地看着她,就像,从未如此认真清晰地望见过她。

  接着在沉默中得到答案。

  十分钟后,大门再次拉开,关上。

  林苗苗不在楼道里。

  几乎下个瞬间,乔鸢快步走进洗手间,扳开水龙头双手撑台看向镜子。

  镜里影影绰绰,她看不清自己的脸,也找不到自己。

  滴答,眼泪不受控地落下去。

  悲伤是爱的代价。

  她默念,姐姐说过,是一句名言。

  好比咒语,高效的膏药,在无人的夜晚,乔鸢第无数次拽住它不断对自己重复:悲伤是爱的代价、悲伤是爱的代价、悲伤是爱的代价……

  可酸痛仍旧源源不断,使她咬紧牙关,难受得弓下身体。

  及时止损是一个伟大的词汇。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是不是,更早一点结束会更好?

  一天以前,一周以前,一个月两个月以前,要是能果断利落地结束掉就好了,干脆不要开始。

  别去看那场排球赛,不要去休息室,前往不要在他的身上错投一刹那的自己和姐姐的倒影。或许那样就能避开所有目前既定的走向可是——

  难道她真的不明确吗?

  她真的设想不到吗?明野是一个怎样的人,她又是怎样的本性,以她们那样的差距,走到一起终将得到怎样的结果。

  当故事开始连载的一刻,无论几千百种念头轮番掠过脑海,决定要翻开书页的人是她。

  也许感情正是这种东西,不管做了多少防备,割断的那一秒钟,肉在撕开。

  痛得好像剥开了皮,抽走骨头。

  她不确定自己在卫生间呆了多久,外面传来敲门声。

  不会是苗苗,苗苗有钥匙。

  力气悉数流失,她需要静一静,一个人安静懒惰地躲藏一会儿。

  偏偏门外的动静转到隔壁,不肯安分,继续往更缺少防卫的地带靠近。

  深呼吸。乔鸢摊平手掌,用力按压眼睛,继而起身来到次卧,也就是书房。

  借助月光,她能大致看到一抹怪影翻越低矮的隔断,凭空出现在她的阳台。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她大概会笑。像陈言那种人,居然也有狼狈翻墙的时候。

  可惜眼下没有心情。

  次卧外面是玻璃推门,大约也察觉她的存在,陈言大步往前迈:“乔鸢,我听到一些声音,敲门你不开,所以——”

  “停下。”

  乔鸢站在门内,面目以上皆是雨的阴影,语无波澜:“不要再靠近了,不然我会报警。”

  “我只是,”陈言停下脚步,驻足门外,“担心你。”

  “为什么?”人果然是爱乱撒气的动物。明野一问再问的问题,她拿来问他,话间带着湿漉漉的潮意,兴许也有几分刻薄或挖苦的含义。

  “为什么你要担心我,关心我,非要给我买零食做饭。你就那么喜欢我么?郑一默。”

  “即便我有男朋友,喜欢到可以为了我做第三者,大晚上也不怕手滑摔死。”

  “如果我说是。”

  陈言问:“你会考虑和他分手吗?”

  “说实话,我不在意谁做你的男朋友,可是乔鸢。”他顿了顿,“不管他是谁。”

  “他

  不该让你这么难过。”

  混沌的天空下,闪电劈开幕布。

  夜色缓缓灌进他的眼睛,风吹起他的发稍。他的话语极其轻,无限接近于叹息。

  抛开所有,这一秒,乔鸢忽然有了打破玻璃、踩着碎片去亲吻他的冲动,多么扭曲突兀。

  她想。

  或许她真的是一只怪物。

第40章

  乔鸢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很晚了,你走吧。”她赶他走,他不走,动也不动地钉在原地。随便。

  扶着柜子靠近推门,食指拨动锁扣、触发弹簧只需要一秒。

  乔鸢出房间没多久,林苗苗提着夜宵回来:“我看到你关门了,觉得你可能想独处一下,就去买了一份西红柿蛋汤和煎饺。”

  “吃点?”

  她拉开消毒柜,拿餐盘碗筷,浅色的外套背后一大块泅开的深色。

  “外面不是下雨吗?”

  乔鸢倚在门边问。

  “没事啊,我找老板多要了几个塑料袋,用衣服盖着,没淋湿。”

  她解开结,把汤倒到碗里,那些升腾的热气撞上玻璃,凝出一团虚雾。

  “我说你,没带伞,没必要走那么远。”

  “如果我说要把电脑拿回来,苗苗。”乔鸢微低下头,令长发隐没自己的神情,很轻地问,“你会不高兴吗?”

  或许她想问的是,你还会在这里吗?

  此时此刻,冒大雨带来一碗鲜美的热汤,仿佛在暴雪中送来一根干爽的柴火,点燃摇曳的烛光。

  “现在吗?”将袋子剪掉提手,扔进垃圾桶,对方做出思考状,“宿舍应该关门了,你觉得我像蜘蛛侠一样咻咻咻爬上六楼夜闯女生楼全身而退的成功率……能有百分之六十吗?不然明天怎么样?”

  “虽然天气预报说会继续下雨。”

  她转过身,双手捧着汤碗:“但我总感觉,说不定会回温耶。”

  她满脸湿意的笑,良久,乔鸢望着她也笑了一下,浅浅地,说谢谢。

  番茄汤清淡温暖,饺子蘸醋也很好吃。

  “他在外面。陈言。”乔鸢按着遥控调小电视音量,一边吃一边说,“郑一默。”

  “不会吧?”

  林苗苗一惊,用毛巾抹着头发,悄摸摸走向隔壁,挪开门缝瞄了一眼。

  “……真的还在。”

  风雨交织,夜空撕裂,那扇门外漆黑的轮廓,好比一颗顽石,一张被水浸湿、黏腻虚幻的老照片。

  “会感冒吧。”林苗苗咋舌,“要叫他走吗?”

  “不理他。”

  乔鸢神色称得上冷淡无情,话语却打拐:“今晚我睡次卧。”

  “好哦。”

  次卧空间不算大,多的是书柜、书桌,只有一张沙发床。

  熄灯时,一线光影掠过室外人的面目,转瞬即逝的雷电宛若濒死的血管,照亮阳台积水与他泡在水里的袜子——仿佛低暗发霉的色块。

  乔鸢定定看几秒,闭上眼睛。

  半小时后,她睁眼,开空调,支起金属拐杖,径直下床走到推门边解锁,而后从自己的床上抽出一张毯子盖到地上。

  “今晚你就呆在那里。”她指着那片划定般的范围说,“不要翻身,不要走动,不要跟我说话,最好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还有。”

  “明天我醒的时候不想看到你,雨停了就原路回去。”

  陈言喉咙上下滚动,说好。

  ——卑鄙,阴险,下流,装乖卖巧,乘虚而入。

  乔鸢有无数词汇用以数落当下的他,可实际上,他很安静,安静得像是不存在。

  天地间只有雨声作陪,她睡在沙发上,他侧躺地下。

  白光反反复复照明两人的脸,有一下子,乔鸢发现自己似乎想说些什么,居然有点想要问他,你在想什么?

  陈言。出现在衡山的那一刻,决定翻越阳台的那一秒,你的理智是否也没有参与决策。你后悔吗?

  当初欺骗未成年说自己其实是三四十岁的已婚老男人,你对此感到歉疚吗,才会一直徘徊在周围。

  乔鸢没有问出来。毕竟眼下这个人叫做郑一默,不是陈言。

  她不想、不能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于是转向面壁,她弯曲身体,往被子外露出几缕松软的长发和脆弱脖颈,接着便梦到陈言。

  五年前的陈言。

  他第一次给她寄礼物,是一个mp3

  因为她说想要。

  乔一元在数学课上听英语录音被抓包,老师没收手机,说必须家长来才能归还,那就糟了。她妈一定会被吓死。

  自从姐姐毫无缘由地消失,在妈妈的视角内,全世界都变成不安定的因素,到处藏有危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