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在也听
“谁跟他计较。”芝麻点儿大的破事,却盏没放在心上。
话题一转,她问:“对了,你们怎么认识的?”
根据她的了解,谢弦深很早就在美国定居、完成学业,孟撷在京城,两人完全搭不上边。
“回头再细说吧。”孟撷卖了个关子。
“也行。你来得正好。”
却盏没深究,她说,她刚要给他打电话,他就来了,属实赶巧,“你送我去地下停车场吧,我的车在那。”
“就这么去吗?”
“嗯……?”
却盏不理解他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眉宇蹙得浅,笑了,“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我们不打伞过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原因,孟撷没说,只是让却盏帮忙拿着伞,他的行动在告诉她答案。
男人在她面前蹲下身,单膝触地,宽挺的肩背撑在西装之下汇成一片影,窸窣光形被覆盖,砸在地面上四溅的水花也小了很多。
“鞋子不合脚吗,脚踝磨红了都不知道。”
他的语调温慢,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随身可带的创口贴,撕开边角,很轻地为她贴上去。
餐厅正门的穹顶不大,雨丝斜斜飘落,他的背部渐渐湮现湿痕。
却盏伸手倾伞,这点伤,他不说,她都没在意到:“红了?我一点没感觉到疼。”
-
晦暗天色下,那辆迈巴赫Landaulet停在街道主路侧方。雨势颇有转大的趋向,雨点密密匝匝不断砸击车身,声脆闷响。
车内昏黑。
遽然,一簇明蓝火光蓄劲乍亮,高烫的温度寸寸炙烧着烟尾,星点时燃时隐。
烟移至唇边,抽了口,薄唇再度微启,缭绕雾云弥漫男人整张脸,等烟散,车窗缓缓降下。
他搭手越过窗框,侧头看过去。
距离不算远,拨开层层雨幕,他看到了,也看到她在笑。
他向她下跪,跪的右膝。
分明微弯的长指衔烟敲动,直至染满了雨,他仍未收回。
“谢总,您吩咐给却小姐买的鞋子……”适时,左谦出声。
但话未说完——
谢弦深抬臂,手中烟身被雨水冲打得奄息。
玩小物件似的,他眸底寡淡,动作悠慢将其摁于窗框边捻灭:“扔了。”
第5章 Nacht “天蝎男,狗都不谈!”……
却盏今天开的是辆外观改装过的Chiron Super Sport,烈焰赤色,锋锐车身穿梭在滂沱雨夜中,如疾驰箭矢。
“前天晴天,昨天晴天,怎么今天下雨想着来订餐厅啊?”
却盏坐在副驾,主驾是孟撷在开车。
孟撷说,他和朋友一起来的,订完餐厅朋友接到电话有急事,借了他的车先走,他又正好碰到她,便顺路一起回去。
“就是订完出来才发现下了雨。”
雨幕越转越大,视野被横扫的雨刷有意无意模糊,孟撷降低车速,问今天她和谢弦深的见面怎么样:“在正门那边的时候,看你们的对话好像不是很顺利?”
却盏摇头。
“顺利?”
却盏想到刚见面给谢弦深的那一巴掌,点头摇头好像都不太对,再三思索之下,她还是点了点头,嗯一声,不想将这件错认了人的乌龙再重新复述一遍给朋友听。
“照这么说,你们离领证应该不远了。”孟撷看了却盏一眼,只一秒钟收回视线。
进展顺利,接下来就是双方父母见面,看却盏的态度,谢却两家联姻估计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这种场合,他作为朋友的立场不想说太多。
大概从他们成为朋友开始,她的每一个选择,他都尊重。
“多了个摆设的本子而已。”
低眼,却盏轻车熟路摸索着包里,纤指挑出纹路方盒,磕了支烟,“我很清楚这场婚姻会给我带来什么,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才会选。”
细烟刚咬在嘴里,孟撷横过臂膀无情没收,“少抽烟,对身体不好。”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在他把烟藏在中控台之前,她事先预料到夺走,艳眸弯浅:“放心,没瘾。偶尔抽一次。”
也正因此,男人小臂上几道淤红抓痕引走她的视线,“怎么弄的,又是那两个小鬼?”
“Tag和Nacht因为一点小争执打起来了。没事,伤口不深。”
昨天,孟撷来给两只猫猫送新买的猫粮,这一个月养它们以来,两个小家伙吃惯了那个牌子的猫粮,他就送来些,结果却盏转身刚进厨房,小家伙们也不知怎么双双看彼此不顺眼,喵喵拳一个接一个互挥。
他拉架,然后就被两个小鬼误伤了。
“打疫苗了吗?”
“还没。”
却盏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被抓伤不打疫苗,是想给伤口个家吗?
“前面的
道直行,去医院。”把烟收起来,她没给他商量的余地。
“这么紧张,关心我?”
“对你好你还不乐意?”类似这样的玩笑,孟撷经常和她讲,目视前方,却盏的语气慢了下来:“我出国的这一个月,三个小家伙肯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就当赔罪。”
孟撷笑:“不是说请吃饭了吗?”
“一码归一码。儿子闯的祸,亲妈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孟撷眼睫低垂,盛在眼里的情绪藏匿至销声。
她关心他,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关心,没有超出任何关系之上,同时,她也分得很清。
像是,在她周围有一道无形的界限。
哪怕他们认识已经十多年,这道界限依然存在。
“我记得你挺怕疼,打针的时候需要我站你旁边陪着你吗?”十多年的朋友,却盏以玩笑口吻毫不留情揭对方的短,说完笑了笑。
“谁跟你说我怕疼。”
孟撷不认账,但,好像又因为她的这一句话,心里的那种失落感忽然被风悉数吞尽。
不多时,两人到医院,挂诊。
一针疫苗的事,不会耗费太多时间。
医生配好药物之后,正推着针管试剂检查毫升量,这时,却盏接到寻盎给她打来的视频通话。
“盎盎给我打的电话,我出去接。”她说。
“好。”
“咔”的一声,门闭合。
医生抬头往门的方向看了眼,又看了看孟撷,深蓝医用口罩虽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但想说什么,眼睛会传达。
“女朋友啊。”医生笑语。
仅仅几个字,却给孟撷心脏狠狠一击。
尖针扎入皮肤,最开始的微弱痛感冷不丁悄息加劲,血液被注进的药物悖融翻滚,他的眉越蹙越深。
她说得对,是挺疼。
“不是。”针抽出来,他按住注针口。
对这记否认答案,医生什么也没说,八卦心止此,更没有胡诌八扯什么自以为对的个人观点讲大道理。
旁观者往往都是聪明人。
-
从餐厅离开不久,迈巴赫Landaulet折入一家京城顶尖私立医院。
父亲谢颂之在政坛上的朋友生病住了院,不巧他本人出国处理事务。受父亲嘱托,他代父亲来探望这位朋友。
长辈讨论什么无关其他,要么婚事,要么工作。
问到谢弦深关于感情方面的事,什么时候打算结婚,被问到的人还没回答,旁边站着的左谦倒默不声一激灵。
来自长辈催婚的压力,原来是这种感觉。
“已经有打算。”他颔首,礼貌回复长辈。
长辈还想多问点什么,刚想开口,医生带护士进门检查患者病况换药,谢弦深借此离开,不便再多叨扰。
走出病房,左谦收到司机消息,司机因身体原因不太舒服,委托他来交班。
“谢总,您稍等,我先下去把车开过来。”
长廊里,行人接踵相继,刚行至拐角,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亘过。
“谢先生,又见面了。”
这弯拐角氛围冷清,是条死路,只有他们。
窗户外的世界,雷鸣电闪,风雨狂骤交加,俨然与彼时互不相通。
闻声,谢弦深侧身。
看到孟撷在这,他的神情依旧无惊澜,在餐厅,以及现在这个情景,他对他的兀自出现并不意外。
“是挺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