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幼久
宋叙:“禁烟标识在你右后方二十米。”
她一顿, 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想抽烟?”
见宋叙看向她的荷包, 许兰君下意识捂着腰侧的衣摆往后藏了藏。
她从进来开始就在东张西望, 从皮质外印出的轮廓看不出是哪款烟。
但隐约闻得出一些端倪。
“许小姐很豪放。”他这样评价。
许兰君歪头, “怎么说?”
“同其他女士烟比起来,骆驼的浓烈很少人能接受。”宋叙说。
许兰君震惊了一下。
广培良在她面前夸奖宋叙的时候可没说他还有火眼金睛。
“宋总真是观察入微啊。”她这口气不像夸赞。
宋叙淡笑, “过奖。”
他们进来大约十分钟了, 桌子上还是空的。
除了一开始服务生给两个人各自倒了杯柠檬水,空白的餐桌和两人之间完全没有温度的氛围和餐厅里的温馨热闹显得格格不入。
许兰君见他这会儿只解开了外套的扣子, 似乎根本不打算多留, 不由感到被轻视, “宋总最近很忙吧?”
“还好。”
“听说你在和英创的人接触?”
宋叙笑意深了些,“许小姐听谁说的?”
许兰君耸肩。
她在杂志社工作,新闻的及时性有多重要, 有点自己的路子不奇怪。况且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老实说,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做医疗?以你的头脑和能力,应该在任何版块都能做得风生水起。”她问。
宋叙缓缓交错十指,搁在小腹, 姿态疏离而优雅,“现在是访谈, 还是?”
“哦不,闲聊而已。”许兰君笑了下:“你的采访稿我已经发回杂志社了, 我们主编对你和P&t的未来非常看好。”
P&t虽然是新公司, 但资历背景,尤其是他们在深大搭建的那个实验室, 都很被业内看好。国内做质子治疗研究的不算多,因为这项技术并不能在短期内看到收益和回报,投资者们更愿意把钱花在立竿见影的项目上。
宋叙看起来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不管他怎么遮掩自己身上资本逐利的气息,许兰君都觉得他并不是怀着崇高理想的那种人。可是要赚钱的话,他何必做这个?
宋叙对她的怀疑非常淡然,甚至是不屑一顾,“既然你也说我做什么都可以,那为什么不能是医疗。”
他口吻一点不像傲慢,却又让人感到十足的狂妄和不适。
许兰君眉心动了动,她工作的时候很少兜圈子,现在就更直接了:“因为我觉得你更想赚钱。”
她很会直抵目标。
宋叙眉一挑,仍然坦诚相待:“我不是医生,没有从小就立志治病救人的伟大目标,但这也并不妨碍我进入医疗领域。不可否认,更先进的技术一定会带来更多生机。”
生机?
这话可不像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片刻后,他果然又补充道:“和利益。”
许兰君深刻感觉自己对他的好感远不及周凛是有原因的。
她向来不喜欢强势冷漠的类型,更讨厌他身上这种目的性太明确的锋利。
当然了,她并不是认为他不应该逐利而上。
在采访他之前,许兰君已经把他过往履历都挖了个透彻,宋叙的人生经历完美到只剩两个字。
完美。
学校,工作。
他在所有经过的地方留下的痕迹都是干脆利落的,决不拖泥带水,优秀的毫无疑问,也毫无感情可言。
就像一台被输入了正确指令的机器。
他好像从没做过错误选择。
但只要是人,怎么可能不犯错?
许兰君貌似进入了一种探索状态,“其实我调查过你。”
“调查?”
见宋叙笑意收敛,眼底零碎一些冷光有些冻人,她连忙解释,“别误会,只是杂志社对受访者的例行公事。”
他眸色深深看着她,把许兰君看得心里都有些发毛。
半晌才开口:“那许小姐都调查到了些什么?”
许兰君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这么快就告诉他,但下一秒还是说了:“你在进入西林之前曾与人共同建立过一个工作室,后来你把它卖了。”
这是桩秘闻。
也不算秘。
混过金融圈的人都知道曾经有个华人留学生建立的初创工作室在华尔街卖出了超过2000万美金的高价。
这事儿当年名传一时,秘密只不过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工作室的主人姓甚名谁。
许兰君也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知道,传闻中的华人留学生有两个。
一个姓宋。
一个姓孔。
“听说孔木凡生前曾极力阻止你卖掉你们的工作室。”
许兰君在进入生物前沿之前曾经在都市报做过实习生,跟着老师跑新闻的那段时间她见过许多恶人,其中不乏有犯下数桩凶案的杀人犯,以及犹如□□般错综复杂的地下势力。
经验告诉她,越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内里越是坚硬而锋利。
不同于那些把丑恶摆在明面上的莽夫,拥有一副绅士的面孔,精英到了极致,永远波澜不惊的姿态稳如泰山的人才像个真正杀人不眨眼的凶手。
就像现在宋叙冷掉的眼眸只是微微眯起,她便感到一阵恶寒。
这可怕的压迫感她还从没在其他人身上体会过。
“这恐怕不在我们闲聊的范畴。”他说。
一时间不知是恐惧还是对这种恐惧产生了想要征服的兴奋,许兰君舔了舔干掉的唇,声音有些发抖,“宋叙,我不是个非黑即白的顽固派。我只是觉得,比起内心柔软的伴侣,我更适合你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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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在六楼。
两个套间面对面。
开门之前,周凛停下来。
“就这一间?”
温白然核对了一下手里的门卡和房间号才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
“是的。”她刷卡开门,握着门把的手没停留。
进门就是小厅。
周凛站在走廊上不肯进来。
比起他情绪失控的大喊大叫,温白然更加难以应对的是他的安静。
看着他映在窗户上的影子,她不动声色吸了口气,回身走过去:“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她伸手去接他手上的袋子,没碰到。
他背过手,沉声说:“我再去给你开一间。”
周凛说完就转身。
“有必要么。”
他脚步一顿。
回头。
眉头拧到打结。
“你要我看着你跟他睡在一起?”
他声音冷得吓人。
温白然却淡得像水:“你不也和许兰君住在一起。”
言下之意,大家彼此彼此。
她说这话的表情太平静,冷清到绝情。
她总是这样绝情。
周凛以前看她这种表情会怀疑她到底爱不爱他。
现在可以确定她不爱了。
胸口闷得越发难受。
门开的太久,门锁报警了一下。
温白然耳膜被刺得跳痛,从门边打直膝盖,伸手对他说:“东西给我,你先下去吧。”
走廊上没有其他人,这一层安静得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她伸出去的手没有收回来,看他的表情一如既往。
周凛注视着她的眼神暗掉。
片刻,他折返回来。
行李袋重重挂在她身旁的门把上。
温白然关门的同时垂下眼帘,仿佛没有看见他黯淡的脸。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