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失 第57章

作者:空壳面包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现代言情

  比起之前玩有奖竞猜,她送他的杂牌巧克力矜贵多了。

  她剥开其中一板,看他动作利落地调整车座与方向盘,不怎么好奇地问,“我们去哪?”

  “你想去哪。”言漱礼转头看她,目光平静,“你说要见面的。”

  “我说不知道,会不会被你批评缺乏计划性?”李絮泰然自若咬掉一半巧克力,“就是单纯想见你一面而已。”

  言漱礼没有接腔,静静端详她几秒,忽而松开安全带,慢慢俯身过去衔住她嘴唇。

  冷硬的唇环抵在他们中间,像被柔软蚌肉包裹住的沙砾或珍珠,不住引人擦拭其光泽。

  原本只是轻轻一个啄吻,但李絮下意识搂住他脖颈,手指又软绵绵地按在他吞咽的喉结上。

  于是言漱礼顺理成章捏住她下巴,噙住她舌尖,很重很响地吮了一下。

  巧克力在彼此口腔中徐徐融化。

  若隐若现的橙花与蜂蜜甜意弥漫味蕾,余韵悠长。

  车厢里太闷了,空间收窄,连氧气亦紧缺。李絮很快就微微气喘,被不怀好意地反复揉捏着指尖,每捏一下,心脏就随之震颤一下。

  不是合适的场所,她努力将脸扭开来,不太坚定地拒绝,“…不要了。”

  言漱礼绅士抽离,让她伏在肩上,顺抚着脊骨,吻蹭她耳珠上的小痣。

  “你也知道自己缺乏计划性。”他声音低而沉稳,衔接被中断的对话,不紧不慢批评她。

  “我一向都很有自知之明。”李絮不以为意,“以前下过决心要改。可惜也没什么长进。”

  “对于多数人而言,计划就是用来违背的。”言漱礼语气淡漠,“随心所欲也不是什么绝对的坏事。”

  “不像你会认同的行事准则。”李絮笑了笑,“听起来很容易行差踏错。分分钟要摔一跤狠的。”

  “你轻飘飘一个人,扶稳了又有多难。”言漱礼眉目压低,单手牢牢箍住她腰肢,“再错,也有人帮你兜底。无论你想做什么,想往哪一个方向走,总不至于让你摔倒迷路。”

  李絮滞了一瞬,怔怔回视他。

  言漱礼反应平静,覆着薄茧的指腹似有若无描摹她眉眼,“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吗。”

  话讲得模糊,指的不知是她对他,还是她对自己。

  李絮心绪微澜,掀了掀嘴唇,却觉哑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纵观过往,她好像从来都没有在任何人身上,获取过这种稳固的依恃。

  哪怕仅仅是言语上的。

  罗跃青将她视作工具与筹码。李兆霖对她没有丝毫舔犊之情。陈彧所作的每一句承诺,皆似踩在冰面上,单薄得摇摇欲坠。

  以至于此时此刻的郑重与安定,皆令李絮感觉好陌生,不知应该作何反应。

  理智敦促她切勿盲目相信。

  意志却软化成一团绵乎乎的云。

  最后惟有轻轻叹息,用耳骨贴住言漱礼跳动的脉搏,将自己更深地嵌入他怀里。

  已经摔过很多次了。她暗自心想。是不是,也无所谓再摔一次。

  将近黄昏时分,近海风平浪静。白昼的明亮,让位于薄暮的晦暗与朦胧。

  兰博基尼穿过云港大桥,一路贴地飞行,声浪尖啸。

  快速过关以后,言漱礼没进市区,直接驱车往游艇会去。

  远远即见型号各异的游艇整整齐齐停于泊位,灯火通明的会所建筑全玻璃制,将亚港港口的风景尽收眼底。

  他们没有进去餐厅,径直往泊位走。归属于言家的几架游艇都泊在一处,有船员和保镖等在一架钛银色的Riva旁边。

  言漱礼牵着她跨过液压游泳平台,穿过艉阱的沙龙休息区和船侧走道,进入主甲板。

  随行几人也陆续登船收锚,上到飞桥驾驶区,默默隐身,将底下空间留给雇主。

  游艇破浪离港,朝着东南方向匀速航行。

  日光渐渐萎缩,犹如一枚熟透的橘子,汁液迸洒,将四周的云层晕染成粉橙色。

  海蓝得一望无垠,一切都在美不胜收地扩张、闪耀。

  李絮站在甲板栏杆边,长发与裙摆被海风吹得猎猎起舞。咸腥的、新鲜的、生于虚无之境的风。令她忍不住伸出手,抚摸其形状。

  言漱礼走过来,下巴抵住她发顶,双手撑住船舷,从背后将她轻轻拢在怀中。

  李絮仰头,看他颠倒地出现在视野里,终于找到机会问,“带我出海做什么?”

  “钓鱼。”言漱礼没什么表情地垂眼,将她搂得更稳,“免得你只能远远地看。”

  “我就是无聊看看。”李絮辩驳,“又不是真的想要钓鱼。我迄今为止,也就只摸过一两次钓竿。”

  “那就不钓。”言漱礼从善如流,“反正也只是随便找个借口,和你出来看日落。”

  李絮心砰砰跳起来,忍不住回身,清炯炯地望入他眼睛。

  柑橘坠入海中。

  日落就在他们面前发生,由他们共同见证。

  游艇在近海僻静处锚泊。点点星光的夜幕低垂,远远可见亚港灯火璀璨的繁华夜景。坐在白发苍苍的海浪里,所有的光,都离他们很远,又很近。

  他们没有进船舱,直接让厨师将餐桌布置到前甲板的沙龙区,漂浮在温和而狂野的海上,吃一顿无人打扰的晚餐。

  李絮吃得不多,喝得不少,独自饮空半瓶库克。混合熟梨、柑橘与蜂蜜的白中白香槟清冽爽口,轻盈馥郁,令人不自觉就溺在绵密的气泡里。

  还欲再斟半杯,酒瓶却被蓦地抽走,连同冰桶一齐移开。

  “你喝太多了。”言漱礼对待酒精的态度一如既往。

  “好严格。”李絮眨眼笑笑,“我酒量真的很好的,你别不信。”

  况且很多时候,她都习惯性依赖一点点微醺醉意,来支撑自己的冒进。

  言漱礼没有理会她的辩驳,起身给她换了一杯无酒精莫吉托。

  李絮窝在折角沙发,懒懒散散望他背影。

  距离钢筋水泥的城市中心远了,夜幕澄澈,无声无息显现出几枚闪烁的星。

  好突然地。有璀璨的光划破黑蓝夜空。位于城郊的主题游乐园,准时准点燃闭场焰火。

  咻。

  嘭。

  海上听不到破空声。

  惟见一束束火树银花,循环往复,在深蓝夜空爆裂、枯萎,徒留浪漫的余烬。

  他们第二次,抑或也可算第三次,一起看烟花。

  引发许多浮浮沉沉的思绪。

  “有个问题。”李絮伏在船舷边,收回眺望的视线,醺醺然望向身边人,“其实我想问你很久了,Leon。”

  她腮颊微微泛了红,自己浑然不觉。眼底洇着湿意,亮晶晶的,在甲板昏暗的灯下亦格外分明。

  言漱礼伸手擦拭她眉眼,那片皮肤干燥而柔软,没有错以为存在的雾气。

  “问。”他言简意赅。

  海水在轻轻晃动。

  搅得李絮的心,亦随之轻轻晃动。

  “当初在麓月府,我们恰巧碰到的那天晚上。”她望进那双深邃的琥珀眼,语速很慢地道,“你一开始,为什么要拒绝我?”

  “现在才来好奇这个问题。”言漱礼的目光低低掠过,像一阵无声的风,“会不会太迟了。”

  “起初我觉得你是勉为其难,将错就错。”李絮慢声慢气地试图分析,“可是后来想想,你不愿意做的事,这世上大概没有人能逼你。你也不是那种见人可怜,就会莫名其妙生出廉价同情心的类型。”

  “排除掉了两个错误选项。”言漱礼淡然地鼓励她,“然后呢。继续。”

  “然后。”李絮忖度片刻,若有所思看着他,“然后,我觉得,你其实还是不那么愿意。起码不愿意选在那种情形,偶然地,被动地,做那种类似于趁虚而入的事。”

  言漱礼静了片刻,冷冷否认,“你把别人想得太高尚了。”

  李絮似笑非笑,“你在我心目中,一直都属于道德水平比较高的类型。”

  “很遗憾。”言漱礼轻轻摩挲她酡红的腮颊,不太严谨地纠正她,“令你失望了。”

  酒精在体内产生作用。像香槟绵密的气泡,无声沸腾,逐渐放大所有感官。

  “我好像比我想象中更不了解你。”李絮凭借酒意望真他,“尤其是以前的你。”

  “‘以前’?”言漱礼目光沉沉,咀嚼着她的用词,“以前,你有过要了解我的想法吗。”

  字句之间的停顿,牵扯似是而非的关联。

  “…我先问你的。”李絮骤觉心悸,避开他的质问,绕回原本的问题,“为什么,该告诉我正确答案了吧?”

  远处焰火明明灭灭,犹如银河流萤,瑰奇冷艳,碎裂满地的金。

  言漱礼略略俯首,背对钴蓝夜幕,像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树,焚烧的枝叶在风中静静回响。注视她的眼神,又似海中湍急的漩涡,危险,又令人难免被吸引。

  “我当时——”他声线低沉,替代焰火的破空声,“有点生气。”

  意料之外的回答。

  “生气?”李絮不禁愣了愣,“气什么?”

  “假如那个时候,你在麓月府湖边遇到的不是我。”言漱礼没什么表情地观察着她,将话说得异常缓慢,又异常清晰,“是不是也会随随便便向别人提出邀请,随随便便跟别人走。我在你眼里,是不是也和其他陌生人没什么区别,只是一件出现得恰到好处的、趁手的工具。”

  像是一纸延宕已久的指控,夹杂名不正言不顺的恼怒。

  空气凝滞了十几秒。

  抑或更久。

  由视线织成的网,如影随形笼在身上。隐隐发沉,令李絮哑口无言,直觉有沙砾在喉咙相互摩擦。

  “…冤枉。”她揪住他衬衫下摆,轻声叫屈,一双黑眼睛似嗔非嗔望向他,“我虽然看起来轻浮,但其实也是很挑剔的。”

  “我知道。”言漱礼面上即无不耐,也无波澜,只顺势更重地蹭了蹭她唇环,“我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疑心。忍不住迁怒。”

  海风中有种令人悸动的清凉。

  李絮试探着更近一步,“假如我真的心血来潮,随随便便跟另一个人走了怎么办?”

  “不会。”言漱礼薄唇紧抿,明明是他提出来的假设,却又被他慢而武断地否定,“你不会有机会那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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