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松松
“等一下”裴泽廷叫住她问，“你怎么了？”她不高兴的时候非常明显。
许薇说，她想出去玩，但是没人陪她去。
裴泽廷下意识说，“我可以陪你去。”
？
许薇的目光扫过他被用枕头垫高的右腿，“你现在连床都下不了好吗。”
裴泽廷微微噎住，“那等我好了以后陪你去。”
许薇心说那也没必要，心里的话转到嘴边慢了半拍，就被裴泽廷抢拍——
“晚上留下来跟我一起吃饭。”
他抬起眼，“可以吗？”
许薇说，“不要，医院的饭好难吃，我不吃。”
“我让人做了爱你吃的。”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自信。
“什么菜......”许薇疑惑道，“为什么要我留下来吃晚餐？之前也没有一起吃。”
“因为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不行吗。”
许薇看向他，他坐在病床上，目光直白坦然，又说了一遍，“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儿。”说完，自己的心里仿佛也又确认了一遍。
许薇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片刻，又坐了回去，“真的有好吃的？”
果然有，一只外皮晶莹剔透水晶乳鸽，厨师推着车送进来，许薇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裴泽廷看着她坐在桌前，桌上铺着白餐布，摆了满满一桌菜，还有红酒。同时，他富含钙和蛋白质的病号餐也送到了折叠桌上。
许薇比刚才看起来开心多了。
他忍不住确认，“你是不是想吃这个？”
许薇：“嗯？”
“昨天，我翻我们的微信聊天记录，有天晚上，我给你发了一张乳鸽照片，你回了我一个点，是因为......我没有分给你吃吗？”他将昨晚的思考讲给许薇听，等待她的回答。
许薇想起来了，“因为晴答应的男朋友总是带她去吃大餐，但你吃大餐从来不带我，还拍照跟我炫耀，你想起来了吗？”
原来许薇看到好吃的，就会变得好说话很多。
裴泽廷垂下眼，在脑中努力寻觅这段记忆，只引起一阵头疼，他摁住太阳穴，“嗯，以后有好吃的，我都会叫上你。”
许薇忙着拆解乳鸽，匆匆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两个人吃饭都很安静，直到吃完，裴泽廷才叫她，“许薇。”
“关于我们的聊天记录，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他拿出新手机——自从碎屏手机被许薇吐槽后，他就让人换了一部，导入了所有的照片和聊天记录。
他发现许薇总是会在微信上给他发垃圾信息——点进去就要看广告的小程序和一段奇怪的视频。
他点开那支视频问她，“你为什么把这个视频发给我，说自己喜欢，还让我学？”
许薇看着屏幕中张溥的精彩演绎片段，昏暗光线中，他的肌肉线条十分明显，动作也很有节奏感，温柔、缓慢、缠绵，许薇看了几秒，嘴角微微上扬。
裴泽廷面无表情地把屏幕摁灭。
“许薇。”
许薇回过神来，对上裴泽廷森然的目光，背脊一凉。
“这个是发给你的教材，让你学习的，因为......你的技术太差了。”
病房里的空气好像瞬间被抽空了，许薇忽然听不见裴泽廷的呼吸声，自己小心翼翼地呼吸了一下，才又抬头看他。
他眸色沉沉地问，“什么技术？”
许薇喝了杯红酒，头脑很轻盈，完全不被他的低气压所压迫，毫不客气地说了，“还能是什么技术？做ai的技术呗！”
裴泽廷脸瞬间发烫，热意不一会儿便蔓延全身，连露出的一截小臂都在透着粉。
对现在的他来说，这个词还完全陌生。
他适应不了如此赤裸的表达，呼吸困难，实在没办法了说，“许薇，你不要这么说话。”
许薇微笑地看着他，觉得他的脸怎么一下就变得这么红？十分有趣，懒洋洋地问，“怎么说话？”
“......”裴泽廷不再说话了。
许薇完全没所谓，忽然想到，“你明天是不是要被电击了？”
裴泽廷以为她终于关心自己，稍感安慰地抬起眼，“嗯。”
“我可以来看吗？”她眼睛亮亮地问，仿佛只是对电击很感兴趣。
裴泽廷感到淡淡的绝望。
电击和高压氧舱都是风险极高的治疗，伴随着各种后遗症，虽然他下定决心要尽快恢复，回到正常生活和工作状态，但许薇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还是在他的心上划了一下。
也许是生病让人变得脆弱，他觉得许薇不关心自己、也不在乎自己，对她来说，他就是一个任务或者累赘。
他不再看她，让她走。
许薇临走前摸了把他的脸，“好热”，说完笑着飘飘然地走了。
她走了后，他又忍不住回想她笑着的样子，回想握着她的手贴在他的脸上的触感......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有种窒闷的感觉。
他打开微信，问她在干嘛？
许薇很快回复，让他点进去帮忙看广告，她急需复活卡。
裴泽廷看了60秒的广告，在睡着前帮她点了复活。
-
上午十点，电击疗法准时开始。
裴泽廷被推入治疗室，躺在病床上，身体被绑带固定好，医生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后，轻声问他准备好了吗？裴泽廷面色平静，轻点下巴，电极片贴在太阳穴和胸口上，一群人围绕着他，开始调试数值。
“裴先生，那我们现在正式开始。”
电流通过的瞬间，他的身体微微一颤，随着电流加大，开始抽搐，提前吃了抑制剂，他胸口泛起一阵阵恶心，结束后还吐了。头脑清醒后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还好许薇没来”。
他被送回病房休息，医生和护工在身边检查调整，他觉得那些声音和动作仿佛离他很远，明晃晃的光线中，记忆深处最深刻的一笔被划了出来，是许薇站在甲板上朝他笑，他的身体就像现在一样眩晕难受，许薇是在嘲笑他吗？他不在乎了，只很想见她。
下午2点，他又被推入高压氧舱，护工帮他系好安全带后，氧舱内的压力逐渐升高，他耳压有些不适，视线一阵一阵地模糊，轻微的机械运转声让人烦躁，疗程到一半时，他已经非常痛苦，但依旧坚持继续，结束后头疼欲裂，除了难受什么感觉也没有。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医生让护工给他补充水分，做完评估后，安慰他，第一次效果可能不会特别显著，不过有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已经很不错了。
裴泽廷当然不满意，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直到有人从外头敲了敲房门，“裴先生，许小姐来了。”
许薇从门口冒出头来，扭头看了向医生问，“他被电击完了？”
裴泽廷的视线像化开了一般，根本看不清人形，但却奇妙地分辨出许薇的那抹光影，感觉她正朝自己走来，坐在了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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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薇看着被电击了的裴泽廷躺在床上，面对着她睡着了，他的身体微微蜷缩着，利落的发丝轻垂在额前，呼吸很浅。
她刷了会儿手机，搭在膝盖上的手忽然被一股温热握住，抬起眼，发现裴泽廷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醒啦睡美人。”她弯了弯唇角，“被电了感觉怎么样，想起东西了没有？”
裴泽廷看到她的笑就头疼，微微蹙眉。
他摁了呼叫铃，让护工进来扶他坐起来。
坐直后头还有些微微眩晕，摁着太阳穴缓过一阵后，视线逐渐聚焦，看清她的脸，
“许薇。”他叫了她一声。
许薇从手机屏中抬起眼。
他的眼睛像被霜凝住，没有光彩，在苍白的脸上，更显沉郁，不知道在问谁，“如果我的记忆一直恢复不了，怎么办？”
许薇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她也没想过啊。恢复不了，就恢复不了地活着呗......
只是，这种问题完全不像是裴泽廷会问的。
很快，他眼神重新亮了一下，问她，“你会离开我吗？”
“离开？”许薇被问懵了，裴泽廷被电傻了吧？问的问题怎么这么抽象......
“怎么离开，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裴泽廷刚平复的气息瞬间有些不稳，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虽然他失忆了，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到底有过什么矛盾，但他不想再听她说分手。
“什么分手？我不记得。”
许薇微微歪头，“啊？”
“电击有时会导致记忆片段混乱。”
“可是，是你失忆后分的......”
“我不记得了。”
......
为了更快地恢复，裴泽廷同意在物理治疗中加入“痛点锚定法”，通过唤起幼年被绑架时的情感痛苦，提高治疗效果。
第一阶段治疗结束后，他的记忆恢复总算有些许成效，虽然还有大片空白，但至少对许薇的记忆完善了一些。
每次疗程结束后，他都会让人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等许薇来，向她展示记忆恢复成果。
许薇开始觉得很无聊，后来也逐渐享受这种考小学生1+1=？的问题。
特别是前几次疗程结束后，裴泽廷异常地谦虚。
她掌握着答案，而他只能等着她说对或者错。
许薇很喜欢这种感觉，经常在他累得不行时还缠着要继续。
但当他恢复有成效后，游戏就没那么好玩了。
“你以前很黏着我，我去实习，你也要在楼下等我一下午再一起吃晚餐，对不对？”裴泽廷问。
许薇摇头，“你记错了，是你非要我在楼下等你，如果不是楼下商场那家的下午茶好吃，我才不会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