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穗竹
懦夫,无用的懦夫,没用的老东西。
为什么要不闻不问,为什么甘心与他人共享自己的妻子?你真的像那个男人口中说的那样,年纪大到有心无力?
傅砚清恨不能将那人揪出来千刀万剐。
“我只是副经理。”
乔宝蓓仍低着头不看他,闷闷地出声。
傅砚清牵动了下唇,淡到微不可查:“所以他为难你?”
乔宝蓓轻拽自己的袖口,忙摇头:“没有……没有人为难。”
傅砚清垂眸看她的动作,眸光微深,抓起她的腕骨:“这是什么?”
袖口下的一截肌肤,俨然是被人掐出的青紫。
乔宝蓓慌张起来:“我……”
傅砚清轻轻握住,沉声道:“先跟我上车。”
乔宝蓓不敢违抗,跟着他越过人群,到商场侧门停下的车上。
傅砚清今天又是自己开车来的。被他关在副驾驶,此情此景,乔宝蓓想起上次和李逢玉吃饭的那天。
她的心顿时高悬起来,尤其在他上了车,把门扣上的时候。
密闭的空间里,乔宝蓓的呼吸不由加重。她有意识平复,但越是在意呼吸频次,大脑越缺氧窒息。
她想不好要怎么和傅砚清解释,他是个敏锐的男人,任何伎俩对他而言都是拙劣而不堪一击的。
可她又如何去坦白告知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很难堪,很倒胃口,说出去,在他眼中她会成为怎样丑陋粗鄙水性杨花的女人?她竟和那种男人交往过,上过床,被缠着,被要挟着!
今日的恐吓快把她的理智震碎,已经到难以承受的地步,她想去诉说,想去陈情,可她到底如何开口?这种事太过难以启齿。
她不要被傅砚清知道,不想被他看轻。
什么时候她竟开始在意他的眼光?不对……她理应在意的,否则这段奢华的婚姻,又怎能体面地维持下去,她就是要做他身边的贵妇,一直享受这些荣华富贵。
“你告诉我,这个是被谁掐的?”
傅砚清直视她,目光灼热,言语确凿清晰,滚烫地贯彻在身体里。
乔宝蓓最怕这种质问,双唇哆嗦着:“没有谁,是我自己,是我太紧张……”
“我倒是不知道你有这样的习惯,这种力量。”傅砚清喉结滚动了下,狠下心套话:“这看起来像一个男人掐出来的,何况你身上有男士香水的味道。”
乔宝蓓一怔,瞳孔紧缩,没料到他会闻出来,下意识反驳:“我没有,我没有被掐……”
他脸上涌出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眯起漆黑的双眼:“哭成这样,为什么不和我坦白?是说不出口,还是怕我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地方?”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触了底,乔宝蓓哑口无言,甚至感觉他已知晓情况,只是在等她亲口诉说。
她无法深思他是如何知晓,他是这般明察秋毫独具只眼,即使是诈她诓她,也必然洞悉一些蛛丝马迹。
“我给你二十分钟的时间想清楚。”傅砚清下最后通牒,侧身凑了过来。
她想躲闪,但身体僵得动弹不得,任由他扯下安全带,扣在身上。
回正驾驶座,启动引擎,傅砚清托转方向盘,驱车驶回家。他开得很快,在大道上驰行,哪怕前路常有车辆,也总能行云流水地超过。
乔宝蓓目视前方,紧紧拽着安全带,感受肾上腺素的飙升,极快的车速,每一分每一秒的消逝,她心底的沙漏像湍流的灾害,正擂鼓般地震响。
轿车没入库,傅砚清踩了刹车,缓慢停驶,将安全扣解开,对她睇来一眼。
乔宝蓓大脑一片空白,腮颊是流
干又重覆的泪痕和紧贴的碎发,楚楚可怜极了,仿佛全天下都辜负了她,欺辱了她。
他是否又吓到她?
傅砚清心里淌过这样的顾虑。
真是荒唐又可笑——谁又来普度他的焦躁不安?
“下车。”
傅砚清言简意赅地下令。
乔宝蓓不敢下车,浑身无力到支撑不起她,她终于崩溃,哇哇大哭:“我说,我说……你别生我气。”
“我是被人缠着,被人要挟了,是他掐了我,他恐吓我……”
措词乱七八糟到像胡乱告状的孩童,天知道她有多害怕?她真的快承受不住,任何一丝审判都能将她击碎。
求他,求他别置气,求他……
“他是谁?”傅砚清沉默一息,问出声。
乔宝蓓抿平双唇,情绪上头,唇齿掩不住呜咽的哭啼。她应当是更狼狈了,泪与涕糊在脸上,很难看。
乔宝蓓在意形象,但腾不出手去抹,是傅砚清无声地以掌擦拭,“平复好心情再跟我说。”
听到这话,无数酸楚涌上来,乔宝蓓更哭得厉害,说不出是被宽慰还是委屈的,好半晌终于开口,像开了闸门的水不断往外涌:
“是以前的男、男朋友……他没结婚没人要,他缠着我,他恐吓我要勒索我、他……你信我我说的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勾引别人,我没有背叛你……是那个人……”
她还是害怕,不管一五一十添油加醋了许多。她很坏,可她有什么办法?
都是那个贱男人的错,都是他的错,他应该去死,去死,她真的好委屈。
她抖得如筛糠般,下瞬被男人拥着浸没在宽厚温暖的怀抱,脊背由一掌一掌自上而下地推着顺背。
“嗯,我知道,你慢慢说。”
耳畔传来他磁性低沉的抚慰,乔宝蓓的身子软塌得不像话,抽去筋骨似的彻底瘫软在怀里。
她言语匮乏,组织不出完整的话,只顾枕着他的肩哭。
傅砚清没接着问,她便一直不语,好一会儿,傅砚清说句“我抱你进屋”,她才有了回应,勾着他的脖颈,任他将自己打横抱起,辗转进玄关。
有佣人在,她即难堪得想脱离,又如同需要水源的鱼,离不开傅砚清这宽阔和熙的水缸。她索性埋头,不让人瞧见满面的泪,简直是掩耳盗铃。
直上二楼,三楼,傅砚清一声不吭地抱她到卧房,安置在柔软的沙发上,半跪膝在旁侧,捉了她发红的腕骨,轻轻揉着,嗓音有明显的喑哑:
“你可以哭,但一会儿要跟我把情况据实说清楚。”
“我不介意听你那些刻意遮掩的过去,我也不是不能容忍你和三两个男人交往,我接受你的一切,但请你也一定要对我坦诚一些。”
第44章
乔宝蓓从来没有对丈夫坦白的概念。她始终觉得,在感情关系里掏心掏肺地剖白自我,无异于给对方一把利刃。
对他诉苦,与他推心置腹,从不堪的贫苦家庭说起,说我爸是人/贩/子,我妈是被拐过来的,我爸失手杀人坐牢,我是不应该存在的杂种,我姑看我可怜两三岁还没有名字把我带走抚养,或许一时会得到怜悯的目光,慈悲的宽慰,但谁又能保证未来的某一天不会以此作为把柄为人中伤?
如果不是乔威,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她或许到死都会捂着这块已经流干血液的窟窿,绝不让任何人知晓。
父母双亡姑侄相依为命是她对外一贯的人设,她好面子,她知耻,她半真半假地杂糅着博得他人同情,又怕过分同情的示好。
傅砚清是唯一知完整身世的男人,他们之间明明如隔天堑,有诸多不匹配的地方,譬如家世,身份,年龄,人身经历……她始终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还要锲而不舍地追求她。
除了这件迫不得已袒露的事,傅砚清鲜少过问她的过去,她也理所应当地闭口不谈,安心地做起豪门阔太。夫妻过日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安稳过下去,在这方面,他还算没那么愚钝,又兴许是他不在意。
和李逢玉吃饭的那次争吵,让她惶恐不安极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傅砚清竟在背地里时刻关注她的感情动向,宛如一个不被注意到,充满妒忌心的怨夫。
她惹不起这样的他,遑论坦白严博扬的痴缠。
他说他不介意,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说他不是不能容忍和三两个男人交往的过去,愿意接受一切,会不会是在诓她?
他为什么要说得这么绝对,干脆,又露出隐忍的克制的模样?
他到底是真的不介意,还是佯装不介意?
在一起多年,乔宝蓓真的,真的看不透他。莫名其妙地出现,没由来地爱她,缠她,匍匐在身下,高高托举她,又死咬不放,宁可彼此受伤。表现得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却又鼠肚鸡肠斤斤计较。
人为什么要这么自我撕扯,作茧自缠?因为爱吗?丝毫没有魅力,丑陋又无用,像脚下一团烂泥,踩过也染一身腥。爱人的能力不会给任何人赋魅,做不到大度又强装镇定多可笑啊?
望他狭长低垂的眼,那里晦涩无光,饱含水色的红,如海域般倒映她的面容,她的心仿佛也在里面飘荡,逐渐趋于平静。
无言好半晌,乔宝蓓垂下粘连泪痕的眼睫,缓慢出声:“你真的不介意?”
“不介意。”傅砚清回以确凿的话,攥她腕骨的手却轻微地收了一丝力。
乔宝蓓脸臊得滚烫,为自己开口的推搡:“……我没有故意瞒你,是你一直没问过我。”
“我知道。”他不计较,始终注视她:“是我没有及时发现你情绪的反常,是我先前对你做得过分,让你感到不安,所以不愿开口也难以开口。”
“先不用和我说过去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告诉我,你口中要挟你恐吓你,对你进行勒索的前男友到底还做了什么。”
怎么对她的胡言乱语记得这么清楚?
乔宝蓓的脸更烫了,眼光忽闪:“也,也没有这么……过分。”
生怕他误会,她又连忙道:“我没有要维护他的意思!我早就和他断干净了,是他缠着我,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至于其他的,我脑子很乱,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讲清楚,反正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相信我,好不好。”
乔宝蓓去牵他的袖口,满眼写着委屈。
傅砚清松开腕骨,反握手背:“你愿意开口说,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
“选择用什么方式坦白是你的权利,如何解读是我自己的是。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阐述事情时难免会有主观倾向,包括我也一样,只想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话。”
“但这不代表我不信任你,明白吗?”
停顿几秒,乔宝蓓才讷讷地回应:“……明白。”
傅砚清清楚,他的妻子时常因为胆小怯懦而习惯性推卸责任夸大其词。她眨下眼,偏开视线一秒,小拇指蜷曲一下,都是撒谎的痕迹。
发现这些细微而不为人所知的
细节,他奉为独属于自己的,极为珍贵的秘密。
她撒谎可爱,她虚荣也可爱,她见识短浅贪图蝇头小利,比自诩豪杰的名流更生动。那是她赖以生存的伎俩,不害人,只为己,他何故去挑剔?她是极其厚重极其饱满的一本书,漂亮又皱巴。
他珍惜地掀开一页又一页,铭记于心,如饥似渴,同时也怕看到不该看的,对内折损自己。
不放过对任何男人的较量,又疑惧自己比较不过,焦心他人在两性关系里欺辱她,而自己却不曾拥有过她。
庆幸她的前任差劲,不值得回味;
揪心她被这种人蒙蔽双眼,浪费时间;
他的妻子,他的宝蓓,唯一的明珠,唯一的挚爱……为什么要遭受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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