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仔小饼干
李诗尹收拾化妆刷的手顿住,她抬起眼睛,轻笑一声,淡淡地附和道:“是啊……真好啊。”
小助理好奇地看着李诗尹,不明白这位大美人为何又不太高兴了,然后才像是感叹地说道:“不过李老师您和陆小姐关系可真好!那颗钻石都给陆小姐戴了。”
ApolloEyes。
太阳神之眼。
那是李诗尹去年亲自去日内瓦的佳士得珠宝拍卖会上拍回来的,据说花了这位大小姐一年的零花钱。
去年年末一个一线女明星走红毯时想要借,李诗尹连联系方式都没留给人家。
而现在,居然借给闺蜜去约会。
小助理看着都忍不住咋舌。
李诗尹闻言慢悠悠地坐下,支起手指,看着最近因为怀孕修剪得格外勤快的指甲,过了许久也没有回答小助理的话。
只是眼里难免一片冷意。
穆时川啊穆时川,听说他买了一颗钻石,想要给陆醒言求婚。
那个时候李诗尹就在想,如果他能好好查查那颗钻石的来历,再去查查那一批钻石的其他买家。
他就会知道阿波罗之眼不是一颗,而是十二颗。
——如果他对陆醒言能够再用心一点,她倒是可以放穆时川一马,不在今天刻意为难。
可惜了。
他并没有。
连送出的钻石和心意都不是独一无二的。
那么对不起了。
戴着阿波罗之眼的陆醒言,怎么会接受一份一模一样早已拥有的爱与惊喜呢?
呵。
——
晚上的道路有点堵车,可是陆醒言却并没有准时赴约的急切,甚至带着几分小小的报复心与恶劣。
毕竟在曾经那些与穆时川有约的日子里,他从研究所匆忙而来姗姗来迟的样子她至今都记忆犹新。
等到陆醒言抵达那座公寓的时候,已经快要七点。
她站在这座曾经她与穆时川短暂生活过半年的房子门口,竟有着片刻的恍惚。
当时将这里选做婚房,只是因为这里距离穆时川执教的大学实验室很近,可以尽可能地缩短他上下班的时间。
陆醒言沉默许久,终于敲响了门。
脚步声渐近,深棕色的门板被拉开,他清隽冷淡的眉在她面前出现。
陆醒言微微地仰起头,平静地与他对视。
片刻地沉默后,陆醒言才轻声说道:“久等了。”
说过或者听过这句话的人大抵都知道,这是一句客套的敷衍。
穆时川唇角的弧度不自觉的染上几分苦涩,然后轻声问道:“…很远,对吗?”
陆醒言反应片刻才知道她是在问她来的地方,距离这个约定的地方是不是很远。
陆醒言挺直着背脊,静静答道:“嗯,很远。”
真的很远,横穿上海的半个对角线,穆时川从不知道他的妻子每天上下班需要开很久很久的车,久到堵车的时候甚至可以不用担心挂机地打一把游戏。
当许久之后的他意识到这一切,当他走过每一天陆醒言走过的道路,他才知道自己曾那样被她爱过、也那样真实地被纵容过。
从前的陆醒言愿意,而现在的她再也没有继续的理由。
她依然那样直接坦荡地看着自己,眼里却再无爱意。
她甚至轻声地补充道:“很远,开车很累,还总是堵车。”
穆时川看着眼前的她,声音都干涩得厉害:“……对不起。”
陆醒言别过眼,似乎是不想再计较这声对不起。
她动作的时候流苏轻晃,一派流光溢彩顾盼生辉。
穆时川努力地弯了弯唇,开口道:“…很好看。”
陆醒言闪了闪眼睛,却像是没有将他的夸奖放在心上,轻声应道:“谢谢。”
穆时川静静地看着她,有那么多话想说,手指摩擦在身侧,一遍又一遍地,只开口说出一句:“跟我来。”
陆醒言跟着他往里走,绕过玄关,是与餐厅相连的客厅,他的脊背挡在眼前,陆醒言走到客厅里才看到那里的全貌。
客厅的地毯上铺满了鲜花,小小的蜡烛在餐桌上静静燃烧,厨房里有未散尽的香味。
穆时川拉开椅子,抬眼看她,浅黄色的灯光下他带着莫名的局促。
“醒言,我们可以一起吃一顿晚餐吗?”
他垂下眼:“至少…能给我一个机会,把作为丈夫的我没能为你做的,陪你做一遍。”
……
丈夫。
什么叫做丈夫呢?
其实从来都没有一个标准答案。
细心体贴是爱,担忧焦急是爱,温柔陪伴是爱,细水长流和波涛汹涌皆是爱。
可是无论哪一种,穆时川都不合格。
他没有为陆醒言做过一顿饭;没有陪她跳过一支舞;没有与她一起看着同一部电影入眠。
他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
不知道为什么,在今夜,陆醒言觉得穆时川的黑色瞳孔里甚至沾着几分名为“祈求”的情绪。
斟酌片刻,陆醒言终于还是迈步过去,在椅子上坐下。
穆时川吃饭的时候几乎不说话,大概是与他母亲严厉的性格有关,在今天,他却看着陆醒言,仔细询问餐食的味道。
他像是在生涩地寻找着与她之间的话题,落在陆醒言眼里不知为何,让她的鼻尖一阵发酸。
穆时川的手艺很好,即使他以前从未展露过。
陆醒言与他相对而坐,安静地吃完了这顿饭。
那只烛台在陆醒言的眼前一点点地变矮,一点一点地晃动着头顶的火苗。
最终,被他吹灭。
他今夜格外地温柔,柔和的音乐陡然转换,变成一首舞曲。
他甚至朝她伸出手,问她:“MayI?”
他穿着正式笔挺的地西装,朝她伸出手的时候是那样体贴有礼,像是被蛊惑一般,陆醒言的手搭上了他的手。
他的一只手搭在陆醒言的后腰,带着她在铺满花瓣的地板上踏着细碎的舞步,像是踩着一串月光。
在那首舞曲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刻,怀中的女人却不再动,她静静地站在原地,仰起头的时候眼睛泛都泛着红。
像是最后一点希望都被掐灭。
她的声音轻颤。
“穆时川。”
她叫他的名字。
在穆时川黑色瞳孔的注视下,一字一句地,她开口问道。
“你收到那封邮件了,对吗?”
那封承载着她少女时代所有希冀的邮件,在那上面,她小心翼翼又带着甜蜜的笑意,邀请穆时川来参加她的毕业舞会。
她并不确定那个邮箱是否是真的被他在使用,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看到。
虽然石沉大海没有回信,但是她始终怀抱着最后的希望。
而那份希望在穆时川出现在他们高中毕业晚会的现场而点燃,却又在他只是进来喝了一点酒、和班主任还有席思凝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之后,完全熄灭。
那是穆时川送给陆醒言的第一份失望。
她也曾告诉过自己,也许他真的未曾收到。
可是在今夜,当那首舞曲响起的时刻,陆醒言才知道。
他收到了。
他不但收到了,他也来了。
却不是来做她的舞伴。
那他是来做什么的呢?
来看看这个被他的一句流言糊弄得芳心暗许的愚蠢同学,是怎样的无知又可笑吗?
陆醒言看着面前的男人,第一次觉得,其实自己从未认识过他。
因为跳舞而搭在他手心的、属于陆醒言的手掌轻轻滑落,她看向他的目光是那样沉寂,像是燃尽了的、骤然熄灭的花火。
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试图去拉她的手:“醒言!”
却被她“啪”地一声打开。
他听到她轻声问道:“…为什么呀,穆时川?”
她扬起头,眼里如璀璨却细碎的玻璃,她努力地不让眼泪落下,却还是忍不住心伤。
“…如果你不喜欢我,你可以不用来,可是你来了,穆时川,从前我只是希望你能走向我,如果不行的话,我走向你也可以…”
穆时川心一阵一阵地紧缩着疼,却在察觉到她想说什么之后开口:“醒言…我…”
而陆醒言歪着头,却没有丝毫停下的和动容的打算,她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熄灭,也一点一点地给他判了刑。
“穆时川,我宁愿你没有来。”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