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不一
轿车车主显然也是被吓坏了,好端端地过个绿灯,谁曾想竟然突然闯出来了个学生。
经过一阵急刹车后,轿车停在了马路正中央,车主赶紧下车查看被撞学生的情况。
徐临风几乎是被撞倒的那一刻就从地上翻了起来,面目戒备的转身去看那个提刀的醉汉,然而身后哪还有醉汉的影子?早就没人了。
徐临风蹙起了眉头,总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刚才那个醉汉明显是想提刀捅他,而且目标明确,现在为什么又消失了?
紧接着,徐临风看到了马路中央的监控。
“同学,同学,你没事吧?”
车主的呼唤喊醒了正在发呆的徐临风,他赶忙摇了摇头,一边俯身去扶自行车,一边回:“没……”
“事”字还没说出口,他的左臂就传来了一股钻心的疼。
后来这位好心的车主送他去了医院,诊断结果是左侧小臂骨折。
此时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如果是右手,他估计要准备复读了。
他本以为这场事故和往常一样只是一场倒霉的意外,直至他被徐一言堵在了男厕所里。
具体点来说就是,徐一言的一帮小弟们堵在了男厕所门口不让别人进,厕所里空荡荡的,只有他和徐一言。
那是晚自习第二节 课下课,他上完厕所后刚一转身,就看到了正在抽烟的徐一言,整个男厕所里被他搞得乌烟瘴气。
徐一言比他小一届,现在正在读高二,高二和高三的教学区隔了一个操场,他们两个怎么着也不会在同一个男厕所遇到。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徐一言是故意的。
虽然断了一条胳膊,但徐临风却一点也不怯场,神色冰冷地盯着徐一言。
徐一言一手夹烟,另外一只手插在校服裤里,脸上写了七个字“狂拽炫酷吊炸天”,怎么看怎么像是个二大爷。
徐临风也穿着校服,但却是另外一副模样,干净工整,但却不死板,而是儒雅禁欲的感觉,再配上他那一副清冷的神色,即便是站在厕所里,也像是穿了一身阿玛尼的西装。
有时候是人靠衣装,有时候是衣服靠着人的气质,徐临风和徐一言全属于后者,确是两种不同的气质。
徐临风本以为徐一言是来报仇的,因为几个月前他把他堵在胡同里打了一顿,然而徐一言一开口,他就愣住了。
徐一言浑身上下充满了一副装逼的气场,用手里夹得烟点着徐临风打着石膏的左臂。
他本打算装逼的点两下就开口,然后像是上海滩的大佬一样抛下一句高深莫测的话让徐临风自己领悟去,然而书到用时方恨少,逼到装时方恨多,他装逼装过头了,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牛逼哄哄的话能配得上他此刻装出的逼,于是只好一边搜肠刮肚的组织语言,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继续用手里夹着的烟点着徐临风的胳膊。
徐临风等了他半分钟,耐心耗尽了:“你是想让我看你弹烟灰吗?”
弹烟灰?我艹老子是在装逼好吗!徐一言突然有点后悔了,他就不该来找徐临风,更不该在他面前装逼,他才是个大逼王,自己装不过他!
徐一言狠狠地瞪着徐临风,也不再装逼了,开门见山表明来意:“我今天就是提醒你,以后走路上给我小心点!”但是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太对劲儿,不像好心提醒,倒像是威胁警告,于是他又补充了句,“安全第一。”
徐临风:“……”
显然,他被徐一言搞懵了。
无奈又心累地叹了口气,徐临风略带疲倦地看着徐一言:“回去上课吧。”
徐一言有点急了,感觉徐临风悟性太差,他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他怎么就理解不了他话里的意思呢?那不成直接告诉你我妈要干掉你么?
搜肠刮肚、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徐一言终于想出来了一句自认为不那么直白却又能让他理解的话:“咱俩是兄弟,虽然我不想承认你是我哥,但是,你姓徐,一山不容二虎,我不知道你惦记不惦记那个山头,反正我不惦记,但是有人惦记。”临了,他又叹了口气,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无奈又悲伤地吟了一句诗,“慈母手中线啊。”
如果单是这一句话,徐临风可能不理解是什么意思,但再联系前面那句“安全第一”,他瞬间明白了。
何柔想除掉他。
这么多年来,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事根本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谋杀。
在蓄意谋杀的前提下,那些以前他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忽然就想通了,比如那个提着刀的酒鬼,为什么一遇到监控就跑了。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说不慌乱那是假的,毕竟他与死神擦肩而过了那么多次,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并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这件事很好理解,何柔是嫉妒,也是不甘,但他不理解的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徐临风目不转睛地盯着徐一言,似乎是想努力把他看穿。
他不明白徐一言为什么会帮他,而不是帮他妈,他明明这么讨厌他。
徐一言说了句实话:“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我还不想让你死,知道为什么么?”
徐临风摇头。
徐一言半是自嘲半是嘲讽地冷笑:“你要是死了,不就剩我一个人受罪了么。”
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他们两个人的命运如出一辙,畸形的家庭,残缺的童年,花心的父亲,压抑的母亲。
他比徐临风强在家庭完整,但徐临风却比他强在成长自由,他妈对他要求太多,徐临风他妈却对他没要求。
他们两个半斤八零,谁都没赢,却同样要带着家庭和童年的阴影走完一生。
虽然他不想承认徐临风是他哥,但内心最深处却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是他哥,手足相连的哥哥,虽然他快烦死他了,看见他倒霉他就开心的不行,但他不想让他死。
他要是死了,世界上就没人懂他的痛苦了。
他对徐临风的感情,可以说得上是一种爱恨交织的亲情:生死面前,爱大于恨,但除了生死之外,都是恨。
他就是烦他,嫉妒他,讨厌他,但却想让他好好活着,不然他会很孤独。
听完徐一言的回答后,徐临风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最终说了句:“谢谢,我会好好活着。”剩下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陪你活着。
徐一言却蹙起了眉头,明明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为什么这么憋屈?
对,就是憋屈。
因为他帮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咬了咬牙,徐一言冲到徐临风面前就给了他一拳,直接照着脸打,几乎用尽了吃奶得劲,不打他这一下真的不解气!
徐临风毫无防备地挨了一拳,直接往后退了好几步。
“知道为什么打你么?”徐一言冷冷地盯着徐临风:“因为我烦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然而转身的动作还没立定下来,他就看到了站在厕所门口的教导主任,高三年级的教导主任。
他安排守在厕所门口的那帮拥趸早就跑没影了。
教导主任面前,一切学渣校霸都是浮云。
教导主任闻到了烟味,看到了徐临风脚边扔着的烟头,眉头立即竖了起来,瞪着徐一言问:“几班的?”
徐一言:“……”烟头在他脚边,你凭什么怀疑我?就因为我染了一头不像好人的黄毛?
越想越生气,烟是我抽的没错,但你这差别待遇我就不能忍了,于是他直接伸手指向了里侧的徐临风,义正言辞:“老师,我举报,他在男厕所抽烟!”
教导主任压根就没看徐临风一眼,这种品学兼优的天才少年,根本不可能违法校规校纪,反而这个染了一头黄毛的家伙更可疑,而且他压根就对他没印象,不像是这个年级的。
于是他脸色更严肃了,瞪着徐一言又厉声质问了一遍:“几班的?哪个年级的?!”
徐一言快要气炸了,恨不得直接锤爆这个死胖子的秃脑门,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徐临风走了过来,面不改色地看着教导主任:“我抽的,他没说谎。”
……
那是徐临风这辈子第一次被处分,也是唯一一次,是替徐一言顶了罪。
他虽然对徐一言没什么太深的感情,但也不恨他,更不烦他,因为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徐一言救了他,不然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些“意外事故”是怎么发生的。
“如果不是何柔,他会比现在更好。”徐临风在电话里对陆启说道,“他只是太压抑了,所以叛逆。”
陆启叹了口气:“反正何柔不是个省油的灯,如果你想结婚,肯定要带着佳佳回徐家,这个过程不能省,而且老太太最近身体也不好,让她见见孙媳妇她会开心的,但还是小心为上。”
“恩。”这些情况徐临风也考虑到了,“所以我不想告诉他们佳佳怀孕的事。”
“你和佳佳商量见奶奶这件事了么?”陆启道。
这件事……又是一言难尽了。
一周前的某个晚上他是想跟她商量见家长的事,但是他刚开口说了个:“什么时候去见见……”
“奶奶”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就回了句:“我要睡觉,你要么闭嘴,要么去睡沙发。”
徐临风:“……”那行吧……闭嘴。
他现在是被彻彻底底地嫌弃了,压根没机会开口跟她商量这事,而且至今为止,他也没找出自己的待遇直线下降的原因,无缘无故地就被嫌弃了。
就在徐临风举着手机有苦难言的时候,大门忽然被敲响了——
“有人在家么?快递。”
第49章
又是晚上九点才下班,北佳打完卡和王思涵一起从公司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快累到虚脱了。
写字楼里这个时间才下班的人不算少,但也不算太多,肯定比不上早高峰时期的人流量,所以两人轻轻松松就上了电梯。
“叮咚”一声响,电梯很快就到了一楼,还没走出写字楼的大门,北佳就看到了站在写字楼前她的徐临风。
王思涵也看到了徐临风,然后满是羡慕地对北佳说了句:“你男朋友可真是个二十四孝标准好男人。”
“什么好男人,他就是个狗男人!”等了一个月了,花都快谢了她也没等到求婚和钻戒,北佳都已经快绝望了,而且她怀孕都快三个月了,这个人还不求婚,鬼知道那本奥罗拉的钻戒手稿册子是给谁的!
王思涵觉得北佳就是典型的身在福中不知福:“这年头,找个男朋友是不难,但是找个像你男票这么帅的,那是真难,像他一样天天按时接送你上下班还给你做饭吃的男人,那是难上加难。”
王思涵说的都是事实,北佳竟有些无言以对,这要是再反驳下去,好像显得自己有点昧良心了。
出了写字楼大门后北佳就和王思涵分手了,她和徐临风往左走,王思涵往右走。
回家的路上,他们俩谁都没说话,北佳是不想搭理徐临风,甚至不想看见他,徐临风则默不作声地走在她身边,眉头微蹙着,神色略显紧张,看起来若有所思。
一路无言,到了家门口,徐临风深吸了一口气,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冷不丁地对北佳说了句:“你去沙发上坐着。”
北佳一愣,完全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要去沙发上,但这时徐临风已经打开了防盗门,却没直接进屋,而是侧身站在了门框旁,神色严肃地盯着北佳,似乎是怕她跑了,同时不容置疑:“进去。”
北佳:“……”为什么,突然有了种,被挟持的感觉?
不就是回个家么,至于搞得这么严肃?
虽然奇怪,但北佳还是走进了家门,毕竟不能一直在门口大眼瞪小眼的干站着。她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摁下了墙壁上的开关,灯光亮起,扫视一圈,客厅里一如往常,并没有什么异常或者不对劲儿地方。
所以,徐临风怎么了?
北佳扭脸看着徐临风,眼神中全是奇怪,这时徐临风已经走进了家门,并关上了房门,紧接着拧下了房门上的锁扣,“咔嚓”一声,门被反锁了。
北佳又是一惊:“你怎么了?”
徐临风言简意赅:“防盗。”
北佳:“……”
徐临风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然后蹙起了眉头:“你为什么不去沙发上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