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伏渊
剩下司璇在房间里又看完了一整场麦克白夫人在床上产生幻觉的戏份,糅合了各样高难度的舞蹈和抛掷,她每一下在墙壁和床垫上的撞击都看得她肉疼,最后失魂落魄地拿出一条项链,从另一个出口离开房间。
在途中司璇还看到了攻略上所说的one on one(一对一)环节,麦克白夫人跪坐在地毯上,低声喃喃着“please”,一边伸手对一位观众递出自己的项链,要求他帮自己带上。
而后又由那位观众搀扶上楼,在楼层间遇到麦克白,两人携手回到宴会厅——也就是司璇开头一个人走过的长满大树的地方,谁知道一边的舞台亮起灯后,还有一张长长的宴会桌。
而《不眠之夜》这出话剧一共有三个循环,每一次宴会都代表着一次循环的结束和另一次循环的开始,所有的角色都会汇聚在此,让观众有机会选择在下一循环想要跟随的演员。
司璇在这场宴会群戏看到一半的时候,其实发现了不远处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某人,而谢景濯大概也看到了她,时不时朝她的方向转头看来。
但刚才这人冷酷无情的仇司璇还记着,于是刻意在他某一次转头的时候往后躲了躲,借此告诉谢景濯自己现在并不想理他。
等台上的宴会结束,演员们分头散开,司璇在混乱中认不清谁是谁,只能两眼发懵地跟着人群往房间外走。
路上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刚才麦克白夫妇的卧室,看了上个循环她错过的两人知悉三巫预言并谋划刺杀国王的戏份,然后决定出门探索别的角色的剧情。
幸运的是紧接着她就在途中遇到了班柯,显然是他在被麦克白杀害之前的时间线,身上没有刚才在宴会上看到的血迹。
而司璇一开始是站在人群的最外围的,碰巧女巫角色加入时就从她身边走过,众人因此让开了一条道路,她也趁机跟在她身后摸进人群,在今晚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看现场表演。
……尤其是这位班柯扮演者的相貌还十分英俊,身边簇拥着的大部分都是女观众,司璇站在第一排看清他那张脸的时候,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赚到了。
而这段行李间的舞蹈带着强烈的迷幻性质,暗示命运的不可违逆和冥冥注定,班柯在女巫的动作间仿佛提线木偶,在窄小的房间翻滚起落,有多次踩上一旁的楼梯又滚落回柜台的动作设计,不断发出“砰砰”的闷响。
直到这场戏结束,班柯提上自己的外套转场,在拨开人群的过程中,司璇再一次被推搡到了队伍的最前面,然后一路紧巴巴地跟上了他。
谁知道费力地往上楼跑的时候又遇到了谢景濯,只是他这次没有跟着任何一名角色,一个人插着兜慢悠悠地从三楼走下来,视线在落到她身上时微微一怔。
好在这次学乖了,片刻犹豫后就加快了脚步,在楼梯口成功混入了跟随班柯的队伍。
但司璇现在可是在大前排的好位置,才不会自降观影身份跟他一起吊车尾,于是飞快瞄了他一眼后就转过了头。
等穿过走廊和窄门,那位英俊漂亮的演员在一间小黑屋之前停下脚步,背对着众人穿上手中的外套,整理好自己的仪容,才慢条斯理地面对观众转过身。
打量了众人一圈后,他微微一笑,对司璇伸出了手。
他的掌心很大,白皙的肤色在灯光下展现出流畅的纹路,优雅又漂亮。
《Sleep No More》这出戏剧最大的特色就是和演员的一对一环节,它受到剧情节奏和观众配合程度多种因素的影响,加上演员本人在过程中的即兴发挥,每次的体验感都绝不可能相同,也因此蒙上了神秘且私人的面纱。
许多观众都是抱着想要体验一次“one on one”的想法前来二刷甚至十几刷这场话剧的,但整场三小时的演出下来,一对一环节的总数仅有二十个左右,被选中的人都是今晚当之无愧的幸运儿。
而司璇这个开头的倒霉蛋,现在却拥有了一次一对一的机会。
她甚至能很清楚地听到周围的女生在看到这一幕时,忍不住遗憾地叹了口气。
或许是叹气的声音太大,那位演员听到后也稍抬了抬头,然后对着落选的观众们轻笑了一声。
底下于是又响起一片被取向狙击的嘤嘤声。
司璇这会儿也顾不上自己的男朋友是不是就在后面看着这一幕了,生怕错过接受邀请的机会,眼皮都不眨地“刷”一下把手放到帅气小哥哥的掌心上。
对方垂下眼帘,收拢掌心轻握了握她,紧接着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轻轻“哦”了声,松开她的手。
就在周围的女孩子纷纷燃起希望,司璇欲哭无泪地要把手放下时,演员又上前一步,伸手揽上她的肩膀,然后很慢地……从身后把她那件红色礼裙外面累赘的牛仔外套脱了下来。
谢景濯的眉心在看到这一幕时,跟着轻轻跳了一下。
下一秒就听那位演员在把外套递给就近的小女生暂为保管的途中,低而轻快地称赞了司璇一句:
“Miss, it is a waste to hide your beauty.”
(小姐,把你的美丽藏起来那就太浪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谢:今天不是我生日吗???(泪流满面orz)
璇崽:呜呜呜呜呜呜演员小哥哥好帅啊!(臭男人88)
*没有虐没有虐没有虐,这样让小谢吃吃醋不是很有意思嘛!反正晚上会欺负回来的!*
【口口大家给我可可爱爱的评论吧呜呜呜,最近又掉收藏又没有评论阿渊实惨orz】
第63章 Cello Conc
房间里的格局很小,但司璇来不及观察周围的陈设,那位饰演班柯的演员已经伸手捧住了她的脸,指尖的温度轻扣着她的下颌,两人一下子贴得很近。
司璇在这时候头一次看清他的眼睛,是很澄澈温柔的浅蓝色,眼睫在光线下仿佛透明,在瞳仁上组成了一圈金色的冠冕,像海上的破晓。
她在怔忪之间,对方已经伸手抚上她的面具,隔着微厚的磨砂质感,轻轻勾画着她脸上的轮廓。
虽然知道是在演戏,但他眼底的深情真实得让人生畏,司璇被禁锢在他手下,包括害羞和茫然的其他情绪都被摒除在外,只剩入梦一样飘然的知觉。
Dream delivers us to dream, and there is no end to illusion.
(梦幻把我们交给梦幻,而幻觉是永无止境的。)
So sleep no more.
(此后我们将再无睡眠。)
于是等他视若珍宝般地把她脸上的面具摘下时,司璇在恍惚间做不出半分反应,只是仰着头站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睁眼望着他。
演员在看清她的面容时,眼底溺人的温柔才稍有改变,带着惊异和对失而复得的不可置信,连呼吸也加快了。
片刻后他仿佛为了平息激动似的往后靠了靠,然而下一秒又难以自制,紧紧地伸手抱住她。
司璇感受到手臂上紧箍着的力道,才像是从梦中被惊醒似的,长睫隔着他的肩膀飞快地上下扇动了几次,身后暴露在外的皮肤压着他身上稍硬的衣服面料,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浓郁又深邃的古龙水的味道。
好在不等她对谢景濯产生某种荒唐的背叛感,对方已经松开手臂,从刚才激烈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抱歉地笑了笑后,礼貌地牵着她的手来到一张椅子前,邀请她坐下。
司璇松了口气,慌忙不迭地照做,两个人之间总算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但对方在过程中并没有松开她的手,而是缓缓单膝跪地,将她的手心翻转朝上,用圣水在上面划出一个十字架。
司璇感受到液体凉凉的触感,轻阖上自己的掌心,垂眼跟随他的每一个动作。
而班柯因此像是被她的眸光吸引,伸手撑在她的椅子扶手上,俯身贴近了她。
她的呼吸微滞。
视线交错中,班柯的指腹轻柔的划过她的眉心,在她的额头上也涂上圣水,又递给她一把小巧的宝剑。
司璇伸手接过。
对方看到后放下心来,更靠近了一些,用鼻尖轻蹭她的脸颊,和着缓缓起伏的乐声,是绸缎般的小提琴的音色。
司璇不由紧了紧手中的宝剑,脸上一阵阵发着烫。
也不是心动,只是特别不好意思。
但这一过程并不太长,班柯在片刻温存的亲昵过后便离开了她的脸颊,在她耳边低声喃喃了一句“remember me”,然后起身牵着她的手离开房间。
门口带白面具的观众们依旧停留在原地,只是司璇的外套辗转到了某人手中。
于是等她轻声对演员说完“thank you”并被松开时,谢景濯就站在一旁捉奸似的透过无表情的白面具看着他们俩,半晌后,不情不愿地伸手为她披上外套。
而且要是司璇没听错的话,他在靠近自己的耳畔时,竟然还小小声“哼”了一下。
而那位演员完成戏份后就不再停留,径直从人群中快步走出,朝楼梯间拔足飞奔。
司璇的心都跟着飞走了,一时半会儿没工夫哄小谢同学,匆忙地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带着他一起跟上。
但谢景濯不肯配合,在楼梯间忽然伸手蒙住她的眼睛,拖着她和那位班柯分道扬镳,然后绑架她上了四楼。
司璇在黑暗中伸手掐他的腰,可是掐不动,被磕磕绊绊牵着走了好一段路,才重回光明。
抬头处挂着一闪一闪的霓虹灯管招牌,有“刺啦刺啦”接触不稳的电流声,写着“伊乐园”三个字。
两侧是砖砌的红色墙面,身后隐隐传来许多人杂乱的脚步声,谢景濯扣着她的手腕,先一步带她进入房间。
司璇还是第一次探索这片空间,并不知道这里将要发生什么,跟着他绕过房间中央的那几张桌椅,挑了个绝佳的观影位置。
这头他们才刚站好,房内的音响就从平缓宕入起伏,司璇之前眼熟的那位和班柯跳舞的女巫加入了房间,随后三巫到齐,麦克白也以一种极恍惚的、渴望在清醒中寻找堕落的状态进入。
演员就位后,音乐声更大,是震耳欲聋的鼓点和金属音。
司璇的心脏在第一时间被这样的声音擒获,捏在爪间,一下一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那样的触感几乎漫到嗓子眼,她忍不住张了张唇,努力在令人窒息的声音中获取更多氧气。
而头顶全白的灯光随鼓点短促地一明一灭,闪电般劈中这片处于颠倒幻梦中的祭祀所,在全然的黑和白的交错间,面前的一切都浮上刺目的颜色。
司璇的眼睛在这样的刺激下迅速浮起一层水雾,几乎看不清台中的四个人在做什么,在过快的灯光闪动下,他们的动作成了凝固的胶片,带着诡谲的肃穆和放荡,一切都不可思议。
麦克白饮下烈酒,有女巫高举着祭祀的牛首,在房梁上荡走,另一位从怀中取出鲜血淋漓的死婴儿,空气中一下子充斥了巧克力的浓郁味道,混合着原本浓郁的香氛和他们一声声尖利的嘶叫,有热吻、鲜活的□□、死亡与咒语。
司璇在看到这些场景在眼前上演时实在太震撼,不知不觉原谅了谢景濯刚才不顾她反抗把自己带来的举动,伸手攥紧了他的掌心,指间一点点往外冒着细汗。
但好在他也不嫌弃她,又或许看得太入神,暂时忘记了刚才司璇被脱下外套拉进小黑屋的事实,默默回握住她。
直到三巫的叫声跌入高潮,一触即溃般的,灯光和噪声陡然湮于沉寂,纷纷退走出原本热闹疯狂的伊乐园。
谢景濯在过程中带着司璇跟上已经彻底扭曲和道德沦丧的麦克白,然后亲眼看见他在台球房遇到班柯,两人在激烈的打斗过后,班柯最后被杀死在柜台之下,麦克白染血离开。
司璇在看到他们一次次被重摔到墙面和地面上时,都忍不住跟着揪心一下,尤其是演员即便很有技巧性地不会伤害到自己,仍然会发出痛苦的□□和闷哼。
更别说其中一位在不久前才刚对自己说“remember me”,或许在无法逃脱命运的警示之下,他在个时候就已经预知到自己的死亡。
最后班柯无力地倒在地上,麦克白提着酒瓶的手伴随着一声发泄的吼叫重重落下时,司璇跟着闭紧了眼睛。
谁知道再睁开,就发现谢景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伸手捂在她的面具前,然后把她揽进自己怀里,安慰地带离那个房间。
……
三个loop将尽,所有的观众和演员都再次回到开场的酒宴上,在班柯以鬼魂的姿态出现的时候,司璇心里的那点不舒服才散去许多,知道这毕竟只是场话剧。
而故事最终以麦克白被吊死在酒桌上作为结局,有少数幸运的观众被演员牵着手返回至曼德雷酒吧,听完今晚的最后一支爵士乐,结束这场入梦之旅。
司璇毕竟是第一次看,结束后的回味比谢景濯要多得多,从酒店到停车场跟他絮絮叨叨了一路,问他看了什么什么,然后告诉他自己看了什么什么,结果发现她除了麦克白的主线,几乎所有的支线情节都错过了,什么许仙白蛇、护士疯人院,甚至都怀疑这人在睁眼说瞎话忽悠自己。
到最后谢景濯看她满脸的“岂有此理”也觉得无奈,拉过安全带扣上,顺便掐了一把她的脸,道:“下次再带你看一次就知道了……”
顿了顿又补充:“不过就怕你到时候又一个人从电梯里被推出去。”
司璇被这句话噎到,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故意嘲笑她一开始的怂样,气得忍不住转头瞪他,嘴上小声忿忿:
“推出去就推出去……反正我到时候一个人也可以去五楼蹲守,说不定还能被护士小姐姐一对一!攻略上说和同伴分开来才容易被演员小黑屋,我还多亏了今天推我的那位James。”
谢景濯听她竟然还敢跟自己提那个小黑屋,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然后“哦”了声,毫无诚意。
司璇听到后眼睛一亮,觉得在一对一这方面还是自己赢了,不怀好意地凑近了一点,放软嗓音问他:“谢景濯,你是不是还没有被小黑屋过?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小黑屋里发生了什么呀?”
谢景濯不答,伸手给车子点火,等从车位上倒出来之后,才虚情假意地冲她哼笑了声,道:“抱歉,不是特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