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尽歌
上次来这里还是大半个月之前。
一晃这么久,这里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还是那样的巧夺天工,美轮美奂。
刚按过大门口的门铃,管家便急急的迎了出来,笑呵呵的邀请我上游览车,往老宅主屋赶。
路上我着急的问管家严司翰的踪迹,话才刚刚问出口,不远处便又驶来了一辆游览车。
那辆游览车开的很快,跟我所在的车擦肩而过。
下意识朝着那辆游览车看了一眼,我突然就注意到了在那辆车上的一个身影。
那个人坐在很靠后的位置,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忽略。
可就是这么一刹那,我就认出了那个身影。
与此同时,我的心中不由一凛。
第404章 对不起你
如果我没有看错,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应该是韩魏国。
多日不见,他变化很大。
除了那张脸之外,从头到脚的穿着打扮,都散发着名牌的光泽。
身为一个设计师,我对于这些外在的东西十分的敏锐。
虽然那辆游览车开得很快,可我还是捕捉到了他的外表。
那绝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穿着朴素,总是拿着一杆子烟斗的魏国爷爷。
这,绝不正常。
眉头微蹙,我抿紧唇角,终是没有出声,就那样默默的与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擦肩而过。
下了游览车,管家便热情的领着我往门内走。
严宏昌出国了,严家老宅只有严荣欢在。
老管家在前面带路,将我领到一间书房前便止步不前,抬手比了个请的姿势,示意我自己进去。
朝着他微微颔首,我道了声谢谢,便推门而入。
从进门到现在,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严司翰的身影,可结果并不如意。
问管家,管家只是摇头。
看那样子,严司翰应该没回老宅。
也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严司翰又怎么肯回老宅。
不说是他,就连我在经过客厅时,也会莫名有种后背发凉,汗毛倒竖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本能反应,根本不受我控制。
尽管我掩饰的很好,可突然加快的脚步却是早已经暴露了一切。
严荣欢的书房装潢是欧式的。
偌大的书房装饰的宛若古罗马斗兽场一般规模宏大。
呈圆形的高层书架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书籍似乎经过再装订,外表都非常的华丽复古,一眼望去,恍然像是突然看到了一片由书编织而成的天空。
站在其中,又如同站在了万花筒里,头晕目眩,却又忍不住感叹它的设计师的独具匠心。
在书房的正中央,放着一张华丽的北欧风格的异形书桌,这是这间书房里除了书架和高脚架以外的唯一的家具。
在圆筒状的书房内,就只有这么一张桌子,和一张奢华的宛若宝座般的高背椅子。
此时此刻,严荣欢就坐在那张椅子里。
他脸上戴着一副坠着金线的眼镜,在复古的台灯下,他手边放着一杯热茶,正低头认真的看着铺展在桌上的一本书。
在那本书的上方,叠着几张A4纸,严荣欢好似没有察觉到我似的,伸出苍老的手拿起了那几张A4纸,凑到面前仔细的看着。
忽然,他手一抖,两张A4纸从他的指尖滑落,宛若两片落叶般,飘落在了地上。
书房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我甚至听到了纸张落地的声音。
教养使然,我本能的就去捡那两张纸。
弯腰,手指还未接触到那两张纸,我便骤然瞳孔紧缩,僵住了动作。
我怎么也没想到,时隔多年,我会在这里见到那份曾经我跟严司翰签的合同。
那份承诺严司翰,如果一年后我还没有忘记宗政烈,甚至跟他和好,就应该付出什么代价的合同。
我记得,违反那份合同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三个条件。
严司翰可以任意提出的三个条件。
这么多年了,我几乎已经将这份合同给忘了,就连我手里的那份合同也已经不知道被我丢到了哪里。
可现在,在严司翰手里的那份合同竟然出现在了严荣欢的手里,并且被他看的这样的认真。
手指微颤,我终是拾起了那两张纸,放回了严荣欢的面前。
下意识握紧了双手,低下了头。
我就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站在书桌旁,嘴巴张合了好几下,却终是没能鼓起勇气出声。
时间就这么静默的流逝着,就在我双腿都站的有些发麻的时候,严荣欢缓缓的开口了。
他的音色里充满了苍老和冰凉的历史感,在这样一座书房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他说:“子悠啊,你知道爷爷是怎么拿到这份合同的吗?”
我摇头。
他唇角微微动了动,突然无力的笑了一声:“是司翰给我的,我还记得,那是在你们去港城定居之前的某一天。”
“那天,他兴高采烈的来这间书房找我,信誓旦旦的告诉我他要娶你。”
“为了证明他所说的可实现性,他特地将这份合同交给了我,说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很轻很轻,甚至有些沧桑的几句话,却像是狙击枪里打出来的强劲子弹,狠狠的贯穿了我的胸膛,轰碎了我的心。
眼眶唰的就红了,我低着头,心里不断的咒骂着自己是个十足的混蛋。
对于严司翰,我的亏欠已经没办法用常规来计算。
我对他的亏欠,这辈子恐怕都还不清了。
脑中突然就乱糟糟的像是被猫扯开的毛线球,我狠狠掐着手心,声音有些不稳道:“爷爷,司翰他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他回来过吗?”
身为严司翰的爷爷,在严司翰受伤的同时,他也会跟着难过吧。
精心准备了那么久的订婚典礼,就因为我和宗政烈的重归于好而全部作废。
我很清楚在这场订婚典礼上,严荣欢和严宏昌付出的心血有多少。
更清楚严司翰对这场订婚典礼的期待有多深。
可世事难料,在恩情与爱情之间,我还是遵循了本心,选择回到宗政烈的怀抱。
我已经对不起他们了,所以我不能再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宗政烈和我们的三个孩子。
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坠,我抬手迅速的擦了擦眼泪:“爷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严荣欢捏着那份合同又看了几眼,突然就伸手将那份合同撕了个粉碎。
将那些碎纸屑放进垃圾桶里,他声音恢复慈祥道:“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们严家人的,是我们严家人对不起你。”
“司翰对你有执念,我很清楚,我更清楚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这一切,都是他该承担的,也是我和他的父亲应该承担的。”
严荣欢的话似乎蕴含着很浓的深意,可我却有些听不懂。
不过有一点我却是听明白了。
那就是严荣欢其实什么都知道,严司翰和我自以为骗过了他和严宏昌,其实他们都不傻,也根本没有被我们骗。
他们之所以会那样做,也不过是在给我们台阶下,配合着严司翰成全了我。
严荣欢盯着我打量了一会儿,突然很低的说了一句“真像”,便拉开了书桌上的沉重抽屉,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递给了我。
接过照片,我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海边有些空洞的盯着海面看的严司翰。
看海边的建筑物和风景,明显是白淮市的风光。
心中豁然开朗,不等我出声,严荣欢便有些疲倦道:“去吧,心病还须心药医。”
说完,他便朝着我摆了摆手,示意我离开。
捏紧照片,我滚动了几下喉头,终是站直身子,朝着严荣欢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身便快步朝着门外跑去。
老管家一直等候在门口,等我出了书房,却是没有再带着我去做游览车,而是直接带着我来到一架直升飞机前。
老管家说,这是严荣欢为我准备的,送我去白淮市。
我心道严荣欢竟然如此料事如神,不由有些惊叹于他们这些人未卜先知的能力。
直升飞机稳稳的起飞,我透过舰窗看着那座渐渐变小的庄重别墅,忽然就扫到了站在二楼落地窗前的严荣欢。
他的脸上依旧戴着那副老花镜,视线端稳而又暗沉的望着我所在的方向。
直升飞机越升越高,他的身影便渐渐的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几个小时后,飞机便降落在了白淮市。
打了辆出租车,我直奔我们家老宅。
下了车,我下意识往门房看了一眼,果然没有见到韩魏国的身影。
心中愈发肯定了自己的那匆匆一瞥,我见老宅的门虚掩着,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上锁,心中微动,抬步便快步朝着门内走去。
门吱呀一声打开,我刚刚迈进高门槛,就听到院子里隐隐约约的传出一阵咿咿呀呀的京剧。
听那词儿,应该是《霸王别姬》。
不知怎的,听到这首京剧,我莫名就有种格外熟悉格外亲切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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