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婉瑛
“你把烟灭了。”她说。
他眉头微蹙,却还是依言熄灭了烟,打开窗散味。“你现在又不打算好好唱歌,这么介意烟味干什么?”他问。
“我不喜欢闻。”她淡声说。怀中有宝宝在,就算现在还不能昭告天下,但她也会给它创造尽可能健康的环境。
裴子衡没再追究,安顿她坐下,取过一块宽大洁白的毛巾,替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熟悉的手法和力道。
当年,在他们感情正好之时,他就很喜欢替她做这样的事,把她当做一个美丽精致的玩偶娃娃。不同的是,那时的她是那么幸福,无忧无虑地接受他的一切照料,甚至还会使小性子,一会儿嫌他这里重了,一会儿嫌他那里轻了……
其实,没有人比夏绫更清楚,他的手法是那么舒服合适,但她就是喜欢被他宠溺纵容的感觉,就好像她的一切任性和不讲理,都能得到原谅。
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
她担心着肚子里的小生命,晚餐的牛排不太合胃口,也不知道宝宝会不会觉得饿?还有孕期用药的事,凤琨那边一天没给她回复,她就一天不得安心……
正出神间,裴子衡说:“晚餐没吃饱吧?宵夜想吃什么?我让周妈做。”
夏绫回神:“清淡些的东西,粥和泡菜吧。”
裴子衡依然温柔地替她擦拭湿发:“这么素淡?营养会跟不上的。”
夏绫想想也是,前段时间为了避免孕吐,她已经吃得很清淡了,如今,既已经成功地让裴子衡以为他们“上过床”,出现些害喜反应也没关系了。更重要的是,已经委屈了肚子里的宝宝很久,营养必须跟上了。
“那就煲点汤吧,”夏绫说,“鲫鱼汤,好久没喝过了。”
“你以前不爱吃这些,”裴子衡说,倒也没反对,“家里大约没备着鲫鱼,我让人从老宅那边送来,你先吃点别的垫一垫。”这座别墅里只住着他与夏绫两位主人,平日里常备的食材都是他们爱吃的,像鲫鱼汤这种一年半载也点不上一回的,并不在菜单范围。老宅那边就不同了,那里住着许许多多的裴氏族人,各个都金贵,口味刁,那边的大厨房里什么食材都会备着。
夏绫说:“太费事就不用了,换排骨汤吧。”
“我让周妈把排骨先煲上,等鲫鱼送来了再做鱼汤,你两样都吃点。”裴子衡对她总是充满耐心,难得她想吃什么,当然是尽力满足。
夏绫不说话了,随他去安排。
夜里,是排骨汤先送上来,她喝了两口就觉得不舒服,推掉了。再然后鲫鱼汤送上来,她闻着那气味就觉得受不了,为了宝宝的健康,勉强吃了几口,还是忍不住推掉碗筷。
裴子衡很忧心,又旧话重提说要请医生。
夏绫安抚他:“过几天吧,兴许只是我刚刚开始工作,不太适应,有些劳累才会胃口不好。”见裴子衡一脸的不赞同,她又说,“我真的不喜欢打针吃药,我保证这几天好好休息,要实在不行,你再约医生?”
“要是过几天还没起色,我必须找医生了。”裴子衡说。
夏绫点头,先把眼前这关蒙混过去。
正文 399.第399章 ? 为什么是他
第二天,夏绫照常去了帝皇的办公大楼,见到凤琨。
凤琨告诉她,老医生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下周三的专家门诊将只有他一人坐诊,如果她挑那时候过去,百分百会由他来接诊。
夏绫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然而,没多久,心又悬起来:“那关于我曾经用药的事……?”
凤琨这次皱起了眉:“小绫,这也是我要和你说的。这个孩子留不留,你要想清楚。我查过你的住院清单,发现你使用过抗生素,虽然你用的这种不是对孕妇危害最大的,但也存在着损伤胎儿的风险。”
夏绫的脸色唰地苍白。
这是她一直都很担心的结果,没想到真的应验。这孩子来得不容易,为了保住它的性命,她已经费尽心机。如今,却被告知,也许它会有缺陷?
她开始后悔,当初怎么就没听林郁南的劝告,怎么就没使用替身?如果不出滑翔伞意外,她现在应该幸福安稳地和厉雷在一起,共同期待着小生命的顺利降生。可是,那场事故让一切都变了。
她与心爱的人天涯两隔,就连他们未出世的宝宝,也置身重重险境。
她越来越相信夏默言说的话,看来,她是真的命犯孤寡刑克。所以,才会连未出世的宝宝都会被克应到么?她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失败的母亲,别的母亲都能够好好照顾和保护孩子,而她,从一开始就给它招灾。
她神色哀戚,素白纤瘦的手轻轻抚上小腹。
凤琨望着她的模样,很心疼,却无计可施,只有轻声说:“你好好想想,也许这孩子会有缺陷,也可能很幸运,很健康。”要打掉孩子还是生下来?这件事太重大,没有人能帮她做决定,只有她自己想清楚。可是,这样沉重的事,压在一个本就痛苦得不堪重负的女孩子肩头,何其残忍。
夏绫默不出声,坐在柔软的小沙发里,双手依然轻抚在小腹上,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坐就是一整天。她很无助,很彷徨,怎么舍得打掉孩子?可是,万一不打掉,生下来真的有缺陷该怎么办?如果这孩子一出生就疾病缠身,那她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受苦?就为了一己私欲吗?
心就像被烈火烧灼一样,辗转地疼。
她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草草用过晚餐,就连裴子衡与她说话也没听清楚,梦游般洗漱,和衣躺上床睡觉。
裴子衡解开领带,走到床边坐下,摸了摸她的额头:“病了?”
她不舒服地别开头去,背转身子。
裴子衡温声说:“我叫家庭医生来。”她最近的身体状况都不太对劲,他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必须让医生看看。
夏绫闻言一激灵,倒是清醒了些。
她把身子转回来,半撑起来看着他:“裴子衡,不要请医生。”
“再怎么不喜欢打针吃药,你也不该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裴子衡眉心轻蹙,“你答应我好好休养的,但越休养越没精神了。”
她半垂下眼眸:“裴子衡,我恨你。”
声音很轻。
如果没有他,她现在应该躺在厉雷的怀里商量着宝宝的事,不管孩子能不能保留,都有人与她携手一起面对。只要有孩子的爸爸在身边,就算天塌下来她也心安,可是,如今,当所有的倚靠都失去,她至于只有蜷缩在这寂寞又危机四伏的囚笼,一遍遍地问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裴子衡起身,去拿放在床头的手机。
“你恨我也好,我不在乎。”他说,“我只要你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