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枚金币
。
两人走后,时黎浑浑噩噩地写了几张请帖,又呆愣望向窗外的树叶。
江柔说的话回荡在脑子里。
陆鹤川的脸、陆商的笑,有人朝她伸出手……
时黎压住太阳穴,试图去回忆更多过去。
陆商从S县搬来时,她八岁,陆鹤川十岁。距离她被绑架、撞破脑袋失忆还有六年时间,这六年里,她不可能与陆商毫无接触,可为什么脑子里没有关于陆商的记忆?
她记得很多事情——
陪陆鹤川打篮球、两人相约滑冰、他给自己买红豆沙、一起滑雪,还有母亲死后,陆鹤川给自己做的小木偶、手把手教她玩糖果机,省钱给她买洋娃娃……
不对,鹤川需要省什么钱?他从来都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一定是她又弄记错了。医生告诉过时黎,大脑受创后可能会有一部分记忆混乱,需要静心疗养,疗养期间尽量平和情绪,否则容易造成更大程度的脑部损伤。
时黎慢慢歪倒在沙发上,蜷缩着身体阖目养神。
视野一片黑暗就特别容易睡着。
梦境世界光怪陆离,无数旋转的水滴上下晃动,好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将时黎层层笼罩。她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有一只脏兮兮的手给她擦眼泪,不耐心地哄她,“别哭,你哭得好丑。”
声音凶巴巴的,梦中的时黎有无限委屈,一边掉眼泪一边嚷,“不要你管,走开,讨厌鬼!”
那只手在她的头顶停顿一刻,他像是怕了时黎,从兜里掏出纸老虎递给她,“这是今天的手工作业,我帮你做完了。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下次一定不帮你。”
时黎仰起头,却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大致感觉出面前的人是个男孩,很瘦,如同营养不足的劲竹,衣服空落落挂在身上。
怎么又梦到他了?
不过也好,是他的话,今晚就能做个好梦。
梦中的时黎不客气地从男孩手里夺过东西,又拿自己的太阳帽丢他,“哼,如果你不帮我做作业,我就要告诉鹤川你欺负我!”
男孩的声音沉了下去,“不许和他玩,不然就别来找我。”
时黎的意识慢慢抽离,像一个居高临下的观众,默默观赏梦境世界发生的一切。
过去的自己似乎还在与男孩说什么,趾高气昂的,男孩真的生气,转过身就走,她又屁颠屁颠跟在身后,时不时用手指去戳男孩的后背。
最终,两人一起消失在视线中。
时黎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这些都是假的。
第一次梦见男孩的时候,她就将事情告诉了鹤川。
鹤川告诉她,梦里的男孩是不存在的,是她撞击脑部引起的精神分裂。他说,男孩的诞生可能是因为他没能第一时间救出时黎,让她在幽闭黑暗的环境里慢慢发酵出一个能陪伴她的“陆鹤川”,男孩与鹤川相似的几个特征就能证明——他们都爱吃鱼、都讨厌芥末。
换句话说,这个男孩可能就是另一个相同又不同的陆鹤川。
梦到的片段太零碎,时黎相信了这个解释。刚开始有些变扭,总觉得梦到陌生人很奇怪,可每一次情绪失控,她都能做这样的美梦,梦境中男孩一直陪在她身边,让她汲取温暖,慢慢地,她就接受了男孩的存在。
时黎默默等待着,她知道,等这个世界彻底消失,她会进入另一个梦境,当然,还会是个美梦。
这一次时黎等了格外久,迷迷糊糊,她居然在梦境中打起瞌睡。
“时黎,你又上课睡觉!”
暴怒的点名吓醒她,时黎搞不清楚状况,本能回道:“老师,我没睡。”
等彻底看清,她才明白自己回到高一。
台上站着秃顶的数学老师,酒瓶底厚的圆眼镜挡住了愤怒的视线,老头显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情绪激动地双下挥舞手中的讲义,“出去,罚站一节课,都要模拟考了还在做梦,女孩子不努力读书将来怎么在社会上立足!”
时黎委屈巴巴走出教室。
没想到梦里也要罚站,看来秃头给她造成相当深刻的心理阴影。
自己的梦境自己做主,时黎当然不会乖乖站在门外,她望着操场,有一群男生踢足球,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走过去看看。
四周空白的地界慢慢延展出建筑的轮廓,熟悉又陌生。时黎能感觉出身躯的抽长,本来宽松的衬衣也被胸脯撑得紧紧的。
头顶的天空在旋转,明明烈阳高照却有阴雨天特有的沉闷气压,她的心口像被什么压住,喘不上气。
时黎走到操场,刚才还在踢足球的男生都消失了,她失落坐在草地上,百无聊赖地拽着狗尾巴草。
真实世界,学校的草坪是人工制造的,不会长出如此原生态的植物。很奇怪,时黎现在仍能区分梦境与现实。
时黎以为今天的梦在这里结束,只要闹钟响起,又可以开始新的一天。
可。
懒洋洋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异常熟悉。
“时黎,脱衣服。”
时黎转过头看,来的人竟然是陆商!
他是高中的模样,白色衬衫、深蓝牛仔裤,黑色的短发被汗水浸湿,唯有一双眸,亮如星屑。
见不到时黎动作,陆商颇为不耐地伸手解开上衣的扣子,神情淡漠,嘴唇抿成线,仿佛在履行什么约定。
“你神经病!你怎么在这里!给我消失!”
不知道为什么,时黎感觉惶恐,随之而来是忐忑的窘迫。
陆商皱着眉,深深地看着她。下一秒,他俯下身攥住时黎的胳膊,手上一用力就把她掀翻在草坪上,紧接着,他整个人欺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