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方赤火
佟彤灰心丧气地回了宫。
不过今日也并非全无所获。
他既然已经认出了当年的“佟姑娘”和今日的帝姬是同一人,那么他迟早就会发现这个结论的荒谬之处。
比如,那时的佟姑娘难道也已疯癫?还是说帝姬其实没疯,只不过被某个阴谋破坏,拘禁在宫里?若是拘禁,她为什么又能化身佟姑娘满城乱跑?两年过去,她的容貌为何毫无改变,难道真是什么驻颜有术的宫廷秘方?
还有更重要的,当年她既然已识破了奸商霸市的阴谋,却为何不直接上报她父皇,还得“曲线救国”,把整个梁山给端来辟谣?
明明是跟皇帝一句话的事……
总之,深究起来,这其中漏洞一大堆,比东海里的渔网还透亮。
只要他稍微想到其中一点,只要他稍微产生“难道这姑娘真是金枝玉叶的帝姬吗”这种怀疑,佟彤就能自由地离开。
但眼下他病入膏肓,每日的精力全都优先集中在打磨画作上,自然也没有心力思考这些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哎哆哆 的手榴弹 xia夏 的地雷 (づ ̄ 3 ̄)づ
今天好多眼泪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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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ting 评论: 拉手了!!!四舍五入就是大宝贝回来了(不是
数字菌 评论: 天哪,想希孟会死,真的好难过啊
换个昵称 评论: 以命作画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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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 评论:嘤嘤嘤哭到泪崩
露西利 评论: 哎呀哎呀ㄟ( ▔, ▔ )ㄏ
靖猗 评论: 心疼,真的心疼,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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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然去 评论: 霸道帝姬爱上病弱俏画师
浅色夏末 评论: 这坑挖的,我爬不出来了,居然让佟彤看着希孟死,这也太……不过也符合历史上希孟把画花完之后就死了
gemini雅 评论:心疼大宝贝儿
blueblue 评论:心疼希孟宝贝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101章
佟彤心平气和地在“精神病院”度过了又一晚。
期间还有个小太监过来旁敲侧击, 说帝姬您跟灵霄道人的下一次会面约在什么时候,小得给您记一下, 免得忘了。
Boss们在创作层里大概也没啥正事做,乐得在胖佶的皇宫里逍遥, 大约也是包吃包住的待遇, 每天就等着她低头认输。
佟彤神气活现地回那太监:“告诉道长, 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社畜女孩,每天得上班糊口,下班做饭干家务, 年底还得交税, 平时出门叫个车都舍不得叫豪华型——您把我请到这儿来了, 每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管家保姆一大堆, 啥事都不用我亲手做——这样的生活哪儿找去?我才不急着回去呢,多谢您给我免费策划了一个大型VR吃睡体验现场……哎, 要是有wifi就更完美了……不过我现在正在戒网瘾中,没有也无所谓, 你们这儿提供的服务都挺充实的……”
小太监听得云里雾里,一多半的词都莫名其妙听不懂。但既然是帝姬亲口吩咐“转述”,那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打起精神,拿出十二分的职业道德, 嘴上碎碎来回念,硬是把这段话背得一字不差,这才告退出门。
佟彤感叹:旧社会真是把人变成鬼。这要是放在现代, 摊上这么个疯老板,她早辞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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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过去,她估摸着希孟醒来休息,再次不请自来地出现在他的画室门口。
“宝贝儿,今天怎么样?”
反正疯姑娘的言行没人管,她再怎么“疯言疯语”,都会自动被从人忽略过滤,她也就放飞了。
希孟已卧在榻上,对这个肉麻的称谓表示抗议,别过头去不理她。
但他也就坚持了两秒钟,随后闻到了她手中食盒的香气。
“拿过来。”他声音暗哑,语气带笑。气色比昨日更单薄。
希孟手下那两个学徒昨天被她派人敲打了一通,眼下正兢兢业业地帮他洗笔。
但是干活估计也带着满满的怨气,手上翻来覆去的各种粗暴,好像洗的不是笔,是个擦鞋的刷子。
佟彤匆匆来到,一个眼刀过去,两人连忙改成“轻柔模式”,轻拢慢捻抹复挑,重新把那笔当成婴儿般呵护。
疯帝姬也是帝姬,这等庸庸碌碌的小人物哪敢得罪。
佟彤今天给他带的是香糖果子,甜口。
白老板复制出来的同款,在民宿里卖得风生水起;而在这个十二世纪的东京城内,也不过是街边小店随便就能买到的国民吃食。
然而希孟缠绵病榻,已经几个月没出画院大门,吃的东西也是旁人随便送来的食堂菜,他没得选。
油纸包打开,甜香气充满了整个房间。后头的宫女太监都馋哭了。
他眼睛微微一亮,轻声说:“我住在宫外的时候,天天攒零钱买这个。”
佟彤当然知道他的口味喜好,这不够塞牙缝的一袋子东西,派了三拨人,找了几条街才买到。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没必要这么尽心尽力地侍候他。早晚是要分别的。
要么他在创作层里默默死去,要么她又一次不辞而别,和他永不再见。
但她心中有那么一点朴素的同理心,想让他这未曾尝过太多甜美的一生,在她陪伴的这些日子里,能稍微过得舒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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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糖果子很快告罄。他就着她的手一口口吃光,自己也觉得此情此景有点荒谬。
他低声说:“王某人何其有幸,末路之际,还有妙人相伴。我孤独了一辈子,现在却热闹起来了。”
佟彤用手帕给他擦唇角,冷不丁说:“秦太医告诉我,你若现在舍一条胳膊,虽然未必便能伤愈如初,但至少能再争取一年半载的时日。你想不想试试?”
没等他回话,又马上说:“在这一年半载里,你能撑多久,我就陪你多久。我身上既然带了这个‘病’,只要不造反,跑到哪里都没人管的。我天天变着花样儿给你做好吃的。”
她心中有个很简单的念头。凡人王希孟早已死了,然而他在创作层里留的这个影子,能不能打破那个无解的命运,坚持得稍微久一些?
至于那几位把她诓进《听琴图》的反派们……
一边凉快去吧,最好等成望夫石。她才不管呢。
然而希孟不领这个好意,倔强地立刻回答:“我要画完。”
你就作吧。
佟彤心里腹诽,但还是好心劝他:“等画完了之后呢?”
他微微一怔,大概还从没思考过“画卷完工,自己依然活着”的可能性。
他苦笑:“不太可能了。我只能尽力,能完成多少,就完成多少……”
“你那两个学徒根本不顶事,我的宫人报告说,亲耳听到他们在商议怎么偷懒最安全。”
“那又怎样?”他冷冷说,“反正等我死了,他们跟新的师傅。”
佟彤表示没必要在这两个人路人身上浪费时间,“我可以帮你啊!只要你吩咐下来的杂活,我尽心尽力帮你去办,肯定比那两个懒虫快多了!”
“你?”
他用心回想了一阵,才记起来:“是了,你也习丹青。”
他从来都懒得跟人讲客套。即便是吃人嘴软,刚刚被她喂了一肚香糖果子,听她毛遂自荐要来做助手,稍微思量了一下,马上进入状态。
“那好。”他笑道,“你先勾个线给我看看……”
话音未落,他忽然蹙眉。
原本苍白的脸色好像突然覆了一层霜,眉头间填满冷硬的痛楚。
“嘶……”
他忽然倒在榻上。
佟彤连忙去扶,手上感到他的体温直线上升。
“没什么……”他额头很快滴出冷汗,用力说,“高烧,几天来一次……太医施针也没用……熬过去就好了……”
未能及时治疗的伤臂带给他严重的感染,这在古代基本就等同于判了死刑。
佟彤束手无策,更糟糕的是,她知道即使把太医院的老头子全叫来,他们大约也通通束手无策。
她只能手忙脚乱地吩咐自己的下人:“愣着干什么!温水、手帕……等等我上礼拜刚看过一个讲高烧急救的公众号……怎么说的来着……”
一波高烧来得格外猛烈。等太医们感到的时候,希孟全身已经被冷汗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一张清秀的脸痛苦到扭曲。他半昏迷着,紧紧抱着佟彤的胳膊,火烧火燎的声音,似乎是向她求救。
“痛……手痛……全身痛……”
像是在火海里翻滚,像是血管里流着岩浆。
他的胸肺里鼓动着灼热的烟灰,身体却是冰冷,从指尖到脚踝都麻木到刺痛,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自己大限将至。
佟彤心痛如绞,像是抱着一块灼热的炭,头脑也仿佛烧空了,一片空白。
她告诉自己这都不是真的,只是这个天杀的创作层里发生的一点分支剧情。实际上……
实际上他临终前可能没那么痛苦……
但她直觉明白,实际上可能正相反,甚至更甚……
为什么《千里江山图》的创作层里阴风怒号,沉重的雨点永不停歇,像是在日复一日的渡劫。天上的闪电撕裂人心,暴雨中夹杂的一道道雷鸣,全是痛苦而愤怒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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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孟终于被一群太医接管走了。佟彤隐约听到有人感叹:“唉,到底是年轻……能坚持这么久,也不容易了……”
画笔散落一地。两个学徒终于干了点人事,把几近完工的画作罩了起来,保护好。
佟彤茫然四顾,乖乖地跟着宫女回到自己的闺房。
宫女太监们忐忑不安。看着帝姬阴沉四射的面孔,像等楼上另一只靴子掉下来一样,等着她还有什么脑洞破天的吩咐。
可是等了半天,她只是说:“给我换衣服吧。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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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疯帝姬的下人们最近终于松口气。帝姬不再到处打卡胡闹,而是找到了一个新的、稳定的兴趣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