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方赤火
她当然不好意思问,只能自己猜想:毕竟跟人类物种有别,大概七情六欲都不是必需品,就像人间食物一样,只是调剂。
他虽然醋劲大,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禁欲型选手。佟彤跟他有过的少数亲密举动,多半都是为了满足她“要抱抱”的需求。亲亲脸蛋也都是礼貌性的。他自己撩完就跑,一点没有引火烧身过。
对于“自己男朋友到底是行还是不行”这个问题,佟彤十分随缘。毕竟人家颜值在这儿,就算整天摆在家里当吉祥物,她也觉得自己赚到了。
所以现在她也没什么心理负担。确认门窗都关好了,就一把扯下自己头上的簪子,发髻散落下来,尚且潮湿的秀发披了一肩。
她吁口气:“松快了!你说古代女人的发髻扎这么紧,发际线是怎么坚守阵地的?”
然后又换下宽大的古装,包袱里拽出一套睡衣,藏在屏风后头换了。随后欢快地铺床,在大床角落里给自己围了个窝。
面膜……
算了,怪吓人的。
书桌前,希孟合上画册,活动一下肩膀,随口叫:“彤彤,帮我拿一下柜子里的纸。我要……”
他一转头,就看到她一副湿发加睡衣的造型。睡衣还是可爱碎花风,宽宽松松地罩在她身上,衣摆一直垂到大腿——
把下面的短裤都盖住了,于是给人一种“下面什么都没穿”的错觉。
第125章
希孟只看了一眼, 脸色微微僵硬。
“你怎么换衣服了?”他低头重新翻画册。
“穿不惯古装嘛。”佟彤十分有理,“况且我把门窗都关好了。再况且, 咱们这次有外挂,就算被人发现了bug, 世界也不会崩坏……”
她一边说, 一边取了希孟要的宣纸, 仔细帮他铺好在桌上。然后乖巧坐在一旁研墨。
她在王羲之的书房里伺候过,研墨的手法早就炉火纯青。
如今又有幸给王希孟当助手,佟彤觉得自己人品爆发。
随着她手肘用力, 几缕湿发也掉了下来, 在他鼻子底下随着节律晃动。
希孟忍不住幽幽提醒:“咱们在这个世界中所做的一切, 赵孟疃际侵さ摹>退闼皇辈徊欤笕绻行�, 随时可以回溯感知,就像回看监控视频一样……”
“我知道啊。哎, 不就是个短裤吗?”佟彤轻快地笑道,“赵老师没那么迂腐啦, 现代女生穿短裤他看得多了,早就习惯了……”
她没往别的方面想。毕竟比这更暴露的衣裳她也穿过,当时王大宝贝可是心如止水,只问了她一句冷不冷。
实话实说, 当时她是有点小失望的。毕竟哪个女生不想当一回小言玛丽苏,把男友迷得五迷三道欲罢不能……
不过她男朋友又不是凡人。她提醒自己,一幅画能有啥生理反应, 万一激动过头掉片渣,她又得牢底坐穿。
所以她也就释然了,开开心心跟他精神柏拉图。
现在她依然是这么个心态,特别贴心地给他送来一排画笔让他挑。
“你先随便练手,我这里纸管够……”
案边香炉里的熏香燃尽了。佟彤从主人家提供的小香盒里拈出一颗小香丸,投入香炉之中。
片刻后,白烟袅袅升起,书案周围弥漫着淡雅的芳香。
红袖添香夜读书。希孟就算是上辈子在皇家画院,大概也没体验过这么高级的创作环境。
佟彤心里苍蝇搓手,等着观摩天才画家落笔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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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过去,他依然没动。
反而有些分神似的,不住往她脸上瞟。
终于,他忍不住,再次幽幽地开口。
“你别忘了,进入创作层之后,我是一介凡人。”
“不忘不忘,”佟彤点点头,心里奇怪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蓦然间想起来,“对了!你今天忙了一整日,饿了渴了是不是?晚饭没吃饱?我让人给你拿点夜宵来。”
大宝贝可不能饿着。她起身出门,管丫环要了几叠咸甜点心,又泡了一壶没咖啡因的花茶,一同拿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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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去的时候,他面前已经废稿一堆。
“文人画,”他不耐烦地用笔敲桌子,“不求形似,不重技巧,只重意境和神韵。士大夫们借以抒发他们内心的抱负——一般都是什么消极避世啦,人生苦短啦,不想做官啦……”
“知道乾隆为什么独独钟爱赵孟盥穑俊泵髦岳鲜梢浴盎乜醇嗫亍保廊凰廖藜傻仄兰郏耙蛭娜嘶环压し颍菀兹朊拧H叱さ脑禾寤易羁煲驳没欤豢墒且晕娜嘶侵中匆獗史ǎ乙惶炷芑拧�
佟彤忍着笑听他吐槽。
其实文人画没他说的那么投机取巧。中国艺术界自古就提倡“书画同源”,擅丹青的一般都是士大夫阶层。一幅画不止是为了好看,更是表达了文人墨客的心府灵境。
赵孟罱飧龃撤⒀锕獯螅撕蟠笫ζ党觯裁椿乒⒍洳⑸蛑堋⑻埔魑奘牌鹆酥泄车闹髁鳌�
他们不是职业画匠,没那个工夫磨工笔、磨构图、磨技术。
他们所追求的是“妙手偶得”——不拘泥于既定的题材,只要心中有思虑,那思虑迟早会满盈自溢,洒在纸上,成为他们与知音沟通的一种载体。
奈何文人画里那种隐逸遁世的内核,跟这个热烈倔强、剑走偏锋的少年王希孟,气场完全不合。
刚才趁佟彤不在,随意试了两笔,完全不是老赵的原装意境。
就算是他阅遍《赵孟钊罚阉忧嗄甑嚼夏甑男穆防剔哿烁霰椋值紫乱哺粗撇怀隼茨侵指芯酢�
佟彤安慰他:“没关系。雅舍的墙上也不一定要挂文人画。你就按你最拿手的来,以你的水平,赵老师肯定会第一时间赶来瞻仰的!”
她说得真诚,乌黑的眼珠映着灯火,盈盈闪亮。
他转头盯着她看,许久都没挪目光。
看得佟彤脸红,小声问:“画不画啦?”
他这才微微一笑,说:“青绿山水没那么好画,这儿又不是翰林图画院,光采买颜料就得至少一个月……哦不对,这个世界太小了,也许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矿物颜料。”
不像这些偷懒的文人画,一支笔、一块墨,就能搞定硕大的一张。
佟彤依旧很乐观地说:“那也无妨啊。慢工出细活。”
上次在《听琴图》里耽搁了快一个月,现实中大概过了两小时。
“有关部门”以及各位有关人员,还在太和殿外等待奇迹发生。
但让他们等上几个小时,应该不算过分吧……
希孟却似乎不太乐意,眼神散漫地在她碎花睡衣上扫荡。
他问:“那就一直住这里?”
佟彤:“亲,咱们钱管够。”
希孟撂下笔,手伸向她带来的点心。
她积极地过去收摊,笔洗里轻轻涮干净。
然后很不讲究地从他手里抢过一块点心。
“这个玫瑰花饼我还没吃过呢,给我留点嘛。”
也不嫌他咬过一口。
她满足地吃了玫瑰花饼,抬头发现希孟的脸有点胀红。
他脸色本白皙,涌上一阵血色以后,眉梢眼角都染了短暂的红,好似一阵春风拂过,万树花开。
“不画了!休息。”
他拂袖而起。
她莫名其妙:不就抢了个点心,至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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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彤先上床睡了。她像上次拼房时一样,在大床上摆个两尺宽的小几,隔开两人的空间,算是床头柜。
希孟仍然在纠结“自己居然画不出像样的文人画”这件事。续了根蜡烛,挑灯再战。
又浪费了不知多少笔墨以后,终于凡人的躯壳抵不住疲惫的侵袭,也爬上床睡了。
不过佟彤听他睡得不踏实。她偶尔梦醒,就着窗外月光,看到他正睁眼看自己。
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
“还不睡啊?”她轻声敦促,“明天还干活呢。”
他“嗯”一声,转身给她个后背。
但没多久,又转回仰面朝天,闷闷地告诉她:“我睡不着。”
声音楚楚可怜,一点没有早些时候吐槽时那种犀利无情。
佟彤也觉得他挺可怜的。身为过目不忘、一点就通的奇才,今天居然碰上了他难以驾驭的题材……
“乖,不想那些了。”她也轻声回,“大不了照着画册临摹嘛。而且装饰字画什么的可以最后搞定。明天咱们还得继续挖莲藕呢。”
他似乎是苦笑着叹了口气,不吭声了。
片刻之后,佟彤感觉被子下面伸来一只手,穿过床头小几,摸索了一番,搭在她的手上。
手心灼热,腕上延伸着伤痕。骨节硬朗。相比之下,她的手软得像棉花糖。
她微微一笑,自然而然地反扣住,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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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两人依旧过得忙碌充实:将挖出的莲藕移栽满整个池塘,几株性急的莲花已经含苞待放;然后又在院里种了梅兰竹菊,营造了一个清新淡雅的后院。
村民们小心翼翼地在旁边围观,纷纷对雅舍的品位赞不绝口。
“松雪道人一定会喜欢这里的!一定会再来的!”
“莫非两位就是松雪道人派来重修院舍的?”
“两位一定要请得松雪道人重新莅临小村啊!有他在这儿坐镇,小的们都觉得更有文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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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期望越大,佟彤心里就越是急切,恨不得明天就把“毛坯房”装修完毕。
红衣罗汉讲经讲得好,慕名而来的贵人们已经决定在这里住上个把月,日日听取大师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