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经 第63章

作者:孟中得意 标签: 现代言情

路肖维在市场里闲逛, 他一会儿希望钟汀赶快认出他,一会儿又怕钟汀认出他来。

他尽可能地和他们保持距离,每当他觉得钟汀可能回头看他的时候, 他就俯身去观察一边的菜品。

他在市场里看到了卖栗子的,有的栗子还没剥, 一个挨一个地逗留在长得像小刺猬的壳里,绿刺张牙舞爪地向外伸着, 外壳这么硬,大概是为了怕松鼠吃掉吧。

他拿着买好的栗子,继续沿着他们的路线走, 钟汀停在一个摊前看芥菜,因为摊前人不少,他就在没人的边缘看胡萝卜,萝卜的价签上写着新人参,等钟汀付完账单,他随便挑了两袋人参去付账。

钟汀一直在等着路肖维自动离开,可等她食材都要采办完的时候,她还是能感觉到背后的那双眼睛。

她突然转身,路肖维的脸只稍稍僵了一秒,便冲她笑了,“你也在这里啊,真是巧。”

还没等钟汀回他,他便扬了扬自己手里的袋子抢先说道,“你要吃栗子吗?”

“谢谢,不用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路肖维就这么看着钟汀,她黑色高领毛衣外套了件白色羽绒服,头上梳着一个马尾,半个耳朵露出来。

他并没有任何难为情的样子,“钟汀,这么冷的天,你还是戴上帽子吧。”他很想把她羽绒服上的帽子直接给她掀上去,不过仅停留在想象阶段。

钟汀看了一眼那个大衣没系扣子的男人,他的大衣里面只穿了一件衬衣,“我不冷,你管好自己就好。”

高崎认出了这人就是钟汀的前夫,一个前夫竟然也能这样阴魂不散,他用日语对钟汀说,“需要我帮忙吗?”

她也是用日语回的,“不用,就是随便碰到而已。能麻烦你去帮我买盒草莓吗?”

路肖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知道说的内容是关于他的。他们说着他不懂的话,好像他们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而他只是一个外人而已。

不过事实上,钟汀和他才是一国人,所以他并没什么可难过的。

他看着高崎走远,然后走到钟汀旁边,将她羽绒服上的帽子盖在她头上,然后把栗子放在她的车筐里。

“钟汀,我的房子就在东大附近,一会儿你要不要同我去看一看,总是借住在别人家里不好,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路肖维,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用他说着不熟练的印地语回了她一句,“我喜欢你。”说完他也觉得自己是不是中了邪。

“可喜欢一个人不应该让她高兴吗?你这样我一点儿都不高兴。”钟汀从口袋里取出那支录音笔,她也不知道会不会遇上路肖维,但还是凭着直觉随身携带着那只录音笔,“拿回去吧,我想试着过一种新生活,你别拦着我了。”

他的嘴唇翕动,挣扎着半天才说了一句,“钟汀,我们去吃牛肉火锅吧。”

一瞬间,钟汀愣住了,“可我吃过了。”

当高崎拿着盒装草莓回来的时候,钟汀不得不向高崎表达歉意,“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回去吧。”

“我可以等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了,谢谢。可能要很长时间,晚上我再做饭给你们吃。”她把采办的东西都放在高崎的自行车上,“辛苦了。”

他俩并没有去吃牛肉火锅,钟汀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找到自行车停车场。

两人最后进了永田町的一家店里,店里的招牌菜是猪肉火锅,这家猪肉是从鹿儿岛供应的。

钟汀把绯红的肉片放在黄铜锅里涮,没多久就捞了出来,在黑胡椒碟里滚了一圈,她边吃边说,“涮肉可不能太老,赶快吃吧。世界上好吃的那么多,猪肉也很好,你不必勉强自己吃牛肉。你身体里根本没分泌对牛肉感兴趣的蛋白酶,人爱吃什么,都是基因决定的,我们要尊重自己的基因选择。”

路肖维觉得钟汀的话槽点无数,果然是一个文科生,可他又不知道拿什么去反驳。

他并没吃猪肉火锅,而是给自己点了一份牛肉饭,这儿的牛肉很是实惠,每一块都很大,钟汀看着他把牛肉一块一块放进自己的嘴里。

“你别这样。”

“这儿的牛肉不错,你要不要来一块?”

“你越这样,我就越觉得咱俩在一起不合适,生活本来就够不容易了,为什么我们不能让自己舒服点儿呢?我不想迁就你了,可我也不希望你迁就我。我第一次没经验,如果我再结婚的话,我应该找一个和我一样爱吃牛肉的。你也是,你应该找一个和你一样不爱吃牛肉的。你用不着为我牺牲你的饮食习惯。你说巧不巧,牺牲的偏旁是牛。”

路肖维细细地嚼着他嘴里的牛肉,等牛肉完全化在他嘴里的时候,他才重又开了口,“钟汀,你知道什么叫牺牲吗?用一万块换一块才叫牺牲,用一块换一万块,那叫得偿所愿,幸运之至。我就喜欢这种物超所值的交换。再说,我现在觉得牛肉挺好的。”

路肖维说完后便又继续认真吃他的牛肉饭。

他嚼得十分细致,好像是一个吃完还要写食评的专栏作者,生怕错过了一点儿滋味。

钟汀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美味在前,食之无味。她机械地拿着猪肉片在铜锅里涮着。

很久之后,路肖维终于吃完了他的那份牛肉饭。

就在钟汀深吸一口气的同时,路肖维又点了一份,“要不要同我去看看房子,无论如何,还是自己家住着舒服,在外人家总免不了拘束。”

“什么自己家?我这么穷,哪有钱在东京置业?”

“我只是个建议,选择在你,钥匙给你,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钟汀又把钥匙推了过去,“这个地段租金很贵的,租金我可付不起,你还是租给别人吧。”

路肖维实在不知道怎么把这番话继续下去,永远都是原地打转,对白总在不停地重复。

“我今天下午三点的飞机,我会很快在你眼前消失。你就算住进去,我也不会去打扰你。钟汀,适当接受别人的好意也是一种善良。”

钟汀沉默。

“你微信能不能把我加回来?”路肖维捕捉到了她神色间的一丝忧郁,“我只是想和你保持必要的联系,我不会说你不爱听的。如果我以后的言论打扰到了你,我坐飞机坠机怎么样?”

钟汀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可听他赌咒发誓,心脏还是揪了一下,“和你坐一架飞机的乘客要知道你这样拿人家的身家性命发誓,他们得恨死你。”

“我不会让它应验的。”

路肖维坐飞机回国的那天下午,钟汀的右眼一直跳,她裁了个小纸条贴在眼皮上,寓意是白跳。

不久后,她收到了一个快件,打开包裹,里面是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