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橙子离
蒋师夷:“小西,爷爷看到了新闻,和我说让你有空的时候,带颜颜回家来一趟。哎,我说颜颜是张明远的女儿,你怎么不早说呢?还是你也才知道啊?”
蒋凌西看着手机上和大哥的对话框,微微皱眉,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次,又删了自己的回复,有些犹豫不定。
他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就被床上的颜钟意一把扑到了背上来。
颜钟意圈住了蒋凌西的肩背,歪过头来,倒是没有去看手机屏幕,只是抬手抚了下他眉宇之间,问道:“怎么啦?不高兴吗?”
蒋凌西侧过来,在她水润嫣红的唇上亲了下。
他知道颜钟意是不会不打招呼主动来偷看他手机的,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了颜钟意手中,把做决定的权利留给了她。
但蒋凌西还是补充道:“你……不想去的话就不去,我爷爷比较固执,不是很好相处。”
蒋凌西知道自己爷爷的作风,电影节上这一番公开表白,爷爷哪怕不满意颜钟意,那也绝对是逼也要逼着他立刻马上娶人家姑娘的。
因为……
在爷爷眼里,全世界都知道了,还是姑娘先主动公开告白的,你这要是还不赶紧娶进门来,那简直是把人家姑娘的名声都糟蹋光了!像什么样子?
蒋凌西觉得,颜钟意和他爷爷之间的代沟,从大几十年的年龄差异到截然不同的成长背景,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填平的。
不说别的,就颜钟意爱穿的大露背长裙和性感深V礼服,百分之一万爷爷一看到就要挂大黑脸的。
虽然爷爷绝对不会冲着女人大吼大叫又或者动手什么的,但蒋凌西既不想勉强颜钟意把自己包裹成一颗低调娴静的粽子,穿成一副保守淑女的样子,也不想颜钟意因为坚持自我风格,结果却要面对长辈的冷脸,更不想让她面对爷爷肯定上来就要谈婚论嫁的压力。
可颜钟意看完了蒋师夷的留言,笑道:“去就去呗。电影节之后公映之前的档期不是还有时间吗?你和大哥约日期好啦。”
蒋凌西凝视着她的笑颜,确定看不出什么勉强之意,还是决定先给她打预防针了:“爷爷看到公开表白,会逼婚的。你别放在心上。”
颜钟意弯起眼睛,抬手捏了捏蒋凌西挺拔的鼻梁,笑他:“你紧张什么?你家又不是龙潭虎穴?再说了,你逼婚都不管用了,你爷爷逼婚能管用吗?”
但她玩笑归玩笑,心中也很明白蒋凌西肯定会紧张,毕竟那是他唯一的爷爷,是他长大的家,而且他家都好久不能称之为他家了。颜钟意每次看他回去回来心情都不好,也挺心疼的。
谁让蒋凌西就那么别扭。
大哥明明说了,让他回去扫墓之前打招呼,尽量把时间安排得和爷爷错开,可蒋凌西就偏偏要在忌日当天一大清早踩着晨露去,亲手擦洗一遍墓碑,然后放上两束妈妈最喜欢的花儿。
他其实不知道妈妈最喜欢什么花,也没人告诉过他,妈妈最喜欢什么花。
他只是看着老照片里,好几张都是妈妈抱着这种花站在爸爸身边,对着镜头温柔娴静地笑,便猜测她喜欢这种花。
至于爸爸喜欢什么花?
家里上两代的男人们可都不承认自己对花有什么偏好,花那是男人送女人的,自然是女人爱的东西。
那也就只好送一样的花了。反正没见过面的爸爸,这点小事情,应当是会迁就妈妈的。
可偏偏爷爷也是赶早不赶晚的人,每次都是两大束白菊花。
白发人送黑发人,忌日心情当然不会好,加上爷爷本来脾气就差,每每都是不欢而散,虽然也没有再像当年那样,拿拐杖劈头盖脸地往小辈身上砸就是了。
毕竟孩子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
可哪怕蒋凌西不肯说不想提,如今他和爷爷之间仍旧僵硬的祖孙关系,肯定也会是他心中一根刺,颜钟意是挺明白的。
她偷偷伸手去挠蒋凌西的下颌,作出一副“我不管我就任性”的模样,悄悄坦白道:“你爷爷那里嘛……我也先斩后奏了一次,你就当我们扯平了好不好?可以生一小会气,但是不准生太久气。”
蒋凌西捉住她捣乱的手,有些诧异:“你干什么了?你之前和我爷爷联系了?”
“就是你忙电影后期制作的时候,我就偷偷做了点东西,让大哥转交给爷爷了。”颜钟意毫不犹豫地把大哥卖了,说话声音又嗲又软,明显就是在卖萌撒娇,“但是嘛……我没说是我做的,嘿嘿。”
蒋凌西接过了颜钟意递过来的平板,一翻开,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鉴于他俩又同居了,东西也都搬到一起了,在他忙后期的时候,颜钟意竟然把他以前所有的手写电影记录全部一页一页扫描成了电子档,按照他的阅片时间和观影类型,一一归类,做了两份存档。
要说值不值得这么做,蒋凌西自己觉得其实不值得。
那些被大哥成箱寄过来的手写笔记本,是从他小学时候开始的,直到成年以前,大学以后基本都是直接用电脑了。
蒋凌西觉得那十来年间的阅片记录,鉴于年纪小,都很难说有什么很强的专业性,更像是自己的个人读后感罢了。
虽然早期偏重于剧情,后期开始涉及到节奏、镜头和场景等等。
到了大学里真正开始想转专业之后,他有用的资料素材,都是在电脑和网络上多处备份的。
但在颜钟意看来,哪怕这些童年少年时期的东西在专业上不再有用,哪怕早期的内容更显得幼稚,那也都是很宝贵的,是他一路成长的回忆和积淀。
更重要的是,这是蒋凌西萌生自己专业兴趣的伊始。
然后颜钟意把蒋凌西最开始的那一百零九篇电影阅后手写记录,单独做了一份电子版,每一篇都配上了电影简介,放进了新买的平板里,再加上碟片,一起交给了蒋师夷,让他带给了爷爷。
她知道蒋凌西学不会示弱,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回头去冲着爷爷哭,挖心掏肺泪流满面地去讲自己为什么对拍电影感兴趣。
其实不过是童年时,因为好奇也因为羡慕,趴在镜头为他打开的万千世界里,看了好多好多讲述父母亲情的影片,想偷偷去看看别人拥有的爸爸妈妈。
虽然颜钟意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想说每个人都有自由意志选择职业,想说子孙不是家长的所有品,想说娱乐圈这个行业也许特殊但并不低贱,人只有一生,可艺术能让人探索好多可能。
但她其实并没有想去和老人家讲道理。
颜钟意想,讲道理有什么用,这世间这么多大道理,要是一番话就能改变人,那早就改变人了。
如果讲道理就管用的话,那爷爷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用等到她来演讲么?
蒋凌西也好,蒋师夷也好,总说自己爷爷脾气暴,固执又古板。那这样的老人家,活到人生七十古来稀了,从来都是上位者指挥者,是好几辈人的大家长,谁都要听他的,难道还指望自己一番话能动摇他全部的价值观和认知不成?
颜钟意想,老人家有软肋,也不过就是自己英年牺牲的儿子,和亲手养大的孙子。
哪怕蒋凌西选择的人生路,再不符合爷爷的规划爷爷的希望爷爷的要求,那到最后,想要老人家妥协,也无非就是他还是爱蒋凌西的,哪怕老人家不肯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