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写离声
四公主又好气又好笑:“这孩子,急着将自己送出去呢。”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五公主逗他道:“大郎为何要送与舅母呀?”
小世子眨巴两下眼睛,看看沈宜秋,吮了吮拇指:“舅母香香,舅母好看……”
五公主笑道:“舅母和五姨母哪个好看呀?”
小世子捏着手里的小玉马,想也没想:“舅母好看。”
五公主大笑,又问:“那舅母和你阿娘哪个好看呀?”
小世子迟疑了片刻道:“都好看呀。”
五公主刮刮他的小脸蛋:“那可不行,谁好看你今晚跟谁睡。”
小世子左看看右看看,冲着四公主唤了声“阿娘”,然后毅然决然地扑进了沈宜秋怀里。
四公主笑着来拽儿子,小世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沈宜秋道:“阿姊,要不今夜让小世子随我去少阳院吧,是我答应了他,合该践诺的。叫嬷嬷们跟着,若是小世子夜里闹起来,我便将他送回凝云院。”
四公主看看儿子,叹了口气,在他头顶揉了揉:“可不许闹你舅母。”便即吩咐伺候小世子的嬷嬷和侍女们跟太子妃一起去少阳院。
前头的宴饮不知要到何时,沈宜秋便命内侍去向太子传话,自己先与公主们一同下山。
回到寝殿中,她先给小世子的随从们安排下住处,带着小世子逗了一回狗儿,看着时辰有些晚便叫嬷嬷带他去后殿小汤池中沐浴,自去少阳汤中泡了一会儿。
不一会儿,两人都沐浴梳洗完毕,小世子不愿意睡,沈宜秋便将他抱在怀里,握着他的手,教他画猫儿狗儿和小兔子。
玩了一回,孩子终于有些困了,嬷嬷便来抱他:“小世子,随嬷嬷去睡觉,让太子妃娘娘安置。”
小世子紧紧抱着沈宜秋的胳膊:“大郎和舅母睡。”
宫人们都掩着嘴吃吃笑起来。
嬷嬷道:“那怎么使得!”
小世子仰起小脸:“就使得!”
沈宜秋便对嬷嬷道:“就让他睡我殿中吧,若是中夜闹起来,我再叫人请嬷嬷。”
便即叫宫人取了一床簇新的衾被来,把孩子抱到床上。
小世子大约是方才玩过了头,走了困意,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睛,翻来覆去睡不着。
沈宜秋道:“睡不着么?”
小世子吮着拇指道:“舅母唱歌。”
沈宜秋点点头,随口哼唱起来,却是一首灵州小调。
小世子认真听着,逐渐安静下来,眼皮慢慢耷拉下来。
沈宜秋本不想那么早睡,可搂着孩子哼着曲,不知不觉把自己也哄睡着了。
集灵台的宴席一直到中夜才散,尉迟越归心似箭,又不能提前离席,心中焦急不言而喻。
好不容易捱到散席,他也顾不上饮了许多酒,便即骑着马往山麓飞驰而去。
到得少阳院外,他翻身下马,正要往寝殿去,忽然瞥见不远处一棵槐树下站着个人影,那人手中提着一盏微弱的风灯,裹着裘衣,戴着风帽,看得出身形娇小,显然是女子。
他心头一跳,酒意醒了大半,刹那间竟以为是沈宜秋在门外等他,随即意识到绝无这个可能。
正想着,那人走上前来,摘下风帽,盈盈一拜,却是何婉蕙。
尉迟越反感她如此行事,但见她孤身一人夤夜在此相候,不知在寒风中立了多久,心中又有些不落忍,便道:“九娘,你怎么在此?怎么没有下人陪伴?”
何婉蕙道:“表兄,阿蕙明日便要下山,特来向表兄辞行。”
边说边向他走进,目光缠绵,似缠绕着万缕情丝:“阿蕙一直想与表兄当面说两句话,奈何一直找不到机会,只能出此下策……”
太子的随从们不想能目睹此情此景,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尉迟越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打断她的话:“孤这就命人送你回芳兰院。”
他看着何婉蕙眼中有泪光,莫名生出股烦躁之意,忍不住正色道:“我们虽是表亲,毕竟年岁已长,须得避嫌。中夜相见甚是不妥,往后不可再如此任意妄为。”
顿了顿道:“替孤向姨母问好,路上小心。”
转头点了两个内侍:“你们送何娘子回芳兰院去。”
说罢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院中走去,身后传来压抑的抽噎声,他心中越发堵得慌。
到得寝堂中,宫人向他行礼,似有话要禀报,他不耐烦听,只是一颔首,并未停下脚步。
尉迟越大步流星,径直走到帐幄前,轻轻撩开锦帷,借着透过窗纸漏入的月光看到沈宜秋侧身而卧,睡颜沉静,脸庞在似水的月华中莹润如真珠。
他只觉心中的烦躁稍微纾解,俯身在她脸颊上轻吻了一下,伸手去摸索她的手,忽然碰到一团软软的东西。
他探身过去,定睛一看,顿时傻了眼,这不是四姊家那个讨嫌的孩子么?
第83章 争宠(加更)
尉迟越这才想起方才有宫人似是有话禀告,只是他疾步走来,没听她说完。
半夜里将这孩子退回四公主下榻的凝云院是不成的,少不得只能这么将就一晚。尉迟越看看太子妃恬静的睡颜,顿生几许不甘。
昼间在山谷中他便心痒难耐,但到底是光天化日,沈宜秋又脸嫩,到底不能放开了胡闹,他只盼着夜里回到床帏间可以一亲芳泽,可人人都似与他过不去。
筵席散得既晚,回到少阳院又被表妹堵在门口,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了,回房一看,连床都叫人占了。
太子越想越堵心,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法子,只得先去浴堂草草沐浴,换了寝衣出来,却见那孩子得寸进尺,竟然搂住了沈宜秋的脖子。
尉迟越怏怏地在床外侧躺下,有心想抱抱太子妃,可床上有孩子在,即便睡得无知无觉,他也做不出狎昵之举,只能憋着火气干躺着。
偏生他饮的酒不多不少,正好令他睡意全无,亢奋不已。
他仰天躺了一会儿,终是意难平,借着月光打量了那孩子一会儿,忽然恶向胆边生,轻手轻脚地将那孩子抱起放到床里侧,自己往两人中间一躺——就算他今夜不能得偿所愿,也不能叫这小泼皮霸占着小丸。
小世子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小嘴嚅了嚅,吹出个口水泡泡,又颠了个身,弓成个小虾米,继续呼呼大睡。
尉迟越心里痛快了些,阖上眼皮,凝神调息,逐渐睡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迷迷糊糊觉得有什么压在胸口,睁开眼睛一看,却对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尉迟越瞬间清醒,一看,原来那小儿正想从他身上爬过去。
太子殿下与小世子大眼瞪小眼。
俄顷,尉迟越忽见那小儿嘴一瘪,心道不妙,果然,那孩子“嗷”一嗓子哭起来。
沈宜秋从睡梦中惊坐起来,茫然四顾,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上辈子第二个孩子小产后,她时不时在睡梦中恍惚听见婴儿啼哭,每回都会惊醒过来,茫然又徒劳地寻找她那不存在的孩子。
好在这回她顷刻找到了哭声的来源,立即清醒过来,将嚎啕大哭的小世子搂入怀中,轻声道:“好乖乖,怎的哭了?别怕,舅母在这儿。”
她拍抚了孩子一会儿,这才发现尉迟越:“殿下何时回来的?”
尉迟越道:“约莫子时散的席。”
沈宜秋点点头,继续轻拍哭个不住的小世子:“怎么睡得好好的醒了?莫哭莫哭,哦,哦……”
尉迟越脑海中灵光乍现:“定是认生了,不是想他阿娘便是想乳母,孤这就叫人拿被子包了送回去。”
殊不知小世子从断奶起便独自睡,四公主喜欢四处游玩,常带着儿子四处乱跑,今日住离宫,明日住庄园,更无认床认生的毛病。
太子话音未落,那小儿便打着哭嗝道:“舅母,大郎要舅母抱抱……”
沈宜秋心已化成了一滩水:“好,好,舅母抱。”
那小儿抽噎了一会儿,总算噤声。
太子无计可施,又不好同一个垂髫小儿计较,只得与他换了个位置。
没想到他刚躺下,那小儿便伸手推他:“阿舅走……”
尉迟越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太子一向不苟言笑,也不像五皇子那样会讨小孩的欢心,宗室中的小辈都与他不甚亲近。
小世子以前便觉这三舅凶巴巴的不好相与,有些怵他,此时他板起脸来,吓得抱紧沈宜秋,“哇”一声又大哭起来。
这小儿体魄随了他阿娘,哭起来中气十足,余音绕梁,尉迟越只觉天灵盖都快叫他这震天的哭声掀飞了。
沈宜秋心疼孩子,忍不住道:“殿下,小世子这样哭下去不是办法……”
尉迟越挑了挑眉:“大郎,别哭了。”
小世子不理他,哭得更凶了。
太子道:“这孩子机灵得很,八成是假哭。”
小世子闻言,仰起脸接着哭,涕泪齐下,声势浩大,比夏日得雷雨还滂沱。
沈宜秋心如刀绞,语气急起来:“殿下!”一边替他拭泪。
尉迟越一听便知她恼了,撇撇嘴道:“行,孤错怪他了。”
小世子见有人替他撑腰,也不怕这凶神恶煞的三舅了,伸手推他:“不要阿舅,大郎不要阿舅……”
尉迟越一挑眉,正要说什么,对上沈宜秋谴责的目光,只得把话咽回去,无可奈何道:“孤去侧殿睡。”说罢披衣下床。
小世子顿时破涕为笑,伏在沈宜秋怀中,奶声奶气道:“舅母好,舅母像阿娘,舅母香香……”
沈宜秋听他哭得瓮声瓮气,一颗心又酸又软,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大郎最乖,不怕,阿舅已经走了。”
尉迟越刚走出屏风,冷不丁听见这话,差点没气出个好歹。
翌日仍旧有围猎,尉迟越一早便来唤沈宜秋,沈宜秋醒转过来,对太子摇摇头,小声道:“殿下,妾昨晚便觉腹中坠坠的,今日怕是不能随殿下去猎场了。”
又看了看身侧酣睡的小儿:“况且小世子还睡着,妾起来免不得要吵醒他。”
沈宜秋服了一阵子陶奉御的药房,月信比以前准了些,尉迟越一算,差不多是在这几日,便道:“你身子不舒服便在山下休息吧。”
说罢睨了那小儿一眼:“待他醒了,便叫他嬷嬷带着回凝云院去,这小子闹人得很,与他阿娘一个德性。”
沈宜秋忙道:“哪里就闹人了,妾就不曾见过这么乖巧可人的孩子。四姊也要去打猎,回凝云院也是那些下人伺候着,留在这里妾还能照看一二。”
不等尉迟越开口,她一口气接着道:“殿下去猎场吧,不必担心我们。”
尉迟越一噎,没好气地乜了一眼小世子红扑扑的小脸,想了想道:“孤也不去围猎了,昨日门下省送来的奏疏孤还未阅览。”
沈宜秋道:“一年一度的围猎,殿下错过岂不可惜?”
尉迟越道:“正事要紧,闲来无事随时都可去禁苑狩猎,无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