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轩家沐言
白络络的目光倏地一颤,默默凝望他片刻,他还是这样的傻,这样的天真,她的手指无声地一寸寸捏紧,最后又缓慢松开,她垂下头去,心里泛起酸涩微疼,杂乱的连自己也分辨不清,她声音低不可闻:“你先起来。”
他不依不挠:“你说了,只要我跪下来,你就不讨厌我。”
她像是恼了:“我没有讨厌你!”只因为内心深处有一种强烈不安,他听了她的话,于是一下子站起来,迫不及待将她抱在怀里,似是心有余悸,他略低着头,梦呓似低喃着:“络络。”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不住地磨蹭,他又不满足,一只手捧她的脸,再狠狠地吻下去,不顾一切地攫取。
她的唇瓣被他撞得生疼,周围的空气仿佛也被他吸走,一时间喘不过气,他的吻滚烫而迷恋,强硬的如烙铁似,那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执狂,他辗转着吞噬她所有的呼吸,慢慢将她放平在沙发上,他嘴唇始终贴着她的唇,贪婪的吸汲她嘴里每一缕香甜,唇齿间交缠着丝丝缕缕的银丝,晶亮剔透,他又去揉拉她的小舌,细致地一遍遍吸吮,不知疲倦。四面充斥着他沸热的气息,排山倒海般,她胸口闷得好似被石头压住,可尽管这样,她仍是搂住他的脖子。
她呼吸急促,脑中混乱的搅不清楚,只是十指软软从他颈间落下,他抬起头来,将她手臂重新圈上去,鼻尖轻抵着她鼻头,他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唇上,那一双眸里是蚕丝般层层缠绕的痴狂,窒息一样无处可逃。
他低低呢喃:“不准再吓我了,络络……”
Chapter38 【矛盾】
天色阴沉沉的,别墅被朦朦的浅雾笼罩起来,雨水倾盆,在地上很快掀起一层细白的雨雾,两边栽着好几株海棠树,有麻雀一跳一跳地从草坪躲进树底,树尖不断晃动,汽车的前灯亮着两束柱形的白光,映得雨水密集的如帘子,只是哗哗地下。
管家执了一柄大伞守在门外,直到汽车稳稳停在门口,他连忙迎上前,将车门打开,杨思惠便拎着皮包从车里弯身出来,她脚步极是轻快,一进客厅就将皮包递给佣人,直直走向二楼。
走廊地板上铺着深蓝色的鹅绒地毯,长长的直蜿蜒到卧室和书房,柔软的能淹没脚踝,她走到卧室去,屋子里传来人的说话声,愈来愈近,一推开门,就看见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张单子,正和躺在床上的宋博海谈话。
她走过去,那医生看见是她,恭敬的微笑道:“夫人。”
杨思惠轻轻颔首,先往床上看了一眼,宋博海如今的气色已经大好,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眼角逶迤着细密皱纹,连呼吸机也已褪去,那模样依稀和清珏颇为相似,她这才看向医生,说道:“他怎么样了?”
医生就说:“宋先生的身体恢复的非常好,调理的也不错,在我们的医院里,那一些早期的肝癌患者可没有这样好的恢复力。”他说着,将检查报告递给她:“这是今天才出来的报告,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杨思惠也看不懂,听他这样一说,不由得也笑起来:“那就好,麻烦你了。”那医生摇摇头,笑道:“我今天就是来送报告的,时间也不早了,外面还下着大雨,我得赶紧回医院才行。”
她也不多留,于是去走廊叫来管家送他,等将医生送走了,她攥着报告单坐在床边的座椅里,低头看了一看,才把它放在床头柜上。那卧室里便安静下来,隐约还能听见稀稀疏疏的雨声,宋博海望着她的面孔,当真是如兰花一般温静美丽,他的心怦然一动,掌心轻轻地覆上她的手,连她手背都细腻柔软,她怔了怔,脸庞逐渐发热,却忍不住微微翘起嘴角,他忽然低声唤她:“芊芊。”他望着她,眼里是一种恍惚的神采:“这么多年了,到头来,还是我们老宋家亏待了你……”
她一双眼眸如霞光似绚丽明媚:“我心甘情愿的。”她略低下头去,轻轻说道:“再说了,宋家对我还有养育之恩。”
虽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两个人却都是恍若梦境的感觉,心间有股沉静的欢喜,她最终还是被他看得不自在,便又生生地移开话题:“看清珏这样子,明年初春是要办婚礼了。”
宋博海一愣,又仿佛早已预知,脸上的神色错综复杂,颇为无奈的叹道:“那一次我放走了白络络,没想到会把他刺激的那么严重,竟然躺到医院去了,从那以后,我也不敢再去管他。”隔了很久,他抬头说道:“不过这样也好,总有一个人能看住他,等他们两个结婚之后,你就把公司里的业务匀一点给那个白络络,让她帮一帮清珏,反正公司迟早也要给他们的。”
她笑着:“我知道了。”
山间也是雾蒙蒙的,天色晦暗,卧室里开了一盏台灯,宋清珏正用毛巾抹新装好的玻璃窗,雨水斜斜的交错流淌,连不远处的冬青树也都是一片朦胧。他将窗户擦拭干净,便提着毛巾转过身,白络络躺在那床中间,身上盖着很厚的被子,她背对着他,乌黑的长发如海藻似铺陈在枕边。
床头柜的钟一下一下地响,白络络闭着眼睛,听他脚步声逐渐远了,然后传来水流细微的声音,落在耳畔却更添了烦闷。
她默默地躺在被子里,思绪早已经乱成一团,快有两个月了,她还没有离开,她忽然想起他的话来,七年前……那时候,她总是四处搬家,母亲也不告诉她缘由,直到有一天,她放学回到家里,客厅已经影影绰绰站着五六个人,而母亲被人牢牢按住双手,她还没有会过神,另外一个男人已经拽住她手臂往阳台外拖,她根本比不得他的力气,在母亲嘶声力竭的喊声中,她被人抱起来,而脑袋正朝着阳台外。
她骇怕的尖叫,几乎是一瞬间便哭出声,全身血液轰轰地冲向头顶,那一种冰冷至极的晕眩,是她长这么大从未想像过的,她依稀听见母亲的嚎啕:“我和他已经离婚两年了,他欠的钱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且我的钱都给你了……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在哪……”母亲最后哭的说不出话,瑟瑟发抖。
周围的一切在瞬间变得异样安静,她一颗心几乎停止下来,惊恐到了极点,她看向楼下支着蓝色的塑料窗蓬,旁边偶尔有人经过,就在这时,耳畔传来男人冷漠粗哑的嗓音。
“你说,如果他知道他女儿残了,他会不会回来呢?”
只是这一句,在尖锐刺耳的哄笑下,她被人直接从二楼扔了下去。
或许是因为那天,她对之前的事才记得不清,可和他在一起后,她反而渐渐有了一点印象,甚至还会梦见,那时的夏蝉声如热浪一般此起彼伏,斑驳的树荫下,卧室里摆满陈旧的家具,她想起来,有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他坐在她身边,两人低头玩木偶娃娃,向南的窗外则泻着一大片阳光,如同无数的金蝶,透着槐花幽幽的香气。
外面的风声呜咽,她身子忽然微微陷下去,如同沉木甘冽的气息拂来,像是初春的和风将她抱住,有呼吸喷薄在她颈间,她这样怕痒,禁不住睁开眼睛,他眸子温润如初,却烫的惊人,清晰倒映着她的面容,仿佛是深井,就见柔和的涟漪下深不见底,如同隐匿着噬人的暗流,眈眈贪婪的能一口吞噬了她。
他宛如树濑熊紧紧抱住她,眉眼间沁出雀跃和满足的光彩,像是明耀的日光,他嘴角翘起,叫她:“络络。”他平时都是沉默寡言,独独最喜欢唤她,一遍又一遍,他唇边淌着温柔的笑:“明天就是圣诞节了。”
她呆了一呆,随即露出不解的表情:“所以呢?”
Chater39 【强上】
他的呼吸温暖地拂过来,低低的说:“我想要络络的礼物。”桌上的一盏台灯散发出盈盈的光,映得他眼眸有一种奇异的光彩,如同跃动的火簇般灼灼明亮,不说以前她从没过这种节日,就说现在,他居然还想要她送他礼物,白络络秀眉轻颤,宛如听到了笑话,她哧的一下笑出声,脸上的神色淡淡的,只是嘴角微扬:“我没有礼物要给你。”
他脸上毫无失落,只是手臂将她一阵收紧,依旧是温柔缱绻的轻声说:“络络,我只要你的一句承诺。”
她听他这句话,忽然间就明白过来,只觉得一颗心愈来愈沉,连浑身的血液也不由自主地冷下去,不知怎的,那一种烦乱无法抑制地从胸口蔓延,他已经把她逼到这样的境地,却还要她一而再的对他妥协,她越是了解他,心底的念头也就越发清晰,从昨晚回到她出租屋之后,她终于想明白了,她不愿意这辈子就这样被锁着,真的不愿意。
她眼珠里透出冷漠的颜色,又缓慢地将睫毛往下垂了垂,并不说话。
那灯光淡淡的给她镀上一层光辉,倒好似隐匿的障碍般,将他硬生生隔远开,他望着她冷漠的神色,胸口开始隐隐生疼,从深处升腾起来一股强烈的不安感,那样熟悉,他捧着她的脸颊,她却将脸撇开,他不得不用更大的气力将她箍住,急道:“络络!!”他嗓音里含着极点的焦切:“怎么了?”
她被迫抬起脸,那神色却很是平静:“宋清珏,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这样锁着我,那我宁可什么也不说。”
她语气淡然的像是一柄冰冷的锥子,猝不及防地,狠狠往他心里最柔软的深处刺去,他嘴角微微抖瑟,那剧烈的疼痛昏天黑地般砸过来,愈发深重清晰,他眉棱缓慢压下去,清隽的面容恍如撕开了一条缝隙,正涌出无边的噬人戾气,如同沉沉的阴翳笼着他五官,他静静端详着她面孔,紧蹙眉头,她从容又无畏的对上他的目光,以前是不了解他,多少还对他存在惧怕,现在她知道,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会放了她,既然改变不了目前的境地,那她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宋清珏的嘴角细微地抽搐,半晌艰难地吸了一口气,他凝望着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眼睛:“你说你不讨厌我的,络络。”
她轻轻地一笑:“我是不讨厌你,但也不会再答应你什么。”
屋子里安静极了,他傻了一般望着她眼里的怠漠,一时间说不出半个字,她见他沉默,便在他怀里挣了一挣,似乎对他这样缠上来的抱法都感到恹恹,她淡冷说道:“不早了,你不去做晚饭吗?”
他温润的眼底深不可测,那目光如胶,只是定定凝在她脸上,她以为他还要说什么,就见他目光一闪,陡然将她抱得更紧,她全身的骨头都被他箍在怀里,似乎要被揉碎,他紧紧抱着她,嗓音有着微不可察的颤意:“……好,我去做饭。”
正是晚上六七点钟,那厨房忽然响起热油“嗤”的一声,香味弥漫。
宋清珏用薄刀捋起砧板上的菜,悉数都放进锅里翻炒,脸上的神色唯有默然,她就坐在餐桌前,双手撑腮,他身上穿着一件再宽松不过的睡衣,那身形却依旧颀长修美,宛如披着月华的濯濯清莲,光是侧脸便不可思议的出尘清隽,他睫毛又是极长,仿佛是徐徐绽开的稠扇,睫尖隐约剔透。
直到他端出两盘菜,也都是她最爱吃的,他走过来将菜小心地放在她面前,又去盛了米饭端来,再将她抱在怀里,他下巴埋进她柔软的颈间,就静静地抱着,忽然如孩子一样讨好的轻唤:“络络。”手臂的气力比平日更大了好些,她仍然不肯说话,低头望着面前热气腾腾的菜,目光淡漠,良久才听他长长地深吸一口气。
“络络,我们吃饭。”
窗外的夜色渐深,宛如冷雾一般笼罩下来,墙上印着槭树一大团一大团的黑影,如鬼魅似摇曳不定,她吃了几口热饭,就不再去吃他递来的菜,将脸转到一边去,他只得默默地放下碗筷,抽起桌上的餐巾纸,抬手一点点将她嘴角擦拭干净,这才放开她,弯身去解开拴在桌脚的锁链。
她被他抱起来,一路往卧室走去,台灯并没有关,昏黄的光芒细细碎碎映入她眼中,他将她放进绵软的被子里,转身提着铁链向墙角走去,她倏地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什么也不去想,背对着他,紧紧地闭上眼睛。她听得铁链被上锁的轻响,又过了片刻,才传来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外面的风似乎都刮在他的身上,从深处涌起一阵阵入髓的冰冷,也震得玻璃窗嗡嗡地作响,宋清珏走到书房中去,将落地灯打开,他站在书柜前拿起金丝绒的小盒子,那粉钻流光溢彩,滟滟似霞光的红色,渐渐在他眼下完全地绽放出来,又如同玫瑰尖晶莹的凝露,总让人挪不开目光。
他发怔的盯了许久,才又慢慢地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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