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福泱
纪维希又不是聋子,自然也听见了,不过这几天她练就了不喜形于色的本领,旁人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她心里在想什么。
裴秀荣也觉得以后要给唐迹留点面子,以前家里没男人能管教他,她们婆媳俩自然接手管教的责任;现在不一样了,既然已经成家了,那么以后“教训”儿子这活儿,可以交给纪维希来做。
男人怕老婆又不丢人,唐迹他爸还在的时候,照样不是什么都听她的?
纪维希虽然感受到唐夫人灼热的目光,但她想都没想过,一个“光荣且艰巨”的任务已经悄悄降临在自己身上。
“妈,我们先吃饭吧,一会饭菜凉了。”裴秀荣扶着老太太起来,一时终止了凝滞的气氛。
吃饭时,唐迹坐在主位,左手边坐着纪维希,老太太和裴秀荣分别坐在右手边。唐迹时不时给老太太碗里夹菜,纪维希一边默默吃饭,一边由饭桌上的气氛联想到唐家三代的关系的情感指数。
从今天晚上唐迹主动给老太太买烧饼来看,祖孙俩的关系应该非常好,而且唐迹很孝顺,这一点从老太太说让他娶自己就真的找她结婚这件事,也能看出来。
至于老夫人和唐太太,两位上了年纪的女士之间的关系也不差,这也无可厚非。唐家前几十年一直由女人掌权,圈子里出了名的行事低调,偌大的企业全凭女人撑着,想必几十年里,她们在互相扶持中已经能处变不惊、和平共处。
纪维希咬着筷子,眼睛在唐迹和唐夫人之间转来转去,想必这对母子之间的关系也是极好的。
纪维希夹了一根芹菜放在嘴里:唐迹之前附在老太太耳边说的那句话,很轻易就能使人看出来,他孝顺老人的程度约莫已经晋升到“害怕”这个词语上,要是他对于自己的母亲也逆来顺受、不知反抗,那么他除了钱财,一点男子气概和尊严都没有,想必未来也是不堪造就的。
当然,以上都是她个人的主观猜测,至于是真是假,还有待考究。
饭后,陪聊了将近一个小时,老太太才舍得放纪维希走。这老太太也忒能聊,纪维希一连喝了两杯水才缓和嗓子里的燥意。
“维希。”刚要上楼,裴秀荣从后叫住她。
“怎么了,妈妈?”
从小纪维希就没叫过谁妈,也就在上小学一二年级时羡慕过别人有妈妈可以叫,后来就没什么感觉了。没想到好容易有个可以叫妈妈的对象,还是假的,想一想,还挺感伤的。
“明天正好是周末,白天你跟迹儿和我一起去舅舅家一趟。虽然近期不办婚礼,该见的人还是要见见的,不然别人会说我们家没有规矩。”
结了婚了问题就是多,纪维希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可是她明天到底该怎么办,要怎样才能不去?!
纪维希苦着一张脸上了楼,还好唐迹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卧室里这会儿是她一个人的天地。她把自己摔在大床上,闭上眼,肆意感受床的宽大柔软。
还是床舒服啊,她才睡了两晚上的沙发,腰背就很痛了,以后该怎么熬!纪维希烦躁地胡乱捶着床,心里把该死的男人骂了千百遍,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没有风度的男人?!
“你在干什么!”
唐迹看着床上的女人,沉着脸冷喝出声。
纪维希刷的一下坐起来,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有没有听到自己骂他?毕竟是寄人篱下的小可怜,她还是不能太过放肆的。
纪维希从床上下来,规矩站好,为刚才的“以下犯上”解释:“其实我刚才只是试试这床好不好睡,我听说睡太软的床对人脊椎不好。”
唐迹的目光落在被揉的皱巴巴的床铺,呵呵冷笑:“你今天刷卡了?”
纪维希没想到他突然提这茬,都怪她好久没拿过副卡了,一时手痒。
“我会努力打工还给你。”她等下就给沙龙馆的艾瑞克打电话,问有没有人买会员卡,十万块可不是个小数目,一时半会还不起的!
唐迹盯着她的脸,薄薄的刘海,顺滑柔亮,遮在她雪白的额头上,有了副卡就是不一样,连头发都舍得保养了。
纪维希局促地站着,一动都不敢动,手指拧巴在一起,可谓把做错事的小女佣这个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
唐迹嗤了一声:“得了,别演了。既然卡给你了,就不怕你刷,别跟我欺负你似的。”
副卡是跟他的卡绑在一起的,账目流水会发到手机里,他丝毫不意外第一天她就能花掉十万块。刚才那样问,只是看到她背着自己躺自己的床,说不定还在心里骂自己,心里不舒服想让她难堪而已。
纪维希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字眼,有点掩饰不住小兴奋:“这么说,我可以用这张卡了?”幸福真是来的如此之快,不过她要再三确认一下,否则翻脸不认人这事他一定是干的出来的。
不过这样一问是不是显得自己有点忒不要脸了?但是转念一想,她可是把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搭进去了,等以后一离婚,她就变成二婚了,这年头一婚跟二婚的行情可是不一样的!算了,算了,花他点钱就当作给自己的补偿了吧。
“只要你乖乖睡在沙发上,什么都好说。”唐迹把纪维希从床边赶远点,自己躺在上面,手臂枕在脑后,翘起的二郎腿神气地摇了摇。
幼稚!
纪维希缩在沙发里,调整好几次姿势,才觉得舒服了点,看来明天晚上,有必要试试地板。
双腿紧紧并在一起,被子一直遮到脖子,不由感叹一句生活苦逼。她一直觉得自己很没有用,从小学习成绩就很烂,也不过普通本科毕业,纪远昭当初让她出国,她害怕语言不通硬是不想去。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拉小提琴了,但是由于资金断了,无法继续深造,现在找不到像样的工作不说,连自己都养活不了。
但现在很明显不是感春伤秋的时候,纪维希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唐迹,你妈说明天去你舅舅家,我能不能不去?”
正在看书的人头也不抬:“可以。”
纪维希心一松,还没松到底就又听见他说:“自己跟妈说你不去。”
“我们不是假结婚吗?”
“给你副卡也就是做做样子,你怎么还刷了呢?”
“是妈妈让我去做头发的!”
“哦,那你跟她说你不去。”
……
纪维希,卒。
当晚,纪维希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得了重感冒,还会传染的那种,第二天哪都去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想要留言,可以吗?
第12章 当了
第十二章
纪维希一睁眼就想起来夜里做的梦,她想梦里要都是真的该多好啊。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撑着身子准备起来,下一秒却跌在沙发上。胳膊怎么这么酸,一点力气都没有,而且头怎么还晕乎乎的?
“少奶奶,您起了吗?”是梨姐在敲门。
纪维希心里一咯噔,没来得及思考,就跳下沙发,抱着被子爬上床假装还没醒。正好梨姐没听到回应,开门进来了。
就连闭着眼,纪维希都在自恋地想:幸好她反应快,不然得露馅!
“少奶奶您睡醒了吗?家里人都在等您吃早餐。”
“哦。”
纪维希假装刚刚睡醒,缓缓翻过身,嘴巴里又涩又苦,她本能地摸了下额头,发现很烫。不是吧,还真就让她梦想成真了?!
纪维希身体缩成一个小虾米,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头,只剩一个脑袋露在外面,每说一句话喉咙就跟冒烟似的:“梨姐,我好像生病了。”
纪维希发烧这事儿很快全家都知道了,不一会儿,床边围的都是人。
梨姐把温度计从纪维希嘴里拿出来,一看,三十八度五,温度可不低。
老太太看着孙媳妇儿脸部烧红的模样,心疼的呦,当即一拍大腿,叫来唐迹:“赶紧送你老婆去医院!”
此时,拿起沙发上被遗落的枕头,背到身后,准备人不知鬼不觉地丢到衣帽间的唐迹:……
“你手里拿的什么?你老婆生病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老太太眼一睁就指着孙儿骂,“快点过来,把你老婆抱下去!”
“是,奶奶。”
唐迹嘴上应着,双手往后一抛,长腿一勾合上了衣帽间的门。裴秀荣已经在吩咐梨姐,收拾几件少奶奶的衣物和生活用品,等会带到医院去。
唐迹走到床边,看纪维希眉头紧锁,脸色通红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装的,小嘴嘟着,还挺可爱。能耐啊,纪维希,为了不去舅舅家,连自己都下的去手。
纪维希哪怕烧得眼睛都看不清人了,她还是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沐浴露香味,在慢慢靠近自己,她身体下意识往后挪了挪,正好叫唐迹抱了个空。
老太太坐在床沿,离纪维希最近,她刚想问怎么了,纪维希就抱着她的脖子嘤嘤啜泣起来。
“小希,你生病了,要去医院,乖,让迹儿抱你下楼。”老太太心疼拍着她的背。
纪维希抱着老太太不撒手,她边哭边仰头朝唐迹挤弄眼睛。破天荒的,唐迹居然就看懂了,回了个“呵呵”的眼神。
“奶奶,我不要去医院,我怕疼。”纪维希看出来了,这个家里说话最有权威的人,俨然是老太太,同时也就数老太太的心肠最软。
“呜呜——我从小就怕打针,一看到穿白衣服的人就害怕,奶奶我可不可以不去医院?”
纪维希哭得抽抽,唐迹本想提醒她你眼泪太少了,缺少点真实感。奈何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也不好说什么。
纪维希尽可能哭得很委屈,一幅让我去医院还不如让我烧坏脑子的表情,老太太被她说的都动摇了。
二十多岁还怕打针的人不是没有,再说她家小希这么招人疼的小姑娘又胆小,能不怕打针吗?
老太太让她在床上躺好,说:“咱不去医院了,就在家里看。”然后就让老吴给私人医生打电话。
梨姐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块凉毛巾放在纪维希额头上,想着发烧的人怕冷,又拿过遥控器把空调关了。房间一时半会还处在一片凉爽中,梨姐又忙活着去开窗户。
一家人都是没吃早饭就上来的,再说现在也没心情吃,于是一直等医生来了,给纪维希检查好之后,老太太和裴秀荣才被劝去吃饭。
医生说只是简单的受凉发烧,吃点药睡一觉应该没多大问题,要是想要好得快一点,打个针或者输液也是可以的。
纪维希逃得过打针,却逃不过吃药的命运,但医生嘱托了,药得饭后吃才有效果,于是梨姐把清粥小菜端到房间打算喂纪维希吃早饭。
老太太拄着拐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梨姐,你下来吃饭,让迹儿喂小希吃。”
唐迹脸色不大好看,他没吃早饭也饿着呐,再说他早上在健身房跑了半小时的步,消耗这么大能量,胃已经在叫嚣了!
既生唐迹,何生纪维希?!
最后唐迹还是接过碗,坐在床头,老太太看他别扭地喂了纪维希一口粥才心满意足下楼。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唐迹没好气地把碗勺放下,面无表情地说:“自己吃。”
纪维希现在额头上贴着退烧贴,刘海乱糟糟的,滑稽不失可爱。她一想到自己都生病了还要看别人的脸色,鼻头就泛酸,以前她生病的时候,纪远昭可是连公司都不去了,一直在家守着她的,都没舍得让她抬手拿过筷子。落差怎么这么大啊……纪维希难受得都要哭了。
事实上,她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唐迹愣了。
纪维希靠在床头,背后垫了两个枕头才没有那么难受,她尝到自己眼泪的咸味,抬手伸手一把抹了去,嘴巴瘪着,鼻头红红的,跟受了多大的欺负一样,她也不说话,就那么默默流着眼泪,眼泪就跟割韭菜似的,这边刚擦完下一秒就又流出来,看得唐迹直咋舌——怪不得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呢。
唐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按理说老太太经常用眼泪“威逼利诱”他做不喜欢的事,他早该对女人的眼泪免疫了的,怎么这会看到眼前这个女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比兔子还红的模样,心里头乱糟糟的?
唐迹低咒了声见鬼,然后重新拿起勺子,没好气地说:“行了,别装了。”
纪维希泪眼模糊地就抬脸瞪过去:“你才装呢,我只是想我爸爸了。”
唐迹噎了一下,逡巡了眼她梨花带雨的小脸,眼泪确实比先前多。
他舀了一勺子粥递到她嘴边,硬邦邦地问:“还吃不吃了?”
纪维希撅着嘴:“很热欸,你就不会吹一吹嘛?”这样才有爸爸的味道呀。
唐迹气笑了,摔了碗筷都走到门口了,两秒后又折回来,椅子被他在地上拖得咯吱响,舀了一勺黄澄澄的小米粥,放到嘴边吹了吹,睁大眼睛瞪着纪维希:“张嘴!”想他唐家少爷什么时候这么伺候过别人!
纪维希吸吸鼻子,一口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