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天一半
这话说完,车内狭小的空间沉寂了一路,前排的司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只有副驾驶上察觉不到后排冰冷气氛的冰糖,欢快地趴在车窗上看风景,
抵达文清苑地下车库,顾朝夕推开车门,片刻不停地从副驾驶上把冰糖揪下来,声音恢复了平日面对外人的清冷:“谢谢江总,行李我会让我助理去拿的。”
说完便转身,车内的江洲暮,眼中似是有压抑不住的波涛汹涌。
他看着顾朝夕进电梯,看着电梯显示在十七层停下,看着电梯再次启动。
他回了神,低声吩咐司机:“走吧。”
-
孤身回了南溪,江洲暮将顾朝夕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拿给司机,吩咐他送到文清苑。
前后没花三分钟,江洲暮转身,望着偌大的客厅,扫过几眼又抬脚上楼。
十几个小时前,顾朝夕还在这里,八个小时前,他们还在一张桌子上吃早饭。
江洲暮眸色渐深,眉间有散不去的思绪。
他娴熟地从冰箱拿出冰块,倒进杯中,又添上四分之一的酒液。
泛着凉意的酒液顺着咽喉,灼热每一寸经过的细胞。
他有多想回到从前,没有人知道。
书房的书架后,有一个嵌入墙的保险箱。
江洲暮输入密码,里面放的,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也不是金条现金,江洲暮拿出来一件衣服。
蓝白相间,衣料很旧,看起来已经存放了许久。
但大概是被人保护的很好,连块泛黄的地方都没有。
江洲暮视若珍宝地捧出来,散开来,胸口处有一处校徽,临市一中。
下面一行八个字,印着校训。
他绕过去,拎起右手袖子。
袖口处有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母——
GZX。
红色的线,针脚杂乱,甚至一点都不好看。
但江洲暮却望着那三个字母笑了。
-
顾朝夕高一的时候,和江洲暮不在一个班。
一个五班,一个七班。某一天,她去卫生间的时候,不小心听到有七班的女生说要跟表白,写了情书,折了一玻璃罐的小星星,还将两人的名字绣在了同一块手绢上。
顾朝夕暗嗤,怎么还有人表白绣花呢,一点都不浪漫,土死了。
直到她看见那个女生把小手绢拿出来跟姐妹们分享。
“哇,好厉害呀!”
“绣的真好看。”
“江洲暮一定会喜欢的,这个太用心了!”
……
顾朝夕神情冷静地洗完手,脚步不慌不乱地回教室。
然后一个下午都没听进去课。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起了床,她坐在镜子前,一会儿把头发扎起来,一会儿又披着,换了好几次,都不满意。
最后还是等她吃早饭的外婆忍不住,过来笑着训了两句,亲自给扎了马尾,才催着去吃早饭。
早饭是外公外婆亲手做的,香脆松软的油条,配一碗甜甜的豆浆,还有几碟外婆亲手腌制的酱菜。
顾朝夕喜欢的不得了,吃起来都狼吞虎咽。
外婆就会在这是拿筷子敲她脑袋:“女孩子家家的,没点吃相。”
说是这么说,但二老还是笑嘻嘻的看着顾朝夕吃。
顾朝夕几口吞完,背上书包,走到门口了又跑回餐桌,捏起一根油条,念念叨叨:“我去找江洲暮带我上学,这个给他当报酬。”
说完就撒欢似的跑上楼,过几秒就能听见楼上响起顾朝夕的敲门声。
“江洲暮江洲暮!我们去上学啦!要迟到了,快点,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哦。”
顾朝夕坐上江洲暮后车座时,还笑嘻嘻的。
清晨初升的太阳从树隙间落下光来,顾朝夕一手捏着江洲暮校服衣角,一手食指戳戳他腰间。
车头左右晃晃,顾朝夕坐在后排笑得大声。
江洲暮就恼了:“顾朝夕!你能不能别乱动!”
顾朝夕想起昨天卫生间的事,就没来由的不开心。
她生气,她就是无理取闹地生江洲暮的气,于是装傻道:“我没动呀,我坐的好好的呢。”
江洲暮:“你别戳我。”
顾朝夕就喜欢逗他,江洲暮说不要什么,她就偏要干什么。
手指不听话地又戳一下,顾朝夕如愿看见江洲暮耳朵泛红,消停了:“我求了你那么久,你这人才答应骑车载我上学,江洲暮,我给你那么多糖,早上还给吃我外公做的油条,你没有良心,你太没有良心了!”
江洲暮:“我这不是已经答应你了。”
顾朝夕不讲理极了:“那不一样,我都求了你好久,你都不理我,你肯定都没数,我从初一求到高一了!”
江洲暮提醒道:“我去年才学会骑车。”
“我不管,你自己说,我刚转学过来的时候,你是不是上学都不等我?是不是是不是?”顾朝夕越说越来劲,坐在后座就开始数落:“你那时候都不和我说话,你腿那么长,我追你追得多辛苦你知道吗。”
“顾朝夕,你别瞎说。”
“我说的实话!”顾朝夕哼道:“我在这边就只认识你一个,你还不理我,我好可怜。”
说到可怜处,顾朝夕就哭了,仗着江洲暮看不见,哼哼唧唧得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你还喊我顾朝夕,你好凶。”
江洲暮就没办法了,腿一伸踩地上刹住,转过头看她:“别闹了。”
顾朝夕双手捂脸,呜呜嘤嘤道:“我……我好伤心呜呜呜,你之前都答应我不在学校的时候叫我七七的,你是不是忘了?”
江洲暮最不会哄人。
“别哭了顾朝夕。”
“我这不是载你了吗?”
“以后你说什么我答应还不行吗?”
“别哭了好不好,七七……”
听到最后一句,顾朝夕双手让开两条指缝,眼睛眨着从里面看他:“真的?真的什么都答应?”
“真的。”
“不骗我?”
“不骗你。”
顾朝夕心情好了,说:“那你把你的校服借我。”
江洲暮:“干什么,你今天又不是忘了没穿。”
顾朝夕红着眼眶,委委屈屈地看他:“我就想要你的嘛。”
江洲暮就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他道:“别哭了,我给你。”
顾朝夕笑了:“那谢谢你哦。”
第二天拿回自己校服的江洲暮,发现右手袖口边,多了三个七歪八扭的字母。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学会的拿针,江洲暮看了半晌,最后还是若无其事地穿上身。
同桌很惊讶:“我靠!江洲暮,你居然笑了,发生什么了?明天地球要爆炸了?”
江洲暮恢复面无表情,抚平袖子,伸手从桌兜里拿书时,翻出来几样东西。
几份花花绿绿的信,上面无一例外工工整整地写着:To 江洲暮。
还有盒巧克力,一个包装精致的袋子。
江洲暮脸色毫无波动,连袋子里面是什么都没看,这些东西,全进了垃圾桶。
第十七章
前一天打电话说要和她一起去见江老爷子的顾楚南,这一天都消息,顾朝夕也没在意,也不想关心。
那天到了家顾朝夕才发现,江老爷子给她的那个玉镯还在包里。
她忘记还给江洲暮了。找了个妥当的地方放好,顾朝夕想着,只能下次抽时间再还了。
《窗外》暂停拍摄,原本的档期突然空下来,顾朝夕一下子闲了好多。
刚好是过年,她在家里足足宅了三天,自从外公外婆去世之后,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在春节这种节日里体会到相聚的喜悦。
顾家,更是不会回去的。
往常都是在剧组工作,今年突然空下来确实还有点不习惯。于是在无所事事三四天后,立马联系了赵琳安排工作。
赵琳:“之前《窗外》的拍摄肯定是暂停了,片方有意换掉展斯远和董叶,但展斯远一边的投资方撤资了,制片正在到处拉投资,很有可能年后重新开始拍摄。”
顾朝夕也知道,《窗外》这个本子是编剧和导演郑海磨了好几年的,不可能因为展斯远这一颗老鼠屎就轻易放弃。
“我听说易天有意投资。”赵琳说。
“吴越的公司?”顾朝夕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