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闻笙
浑圆饱满的月亮像一盏小桔灯, 悬挂在苍蓝的穹顶之上。
经管楼下植了几丛翠竹,清风一吹,飒飒作响。
“有什么问题可以微信联系我, 我会和项目中心的老师沟通。”
“麻烦你了。”
“不麻烦,分内的事。”
“我们有事, 先走了。”
“嗯,明天见。”
顾新橙和班上几位学员道别后, 独自一人抱着东西往宿舍的方向走。
今天她本打算在教室里写毕业论文, 可她听老师讲了一会儿课,便入了迷。
本科课堂上主要教的是理论知识,而这类课堂讲的是商业案例和实践应用。
A大经管学院作为国内商科首屈一指的学院, 会和许多企业合作进行案例研究。
本校的案例库不光紧跟时代潮流, 而且高瞻远瞩。
顾新橙不禁想, 难怪有人愿意花十万元来学习。
且不论价位是否合理, 课程质量真不水, 满满全是干货,授课的也都是学院王牌教授。
可惜林云飞不懂得珍惜,在这么好的课上睡大觉,真是暴殄天物。
想到这里, 顾新橙莫名牵了下嘴角——像是小孩偷吃了糖果一样。
晚风轻抚她的发丝,马尾辫随着脚步一摇一晃。
顾新橙往前走了两步,意外瞧见路边立着个熟人。
是她的学长,季成然。
季成然穿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右肩斜挂一只黑色书包。衣角松松塞在牛仔裤里, 衬得他腰窄腿长,分外挺拔。
他戴着耳机,似乎在和人聊微信语音。
季成然注意到她,扯了耳机,主动打了个招呼:“哎,是你啊。”
“社长,”顾新橙说,“你来我们学院做什么?”
季成然笑笑,说:“我过来找人。你去哪儿?”
顾新橙:“我回宿舍。”
季成然:“咱俩顺路。”
季成然是信息学院的研究生,比顾新橙高出一级,两人相识是在麻将社。
说来,A大以前没有麻将社,校方禁止设立棋牌游戏类社团。
等到季成然上大学时,他把麻将包装成了一种高大上的博弈艺术,甚至扬言要带领社员研究麻将AI。
这套说辞把社团中心的老师唬得一愣一愣,竟然就给正式立项了。
后来,身为四川人的季成然坦言,他家中有搓麻的优良传统,上大学以后他不能光明正大地打麻将,太憋屈了,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招儿。
麻将社在季成然的带领下越办越好,吸引不少A大学子加入搓麻阵营,比如顾新橙。
两人许久未见,正好一路叙叙旧。
“你周六还来自习啊?最近是不是忙着写论文?”
“我给我们学院老师当助教,这边周末有课,我得过来。”
“本科生也能当助教啊?”
“是给那些公司高管开的课,要求没那么严的。”
季成然打趣道:“不愧是经管院,丰富多彩啊。哪像我们信院,连发际线都没有。”
信院盛产未来的码农,脱发是永恒的话题。
这话说得挺诙谐幽默,逗得顾新橙一笑,结果手一抖,几张纸就这么滑到了地上。
顾新橙今天穿的是西装裙,蹲身不太方便。
好在季成然眼疾手快,弯下腰替她捡了起来。
他把纸递给顾新橙的时候,她的手不小心蹭到他的。
两人心照不宣地无视了这个小意外,继续向前走。
“你们经管学院开的课能去旁听吗?”
“你怎么突然对我们学院的课感兴趣了?”
“我跟几个朋友打算创业,我们都是搞技术的,别的不太懂,想来取取经。”
“你想创业?”顾新橙好奇。
以季成然的能力,在北京找个起薪几十万的工作,轻轻松松。
“去公司当社畜没什么意思,说到底还是给人打工。”季成然说,“趁年轻,拼一把。不行再回去当社畜呗,又不是找不到工作。”
他心态倒是不错,看得挺开。
“哦,”顾新橙说,“高管的课应该不行,你可以去旁听本科生的。”
那课一个月十万,免费去听的福利,恐怕只能有顾新橙一个。
别的人要是再过去,交了钱的学员心里肯定不舒坦。
“本科的课偏理论,实用性不高。”
“其实,你们团队可以找个懂行的。”顾新橙说,“术业有专攻,一边搞技术一边做管理,精力分散未必是好事。”
季成然笑道:“你说得挺有道理。”
说着说着,顾新橙已经到了宿舍楼下。
“我先回去了。”顾新橙冲季成然摆了摆手。
“行,下次有机会喊你一块儿搓麻。”季成然说。
周六晚上,女生宿舍楼下站着不少男生,整齐划一地低头看手机,一看就知道在等女朋友下楼。
有些人无聊地开了第二盘游戏——他们对于这种等待早已司空见惯。
顾新橙转身进楼,上了电梯,回到宿舍。
一推门,“嘭”地一声,撞到了门口某位室友洞开的衣柜门。
一瞧,竟然是孟令冬。
顾新橙夜不归宿是最近一年才频繁发生的,而孟令冬这人,大学期间基本没咋住过宿舍。
她是北京本地人,家境不错。
高考那年家里给她弄了个艺术加分,就进了A大。
她和顾新橙不是一种漂亮。
如果顾新橙是出尘的水仙,那孟令冬铁定是招摇的玫瑰——还得是野玫瑰。
大学期间,孟令冬的男友像是韭菜一样,换了一茬又一茬。
她这人身上有种北京妞儿的洒脱劲,对这事儿看得相当开。
不像顾新橙,会为了一个男人牵肠挂肚。
“哎哟,我挡着道儿了。”孟令冬从衣柜那儿探出个脑袋,“你回来啦,小橙子。”
她笑容满面,显然没把这当回事儿。
“你周六怎么来学校了?”顾新橙问。
“我找我衣服呢,”孟令冬在衣柜里翻来覆去地找,口中还喃喃自语,“我明明记得我搁这儿的呀,怎么找不见了?”
顾新橙瞥了一眼她的衣柜,乱七八糟的一堆,春夏秋冬什么款式都有。
这能找到也是奇了怪了。
“算了算了,不找了。”孟令冬瘫坐在椅子上,“累死姐姐我了。”
顾新橙绕开她的椅子,往里面走。
孟令冬忽然问:“小橙子,你周六不陪男朋友啊?”
顾新橙一滞,立刻说:“我没有男朋友。”
孟令冬见顾新橙面无表情,意识到戳了人家痛处,便道:“哎,要我说啊,那些狗男人,早踹了早解脱。放弃一棵歪脖子树,你收获的可是整片森林啊。”
顾新橙:“……”
这天也是没法儿聊了。
孟令冬忽然想到什么,又说:“小橙子,你明晚有空吗?”
顾新橙问:“怎么了?”
孟令冬笑:“带你出去玩呀。你这人,一谈恋爱,就把我们这些姐妹忘了。现在好不容易解脱,还不得出去庆祝一下?”
这话说得不假。
大一大二那阵子,顾新橙周末经常和室友一块儿出去聚餐,还会去北京各大景点打卡。
孟令冬作为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在这事儿上格外热络,每次都摆出一副“姐姐带你们去浪”的气势。
到了大三大四,大家各自为前程忙活,玩乐的心思收了不少。
顾新橙和傅棠舟在一起后,她一有空就得去陪傅棠舟,寝室活动再也举办不起来了。
孟令冬:“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顾新橙:“……”
被室友那么一说,顾新橙心底平添一丝愧疚,没有拒绝——毕竟孟令冬以前对她还挺照顾的。
孟令冬:“我明晚开车来接你,打扮漂亮点儿。”
顾新橙:“去哪玩啊?”
孟令冬:“跟着我就行,我还能把你卖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