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缱绻
仿佛同他们今夜,同前几日在一起的分分秒秒一样,变成了个见不得光,只能在彼此周身上下,内心欲.望的最黯淡,也最热烈的地方,野蛮生长,肆意妖娆。
怀兮心猜着,却是淡淡地笑了。
“好啊。”
程宴北垂眸。
“但是,”她又补充着,“越这样下去,我可能对蒋燃越愧疚。”
“……”
“以后别对我这么好了。”她说着,也垂了垂眼,长睫毛掩去眼底神色,脸颊枕在他手心,“你别爱我了。程宴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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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燃开车过路口。打开雨刷器。摇摆无休。
任楠他们赛事组的人和几个Neptune的队友火急火燎地打来电话,轮番儿的,盘问他临时从赛道跑出去又去了哪里,比赛都没结束。
蒋燃只答,有点急事。
对方又是一通责备。说他跑了,程宴北也跑了,后面的人还怎么比,今天这个友谊赛的意义何在。
蒋燃心烦,就挂了电话。
雨夜,车载音响开大了些。
和淅淅沥沥,源源不断的雨水,一齐冲刷着他心头的烦躁。
路口之外不远就是地铁口,人烟寥寥。雨刷一摇摆,滑开一道清晰,他正要抬眼看红绿灯的瞬间。
注意到一抹身影。
立夏穿一条鹅黄色的裙子,没打伞,头顶顶着包,准备穿过马路过来。
雨很大,她披肩长发湿透,贴在脸颊,四处惶惶地张望,素来一副优雅得体的模样尽失,有几分狼狈。
前方不远就是赛车场。
蒋燃思忖一下,意识到她或许是来赛车场取东西的。
她那对儿CHANEL耳坠价值不菲,是上个季度的限量款,丢一只肯定挂心。
昨夜在车中聊天,立夏就说她一路打拼过来,从未拿过家中一分钱。与他一样,他们的家庭都不赞同他们的事业。而她这几年不在秀场工作,工资微薄。
不若怀兮那样及时行乐,挥霍起来大手大脚,痛痛快快的。
蒋燃又一想。
他那会儿跟任楠说,托明天去《JL》拍摄的人将东西带给她,不必再加他的微信直接找他。
他下意识摸了下口袋。
一处小小的坚硬。
他忘记将东西给任楠了。
蒋燃皱了皱眉,右前方路口红灯跳绿了,立夏顶着包挡雨准备过马路。她好像在四处张望着哪里有便利店。
想去买把伞似的。
她浑身都湿透,一个人,无人开车载她。
她和程宴北分手了。
前方绿灯亮了许久。
蒋燃却久久没发动车子,身后响起逼仄的鸣笛声催促他。他右手落在口袋里,那只耳坠的锐利边沿扎着他的指腹。
仿佛也在催促他做决定。
立夏即将走到马路的另一面,身后窜出来一辆电动自行车。好像是刮了她一下,她左右偏移着去躲,包口向下一倾。
里面的资料纸张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她忿忿地去看刚刮她的那辆车,满脸的不快。
然后蹲下去,裙摆落在积水的地面。
低头捡资料。
蒋燃眉心一皱,右手拿出挂挡,打了半圈方向。
本应直走,却还是右拐转了弯。
停在一个克制的距离。避免激起水花溅她身上。
稳稳停在她眼前。
立夏察觉两道车灯接近,已捡好了湿透了的资料站起来了。抬手遮了遮光线,看清了居然是蒋燃的车。
蒋燃先行打开了车窗。
隔着哗啦啦作响的滂沱大雨,低喊了声:“立夏——”
立夏一愣,又看了眼车牌,确定是蒋燃的车。
她犹豫了一下,没直接上去。而是隔着蒋燃已经打开的车窗,走近了一些,问:“你怎么在这?”
蒋燃看她还顶着包挡雨,无奈地笑笑:“雨这么大,先上车说吧。”
立夏也冻得直打哆嗦,还是绕过车头去了副驾驶。上去前她还说:“那个,我衣服湿了……”
“没事,皮质坐垫。”
蒋燃说着,将副驾驶的东西扔到了后座去。
立夏便上了车。
车门一关,隔开雨声,只有车载音响低缓悠扬的爵士乐声。
蒋燃调小了声音。
将车又往路边停了停。
立夏从包里拿出干面巾纸去抚潮湿的头发,望了眼她本来要去的方向,侧头对他说:“你刚从赛车场出来吧?”
“嗯,对,”蒋燃说,“你也过去么?”
“对,任楠打电话给我,说你让他托人带东西给我,是我的耳坠吧?”她想起来自己昨晚好像丢了一只耳坠。
还是昨晚与他在车中……
她顿了顿声,继续解释:“我从公司出来那会儿雨还小,想着直接乘地铁过来拿上就回去了,没想到一出地铁口突然这么大雨,我还把伞给我住得远的同事了……”
她说着抱怨起来,看窗外。一直不看他,“对了,你知道这边哪里有7-11或者随便什么便利店吗,我去买把伞。”
“附近好像没有7-11。”
蒋燃说着,无奈地笑笑,从口袋里将她那只耳坠摸出来。
他特意找了个装小物件的塑封袋给她装了起来。
递到立夏眼前。
“给。”
立夏惊讶地看他手心。
一只耳坠,莹凉的。星辰形状。缀着流苏。
“我急着出来,忘了给任楠,本来想找明天去《JL》拍摄的人带给你。”蒋燃说着,轻快地将东西放入她虚拢起来的手心。
视线一刻不敢停留。
“这样啊。”立夏拿着耳坠,借着光看了看,随口问:“你急着干什么去?你们今晚应该在打比赛吧,我还算着时间差不多过来的。”
“去找我女朋友。”蒋燃说,“她生病了,在输液。”
立夏愣了一下,想起那会儿在《JL》的摄影棚门前,见到程宴北来找怀兮的,临收工,又见他带着她离开。
是去医院了吗。
立夏看了看蒋燃,却没多说。只点点头。
“哦。”
没了下文。
东西都拿到了,立夏也没再去一趟赛车场那边的必要了。她拿出自己剩下的另一只耳坠,想换下来,跟蒋燃还给她的这只一齐戴上。
蒋燃便打开了车顶灯。
一瞬明亮。
她浑身濡湿了,雪纺衣料黏在身上,周身曲线被勾得隐隐绰绰的。
蒋燃无意掠过一眼,收回视线。
然后发动车子。
“雨大,我从前面掉头,把你放在地铁口吧。”
很疏离。
从叫她上车,到送她去地铁口,只是雨夜的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一如他本人脾性温润的绅士之举。
别无其他。
“好。”立夏答应下来,“谢谢你。”
“不客气。”
她抬手,侧开头,摆弄着两耳的耳坠。
动作熟稔。
“你今天,和怀兮一起拍摄的吧?”蒋燃问起,怕自己问得突兀,笑了笑,“她本来今晚和我一起,晚上临时有了工作。”
“嗯。”立夏应道,难免抱怨两句,“就一个电子刊的小项目,上个Model跑路,明天发刊,这边要赶工所以给怀兮还有我们临时叫去了。”
蒋燃却没再问起别的。
立夏却也没说。
但隐隐的,好像谁都知道谁会如何问,谁又会如何作答。
谁好像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