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楠阿珠
她愁上眉头,下雨的晚上打车,的确困难。
这时,路边树荫底下,一辆熟悉的黑色林肯按响了喇叭。
程安好走过去,他按下窗户,把车门帮她打开。
“上来,我送你们回去。”
后座,眠眠笑颜舒悦地叫了声“妈妈。”
程安好心里顿时感觉愧疚。
这几天她下班时间不定,今天拖到了晚上十点,不知道他们等了多久。
一路上,他们的话题,好像仅限于孩子。
许箴言跟她说幼儿园老师的评语,跟她说眠眠晚上吃了哪几个菜,还夸他聪明,拼积木比他小时候快。
程安好不语,她其实想说,没必要扯着孩子的由头,故意找话题。
可她突然发现,他们俩独处时就像两只长满刺的刺猬,只有在谈到孩子时,多少能心平气和。
回到家,许箴言下车时淋湿了,她扔了条毛巾给他,帮眠眠洗完澡,送他回房间。
再出来时,坐在沙发上的人,背弯得比平时更低,像是蜷着,捂着肚子,脸色白得吓人。
他使劲维持面色的平静,但还是疼得眉头蹙在一起。
程安好凝神。
“胃疼?”
他闭上眼,无力地点头。
程安好不经意叹气。
“晚上没吃饭?还是吃的外卖?”
每次她去丽水接眠眠,别墅大门口总堆着各色外卖。
也是,他是养尊处优的许大少爷,会做饭才是奇怪。
“今天有视频会议,没赶得上饭点,没吃。”
“你放心,妖猫他领着眠眠,去俱乐部吃的阿姨做的饭。”
他表情痛苦地说出这几句话,手掌捂着小腹,揪得更紧。
他工作也繁重,只是作为老板,相对自由。
可他从来没抱怨过带孩子的辛苦,如果这次不是她刚好撞见,他也不会说他常年不规律的作息养成的胃病疼起来有多严重。
“我这有止疼片,你先吃着缓解。”
他摇头。
“不用,忍忍就过去,止疼片治标不治本,只会越吃越多。”
他一直以来,骨子里有几乎偏执的清冷克制。
程安好看着沙发上的人,他执拗地忍着,一声不吭。收回眼神时,程安好认命地叹气,倒杯热水给他。
“那先喝水,我去给你下碗面,胃酸泛滥的时候,吃点东西中和能缓解疼痛。”
说着,她自顾自进了厨房。
灶火燃起,一碗简单的荷包蛋挂面,汤汁里飘出来的香味,是家常的味道。
许箴言在客厅,刚好能望见她围着围裙的背影。乌密如绸缎的发浅浅扎成一个发髻,洗手作羹汤,纤细而灵动的一双手,默默调出了,人生百态。
程安好刚把煮好的面捞起来,身后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从后面紧紧环住她的腰。
她下意识用手肘想推开一段距离,却刚好抵在他胃部,他轻哼:“疼。”
吓得她收了动作。
她还是更从前一样娇小,在他怀里,小小一团。
他把下巴搁在她肩膀,闭眼,格外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程安好,我可以跟你离婚。”
他终于有勇气说出他心中所想。
程安好手上的动作一滞,眼里分明难以置信。
“但你要给我一个,重新追你的机会。”
他低吟,像是叹息,也像认命地补充一句。
这次换他来等她。
他倾其所有,赌上后半生幸福,换她心甘情愿的,一个温暖安宁的小家。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了~
这章抽二十个红包吧,前十十个,剩下十个,阿珠随眼缘(评论区经常见,又没怎么被送过红包的)
其实大家的评论我都有看,谢谢大家的支持,至于回复,我一般是刷评论区时看到哪个回哪个(别解释,你就是懒)
谢谢大家的支持,看文愉快!
第三十二章
对于他们这段婚姻, 许箴言纠结很久。
不想轻易放手,不想把她拱手让人,但现在这样尴尬的关系, 中间隔着一个孩子奇怪的僵持,没有意义, 也抓心挠肝让人难受。
如果要给过去一个交代,他是该迈出这一步。
还她自由, 如果可以, 等一个重新开始。
他们之间, 好像永远都是他义无反顾地向前,她一腔孤勇地追赶,即使结婚,这样的关系也不会平等,所以,才无意中暴露很多问题。
这次,换她停下脚步去关注人生中除爱情婚姻之外的其他,换他来, 在原地默默等候。
程安好其人,三十出头的年纪,气质和性格稳重端庄,乍一看, 早已没了少女的娇俏明媚。如果有人是浓醇甜蜜的一杯珍奶,她就像日久弥醇的茉莉清茶。
但是,即使不是少女, 你从她眼里,依旧看不到“老气横秋”四个字。
无论哪个阶段,她眼睛平淡中带光,永远坚韧,在岁月长河里温温柔柔不慌不忙地坚强。
她看人,尤其是她爱的人,那双眼睛是剔透、干净的,没有故作姿态的忸怩,只有从心而发的坚定的爱慕,甚至,比初恋还要纯粹专一。
这样的女子,靠近,你才会知道她的难得。
这四年里,很多次午夜惊醒,许箴言回想她的脸,总会想起在丽水他们名副其实的第一夜。
她躺在他臂弯,黑发散着,肤色白净,宛若少女。
那时,她就是那样灵动的眼神,水涔涔,又满心依赖地看他。
等他闭上眼,她小心地靠近,红唇在他唇角轻轻一贴。
他还记得她惋惜叹气的一句:“许箴言,我爱你。”
“.…..”
无数次回忆,他总会反问自己:他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程安好三个字对自己的重要性。
可总是找不到答案。
一切都像润物细无声,再回首,已是定局。
只可惜,他真正意识到的心动,来的太晚。
许箴言知道,她不擅长交际,但人际关系处理得很好,不轻易跟异性靠近,但身边也不缺人喜欢。
他跟其他人相比的唯一优势,就是他不知不觉强烈地霸占她的数十年,还有,一段婚姻给她带来的伤痛。
他可以等,放她自由后等她原谅,但他会怕,怕她不肯给自己这个机会。
所以,他一直倔强地不放手。
这次回到她家乡,见到许多,他想通了。
不论有意无意,他已经把她捆绑在自己身上太久,即使断了,他们之间还有藕断丝连的眠眠,这个女人,一直以来对他宽恕太多。
是应该,他退步一次,但他卑微地,想乞求一个可能的重新开始的机会。
……
程安好推开他的手,从他怀里出来。
听到他说出“离婚”俩字的瞬间,她惊讶,也一时恍然。
最后答了一句:“好。”
“许箴言,我不敢保证以后会发生什么,至少这几年,我只想好好把孩子养大。”
“你是孩子唯一的爸爸,这点不会变。”
“既然你同意,我们约个时间去离婚。”
“关于财产,我不贪图半分,只是孩子得归我。”
她声音清冷,有条不紊,这几句话,像是在心里过了很多遍。
他站在原地,木然地点头。
“孩子归你,但要和现在一样,我能经常见他。”
“至于财产,我会找律师公平分配,你带着孩子,丽水的别墅归你。”
程安好没有异议,小心端起煮好的面,碗沿烫手,她速度极快地搁到餐桌上。
许箴言缓缓走过来,坐下,拿起筷子,低头,一声不吭地吃面。
他吃东西习惯性从中间开始,把鸡蛋和菜一扫而光后,才开始慢慢吃面。
这个习惯,跟眠眠一模一样。
甚至他低头时食物散发的氤氲雾气里隐隐约约的眉眼,跟那个孩子多有重合。
程安好别过脸,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