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江阔
幸运的是, 别墅里的人都没有反抗, 甚至连多余的话都没说,这无疑减小了他们的工作难度。
其中两个“受害者”, 见到他们出现时就激动地哭了, 捂着脖子上的血迹不停道谢,就好像是从什么奇怪的邪恶仪式里逃出升天。
罗莎莎注意到,在他们痛哭流涕时,其他人都在用一种奇妙的、类似于漠视的目光看着他们, 仿佛是在凝视一堆垃圾。
涉及有钱人的案子总是奇奇怪怪,罗莎莎无暇多想,由于警车位置有限,在拉这群奇奇怪怪的人去警局时,还出现了挤不下的现实问题,最终嫌疑人自己举手,贡献出了一辆宝马suv。
罗莎莎喜提宝马驾驶资格,却又一次留下贫穷的眼泪。
流血的两位受害者和危险的奇装异服人员被塞进了警车,罗莎莎载着的,是四位看上去无害的女士。
后座挤了三位,副驾留给了一个抱着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镜子的年轻女孩。
女孩约有二十岁,留着黑色长发,穿着宽松的卫衣,素净的面孔和清澈的眼神,很容易让罗莎莎回忆起自己大学时的学霸校花。
她好感度爆棚,担心对方害怕,忍不住开口搭话:“姑娘,你这镜子挺好看啊,淘宝买的?”
因为没有奇装异服,被迫与大佬分坐在一辆车上的谷婆婆瞪大了眼。
是那个让煞鬼能够存活十年的镜子!
这警察,还真是会抓重点。
“它?淘宝?”被cue的叶钦疑惑地问。
刚刚来京城的乡巴佬叶道长显然还没体会到一名叫做马云的男子的威力。
罗莎莎开着车,和小美女侃:“是啊,我上次看过一个有关文物的纪录片节目,里面专家介绍了一个汉朝的镜子,说是武帝皇后陈阿娇用过的。”
“当年阿娇居住在长门宫,时常思念丈夫,却又听到武帝不断宠幸新人,心里非常难过,日日揽镜自照,想要找回过去的回忆。后来,阿娇去世了,镜子也成为了她的陪葬品。”
“正品似乎流失在外,你这个,是仿品吧?”
叶钦当然听过长门赋的故事,闻言低头看了眼中的镜子。
宜静在镜子里喊:“放屁!才没有!她说的是假的!阿娇在长门宫过得特爽,才没有日日思念那个渣男!”
随着宜静的抗议,古镜竟然在叶钦手中微微颤抖。
罗莎莎听见动静,在等红绿灯时疑惑地转过头:“怎么了?”
叶钦面无表情地敲了镜子一下,宜静在镜内世界摔了个趔趄,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嘤嘤嘤地哭:“你不爱我,还欺负我!”
这个台词,倒无端地让叶钦想到了戏精耿星河同学。
叶钦将镜子放好,对上罗莎莎疑惑眼睛:“手抖。”
在背后听完全程的谷婆婆:“……”
罗莎莎倒是没有怀疑,还以为是叶钦第一次听到这故事,觉得镜子的寓意不吉利,她忍不住安慰:
“其实有这样一个镜子很好——你想,现在是年代和以往不一样了,女孩子能够有自己的事业,不用将一辈子的意义都系在男人身上,听完阿娇的故事,再看这镜子,也是一种警示。”
叶钦没想到罗莎莎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忍不住抬眼去看她。这个年轻的警察姑娘周遭都充斥着明亮的、生机勃勃的气,尤其是在说话时,眼睛亮闪闪,像是充斥着光芒。
“嗯。”叶钦的嘴角弯了弯。
她喜欢这样的人。
罗莎莎捕捉到了这个笑,一时间心如小鹿撞,疯狂在心里咆哮:“她笑起来真的好可爱!!天底下为什么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
但面上还要平静地装出大姐姐的成熟模样。
在她听不到的镜内世界里,宜静也不闹了,惆怅地在空白的世界里转圈圈:“我当时怎么不知道这个道理呢?我也好想工作啊。”
宜静离开的时候十八岁,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现在应当是二十八。
二十八岁,是一个女孩子走向成熟的年龄。她会在职场上蜕变成社会人,会学习到许多书本上没有的知识,会慢慢从完成的一件件工作里获得成就感。
“我当时为什么想不开?”宜静扪心自问。
叶钦不理会宜静的碎碎念,她还没过罗莎莎这样的人,对她有些好奇:“那你呢?你喜欢你的工作吗?”
刚刚还在打鸡血的罗莎莎瞬间泄了气。
她家是警察世家,父母都是警察,她原本想当律师,结果高考填志愿的时候被父母勒令上警察学校。她没拗过,加上分数有点悬,只好从了父母的命。
毕业之后,她成功按照规划进了警局,但心里到底还是不死心,偷偷考过了司法考试,想着哪天能够转行,干自己想干的事情。
心中的梦想渺小而隐秘,与别人闪闪发光的渴望相比,似乎甚至都不配称为梦想。罗莎莎害怕单位风言风语,暗地嘲笑,从来没有和谁透露过,但,面对叶钦好奇的眼睛,她忍不住实话实说:
“我想当律师。”
就这样说出来了。
叶钦点头:“哦。”
罗莎莎的手掌紧紧握住方向盘,下一秒,又听身边的女孩说:“那你怎么不去?你现在不是律师吧?”
“……”罗莎莎也沉默了,她也问自己,为什么拖延了小半年,还是没能迈出关键的一步?
叶钦似乎不需要她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你为人正直,有毅力,还对人具有同理心,无论干什么,都不会差。”
罗莎莎心中没纠结出个为什么,却被叶钦笃定的话语逗笑了。
她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小姑娘怎么会知道?
“谢谢啊,小朋友。”罗莎莎还是不忍心拒绝小美女的好意。
坐在车后排的谷婆婆听到这番话,嫉妒得想要叹息。这小警察怎么回事?她知不知道现在是谁在给她相面?
真是憨人有憨福。
到了她们这个层面,修为和境界越高,越少评价别人。言有灵,修道者说的话更是具备某种力量,前辈此番话,既是预测,也是祝福。
想到这里,谷婆婆忍不住心里发酸:她也很想抱上前辈这条粗大腿啊!
罗莎莎对此一无所知,她不想再继续有关自己的话题,好奇地探听:“你们为什么会被卷进来?今晚发生什么了?”
一番对话结束,在罗莎莎心里,身旁的小美女已经是人美心善的化身了。这样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从事为危险活动?
罗莎莎认定,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这是亲戚家,我们是来帮忙的。”叶钦说,“大概发生了一些复杂的事,具体我不太清楚。”
罗莎莎瞬间就信了,安慰道:“你别怕,和你们无关的话,去警局录好笔录就可以走了。”
“嗯!”叶钦点点头。
在罗莎莎眼中,她乖巧又无辜,让人忍不住信任。
宜静在镜内听完了全程,幽幽地说:“女人的嘴,骗人的鬼。骗这个小姑娘,你良心不会痛吗?”
叶钦将镜子翻了个面,放在腿上。
宜静于是又体验了一次乾坤大空翻。
“可恶!”宜静稳住身形,难过地说:“我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渣女!”
此刻,在另外一辆车上。
两名受害者忍不住开始交待自己所遭受的厄运:“是鬼!刚刚鬼把我们的头发吊起来,挣扎不开,看,我们的脖子,就是被鬼割的!”
“那女鬼想要杀人,冒充我们死去的女儿。对了,还有个叫叶钦的道士,不知道使了什么招式,想要敲诈我们的财产!那个鬼也是被她役使的!”
两人被吓破了魂,此刻就像一个和老师告状的、语无伦次的小朋友。
警察用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听完了受害人的自述,停顿片刻后说:“两位,请冷静一下。”
怕不是恐怖片看多了伤了脑子。
纪夫人空哭流涕:“我们说得都是真的!”
纪老爷干脆露出脖子上的伤:“您看这伤口。”
看上去,这伤口的确是由丝线勒紧所致。
警察忍不住皱眉,心中将信将疑。转过头,见到一排排并坐的奇装异服人士,他求证:“你们听到他们俩说的话没?真的假的?”
马道长同了凡大师异口同声:“当然是假的!”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迷信?”马道长说。
“新时代没有牛蛇鬼神!”昂首挺胸,一身正气的,是了凡大师。
坐在一旁的蛊师谭先生打了个磕绊,绞尽脑汁想了一句:“走、走近科学,从我做起!”
警察疑惑地看着眼前站位极高,科学素养极好的三人,皱眉问:“……那你们这穿着?”
马道长斩钉截铁地说:“cosplay!”
警察:“……”
三个老男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警察只好将目光投注在最后一个人身上。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娃娃脸,长着一双甜蜜的酒窝。只是身上的衣服着实有些诡异,大红的古装,绣鞋,脸上还带着妆。
“你也是cosplay?”
“不,我是鬼。”
“????”警察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纪宜春微笑道:“我是两位受害人的儿子。”
警察松了口气,怒道:“不要胡乱开玩笑。”
纪宜春自顾自地说:“他们间接杀害了我的姐姐,我是替姐姐报仇而已。说起来,我的确是复仇的鬼。”
开车的警察一脚刹车,车辆停在路上。
询问的警察神色变得认真起来——比起神神鬼鬼的玩笑,他知道,这件事不简单了。
警车回到了警局,警察们刚下车,还没来得及走程序,倒先接到了上峰的电话——
“两个受害人身份来历不简单,在掌握事实证据之前,你们要对人客气点。”
“听说人受了伤?先给人找医生啊!”
“先别急着自作主张,等上面的指示!”
“可是……”警察弱弱地说。
“听我的,快去!”
两名警察无奈,只好先搁置询问流程,带着医生来先给纪氏夫妇看病。
“就知道老爷子不会放着我们不管。”纪夫人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