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猫一尾
吕沛薇也是怀瑾的同班同学,与柳述安从初中起便是同班,二人极为相熟,柳述安脾气好,日常总被沛薇放在嘴上打趣。
柳述安听了怀瑾的话,难免笑道:“真是没办法,我真是倒霉认得她,一点儿脸面都被她打趣的没了。她也就打趣我的时候胆子大,说好了一起来看你,临来的时候,却打了退堂鼓。”然而说完,柳述安却肃色道:“我听说你退学了?”
要说那日怀瑾想当然的领着慧平去办入学手续,完全没想着入学不好办且不说,还有一顿训斥等着自己,路上便将慧平要入学的事跟柳述安说了,柳述安本就是藏不住话的人,回了班上便将此事在班上说给众同学听了,怎想的当天左等右等没等到怀瑾来上课,原是想打电话去伍公馆问,但到底是伍世青的威势太重,一想着电话极有可能要被伍世青接,柳述安没敢打出这个电话。
柳述安原本想着总不就是怀瑾上学上的烦了,又有姐妹一起,便找由头请假在家玩,这样的事情倒也稀松平常,英德校规虽然严,但对于女学生向来宽容,何况怀瑾成绩好,又是伍公馆的小姐,学校不管也很正常。
岂料这一日柳述安却意外听到教务的一个老师在说怀瑾退学了,柳述安听了自然是大为意外,便怼着那教务的老师问因由,那教务的老师,说是老师,实际上就是个学校请来打杂的,向来乐于讨好学校里这些少爷小姐,知道柳述安与怀瑾熟识,自然紧着怀瑾的好话说,将自己道听途说的消息添油加醋的讲给柳述安听,只说金怀瑾同学本就是有外国国籍的天主教徒,理应可以休假,但沈老师是如何得理不饶人,硬是将金怀瑾同学逼得退了学,柳述安听了自然是大怒,道:“沈老师身为老师怎么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
那教务老师自然是拍着大腿附和道:“谁说不是?!听说廖校长也斥责了沈老师。”说完又压低了声音与柳述安道:“有些话我与柳同学你私下说,柳同学你且听着别与外面传,我早就听说当年非沈老师不愿嫁给伍老板,而是与她如今的丈夫不清不楚被伍老板发现了,伍老板是何等身份,哪里能忍这等事,索性便不要沈老师了。向来沈老师定然怀恨在心,如今便把气往金同学身上撒,不然你说沈老师平日里也算是公正,怎么单单对金同学如此苛责?”
柳述安听了这番话,更是怒不可歇,骂道:“她自己当年不检点,还能怪别人么?”
如此柳述安后面半日皆是愤怒不已,人虽然坐在教室里,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不想还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自然是一个字都没答上来,又被罚站了半节课,更是生气,放了学也不顾与人约了出去玩,拉了吕沛薇便要来伍公馆,不想吕沛薇一听是来伍公馆,吓得立马跑了,柳述安也是没有办法,便自己一个人来了。
这会儿坐在伍公馆里,喝着怀瑾特地给他端的奶茶,柳述安更是觉得怀瑾这般温柔体贴之女同学,竟然被逼得退学,实在是过分至极。
柳述安道:“我都听教务的老师与我说了,沈老师实在是过分了,你本就理应休假,她何故要斥责你,何况她不过是任课老师,即便是斥责,也应该是费老师来,何须她来越俎代庖,多管闲事。”
怀瑾原本还想着约莫柳述安是想约她元旦与众同学一起出去玩,倒是一点儿没想到柳述安是因此而来,如今见柳述安似乎气得很,赶紧说道:“初时倒是我没说明自己是天主教徒,也算是我的错,她身为老师说起来也只算是尽职尽责,也谈不上是错,何况我退学也只是当时说了一说,过了元旦我也就回去了。”说完又打趣道:“我故意说退学,这不是正好可以在家玩几天?!”
话说的轻巧,柳述安见怀瑾也确实不像是被欺负了却强颜欢笑的模样,倒是也跟着开怀了一些,却依旧不甘心的说道:“她如此待你,伍老板也没为你出头?”
这等小事,有什么好出头的,怀瑾道:“总归是个误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至于。”说完觉得这个事还是别揪着不放,便道:“我虽然没上学,但闲着没事作业都已经做完了,只物理还差一点儿,你要不要?”
柳述安本还心里愤愤不平,一听这话,立时高兴的从沙发里坐直了,道:“真的?天啊!如来佛祖观音菩萨,我真是上辈子做了天大的好事才遇到你这样的好同学!我正愁两天的假期被他们将各种玩乐排得满满的,哪里有空做作业,你就来救了我的命!这种好事哪里还需要问?快点儿拿给我!”说完又道:“你物理什么时候能做完,我回头再来找你拿。”
当然,最终柳述安也没忘了来找怀瑾的初衷:“我跟你说,若是你真被沈老师气得退学,我定要她不好过!”
第30章
按道理说怀瑾拜了师, 因当时也都毫无准备,仪式过于简单, 第二日便应该去廖长柏的家里拜访,认门, 也要拜见师娘,但随后几天都是工作日, 廖长柏要去学校上班,也就打了电话来说不必着急,待到元旦的时候再去。
头一回上老师家是大事, 元旦那日,怀瑾早早的便起来穿了一件没上过身的淡青色长衫, 慧平道外面冷, 怕着凉, 又拿了件月牙绣银的披风, 想着出了门穿。下了楼,便见伍世青宝蓝色的长衫外面套着赤金的缎马褂,从头到脚,连鞋子都是新的,真是过年都没有更隆重的了。
要说自打上次把伍世青追着躲回了房,怀瑾对他很是少了一些敬畏之心,如今见他这般模样,张嘴便道:“若不是老师说他家里都是男士,没有未婚的小姐,我还当你是跟着去相亲的。”
一旁听差的都低头笑, 伍世青一张老脸难免有些红,所幸脸皮够厚,倒是看不出来。
流氓大亨去拜访文化界泰斗,虽然廖长柏没有明说,伍世青识趣的坐了一辆寻常的汽车,领着怀瑾悄咪咪的开进了廖长柏的宅子。
虽说是学生拜见老师,廖长柏也不拿架子,听见汽车进了门,与廖太太一起走到门口迎接,伍世青与怀瑾下车走到廖长柏夫妇面前鞠了一躬,夫妇二人受了怀瑾的礼,却侧身躲了伍世青的礼。
廖长柏道:“伍老板客气,不敢当。”
怀瑾却笑道:“他是我哥哥,陪我来见老师,鞠个躬罢了,老师与师娘怎么不敢当?”又道:“你们看他这一身新的,打早特地换的,就是为了来见老师,若不是见他这样,我都不乐意带他来。”
伍世青听了也笑道:“是的,这回我是托了瑾儿的福,不然这辈子怕是都进不了廖先生的门槛,荣幸之至,以廖先生之声望,什么礼都受得起,千万不要说什么不敢当,不然回头瑾儿定又要说是我脸皮厚。”
廖长柏夫妇听了这话自然也是笑,廖太太上下的将伍世青打量一番,笑道:“还真是一身新,跟新郎官似的。”说完又朝伍世青的白发看了看,道:“我过去没见过伍老板,也是听人说伍老板年纪不大,却一头华发,竟是真的,伍老板不怪,我好奇问一句你今年贵庚?”
“您若不嫌弃,叫我世青便是。”伍世青道:“今日元旦,算虚岁,我三十一了,让您费心了,我这头发十几岁便开始白了,到了二十五便白了一大半,去年开始就全白了,中医西医都看过,药吃了不少也没什么用,也就懒得管了。”
四人说着话进屋,廖太太五十多岁了,又是一双小脚,走得慢,怀瑾上前扶着廖太太的胳膊,廖太太扭头一看,小姑娘白白净净,嘴角带笑,低头垂目,一副乖巧的模样,便道:“我与你老师过去一直想要个女儿,结果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又给我添了五个孙子,实在是倒霉至极。”
怀瑾听了笑道:“有趣得很,师娘这话与老师收我为弟子那天说的一字不差,老师跟师娘真是心意相通。”
外头的人总说廖长柏是妻管严,说廖太太是母老虎,廖长柏不介意自己被说是妻管严,廖太太却不服气自己被说是母老虎,最喜欢听人说她与廖长柏感情好,听了怀瑾的话自是高兴,嘴上却道:“什么心意相通,老夫老妻的,日子过得长了,熟了罢了,你老师一个大文豪,我一个小脚太太,成亲前面都没见过,还是成了亲后,你老师一笔一划的教,才勉强算是识字了,哪里去谈什么心意相通。”
这话怀瑾听了却不认同,道:“我说句忤了师娘意思的话,师娘你看在初次见我的份上别怪我,要我说,夫妻讲的还是性情相合,和学问有什么干系,若是要学问相近才能做夫妻,那以老师的学问,当代有哪个女子能与老师并肩?那老师怕不是一辈子都娶不上太太了。”
这样一说确实好笑,怀瑾笑道:“这么说倒是要谢谢师娘您,若不是您不嫌弃老师学问大,还是嫁给了老师,不然老师这辈子怕是要难过。”
廖太太自然知道怀瑾是故意说这些话哄她高兴,但这哄人的话听起来竟然还颇有些道理,况且人人都喜欢听好话,如此从屋外走进屋里,廖太太心里已然无比高兴,只觉得自己丈夫新收的弟子实在是好。
廖长柏与伍世青两个大老爷走在二人身后听着,廖长柏忍不住摇头感叹道:“所谓舌灿莲花,过去我也只是在书里见过,今日倒是涨了见识。”
这话伍世青是颇为认同,感慨道:“廖先生您是不知道,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您这个学生的嘴,真是谁都说不过,总归怎么说都是她有理,教训起我这个文盲来,我真是一句嘴都还不上。”
廖长柏听了自是大笑,惹得前面的廖太太回头问何故发笑,廖长柏只道是伍世青讲了个笑话。
四人进了屋,怀瑾给廖太太敬茶磕头,廖太太发了红包,四人坐在一起说了一会子话,怀瑾问怎么没见着师兄,才知原来廖长柏长子在北平那边政府里工作,次子在英国留学,至于幼子一家则约了友人昨日晚上在自己的公寓里开跨年派对,只怕不到中午不会醒。
廖长柏摆手道:“我与你师娘与你那三个师兄生活方式差异太大,早早的便让他们都搬出去了,时不时的见一眼倒还父慈子孝,天天在眼皮子下面,实在是不好过。”
如此四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廖长柏道:“正好四个人,打麻将多好,边打边聊。”
这话一出,廖太太便与怀瑾说道:“你老师就喜欢打麻将。”然后又扭头与廖长柏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喊着与伍老板打麻将。”
廖长柏却道:“我就是早就听说过伍老板的大名,想着机会难得,试一试伍老板的麻将打得到底是有多好。”
而伍世青却是连连摆手,道:“误会误会!鄙人虽然开赌场,但自己却极少下场,只怕还不如廖先生精通。”
闲话少说,廖长柏让人将麻将桌摆上,四人一直打到中午,厨房里来问要不要摆饭。
伍世青的麻将打得好不好没看出来,怀瑾的麻将打得差,是都看出来了,开头打了三圈就胡了一把,还是炸胡!后来一算,竟然只输了二十来块,赢了八十块的廖太太笑着对怀瑾说道:“你可把世青和你老师给急死了,拼命的拆了自己的牌给你放炮。”
如此四人一起用了中饭,又稍作休息,怀瑾与伍世青起身告辞回家,两人坐着汽车出了廖府的门,回头望去,见着廖太太依旧微笑着站屋檐下在挥手,伍世青道:“都说廖校长家太太是母老虎,我看倒是个和气人。”
怀瑾道:“外面道听途说的哪里能信,这天下有哪个女子真能将男子完完全全挟制住的,不过是顺水推舟,乐意为之罢了,老师这般地位,多少人巴结他,各路的约会,也不都是想推能推的,总归有些不能不给面子的,把家里太太拿出来做挡箭牌不是正好?”
伍世青闻言点头道:“这倒是个省麻烦的好办法。”
这一天虽然冷,却是一个晴天,天阔云高,又是元旦,路上车水马龙,怀瑾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的电车叮叮打着铃开过,行人慌张的散开,然后见着对面的街角站着一个卖糖葫芦的,顿时心里一喜,赶紧的喊着让齐英停车,还没等伍世青问句缘故,便直接推开车门,跑到一群小孩子中间,给了钱,挑了一串拿手里,又快步的跑回了车里。
齐英重新发动了车,怀瑾一口咬下半颗裹着糖的山楂,伍世青见那签子锋利得很,就在她脸边上,赶紧的嘱咐齐英慢点儿开,又与怀瑾道:“你仔细戳着自己。”不料此话却惹得怀瑾递了个白眼,道:“你当我傻吗?”
伍世青道:“你不傻吗?”说完又道:“怎么这么大了,还跟你小时候一样喜欢吃糖?”
怀瑾闻言刚想说“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爱吃糖”,后来一想当年她把伍世青捡回家的时候可不就是偷偷的跑出去买糖吃。索性也没搭话,专心的吃她的糖葫芦。
糖葫芦吃了一大半,却没听见伍世青再做声,怀瑾扭头一看,只见他望着她这边,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便问道:“你看着我想什么?”
伍世青默然一秒,道:“我在想,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你也很是会哄老太太开心,若是我娘如今还在,一定也能被你哄得极开心。”
要说伍世青的娘都没了二十几年了,怀瑾能说什么呢?
想了一想,怀瑾道:“你节哀。”
伍世青听了却笑,道:“我看你哄别人倒是都挺会哄的,怎么对我就如此敷衍,就不乐意费些心思哄我?!”
怀瑾闻言却颇为不解,道:“你一把年纪了,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人哄吗?”
这话伍世青不服气,道:“你师娘比我大多了。”
怀瑾抬眼看着老流氓,像看着一个傻子,道:“我师娘是比你大,但你没我师娘老啊,人说哄小的,哄老的,哄女人,哄孩子,谁会去哄个三十岁的帮派老大!”
【好像又很有道理!】
【有道理个屁!!!】
第31章
过了元旦, 怀瑾和慧平都去上了学,伍世青也就开始正经跑差事了。过去他总归是怕晚上回去晚了, 人家家孩子放学有人接,或者是即便没人接, 回到家一家人热热闹闹一起吃饭,他家的孩子回去就是一屋子的下人, 心里怕不是要难过。如今慧平来了,虽说是个丫头,但两个小姑娘一起, 说说笑笑的,倒也不怕寂寞。
这天晚上, 伍世青约了司徒啸风和朱越彬在新世界舞厅一起打扑克。朱越彬任社会局的局长, 社会局正是舞厅之类娱乐场所的主管部门, 所以朱越彬到的时候, 伍世青笑道:“朱局长操劳,路灯都亮了,还要劳驾您亲自来管辖之所巡视,我等罪过罪过。”
朱越彬听了摸着自己如皮球一样的大肚子,笑眯眯的坐下,接了司徒啸风递过去的烟,道:“总统先生前几日与一众同僚商议来年之商贸事务,谈至深夜十二点方才休会,我等地方小吏怎敢称操劳。”
靠在司徒啸风身边的詹忆秋闻言睁大了眼睛,一副惊讶的模样, 道:“朱局长这么大的官老爷,竟然还是小吏?!”却被司徒啸风张嘴冲着她正脸吹了一口雪茄烟。司徒啸风道:“你懂个屁,朱局长祖训便是谦恭仁厚。”被烟呛得掩嘴直咳嗽的詹忆秋锤了司徒啸风一拳,却对朱越彬娇声道:“您这也太过谦了,您可是见过大总统的,便是谦虚一些,也是地方要员。”
詹忆秋是个美人,男人被美人奉承难免开怀,朱越彬笑得一脸肥肉挤到一块儿,道:“见过大总统算什么,你家司徒参谋长还被大总统抱过。”
司徒啸风听了也是大笑,道:“前几日他又在说要削老子军费,这是要饿死老子,早知今日,当年他抱老子的时候,老子便该尿他一身。”
如今的大总统魏瑞霖十几年前不过就是个嘴皮子利索,会来事的小官,打着民主救国的旗号到处捧着各路军阀,又经过数年钻营,方才位至大总统,当年在司徒啸风的爹面前也是点头呵腰的人,如今却背靠东北军区,时不时打压华东军区,一年削三次军费都嫌少,司徒啸风自是恨得牙痒痒,而朱越彬虽然开嘴闭嘴大总统,实际上也是华东派系的人,自然司徒啸风更是无所顾忌。
这若是让司徒啸风继续说下去,怕不是能说上一晚上,伍世青呲牙咬着烟嘴,嫌弃道:“满脑子肮脏事的狗东西,一天到晚就那两寸肉的想头,说些狗屁事都能扯到那两寸肉上面去。”
朱越彬听了也是一双眼睛上下往詹忆秋的身上打量,笑道:“我观忆秋这模样,啸风小弟今日怕是还没尿过。”司徒啸风听了这话也顺着朱越彬的眼睛往自己的姨太太身上瞧,嘴角挂着笑,很是装模作样的打量了一会子,然后一只手往脑门上一拍,道:“妈的,今日起得晚,又忙了些子事,便急匆匆的来了,竟让这婆娘白吃老子一天口粮,没开张。”说着话便将詹忆秋往自己的腿上拉扯,道:“你这骚货赶紧的张开腿,老子尿一个给老五看看,两寸肉?老子就两寸?”
詹忆秋听了这话自然是尖叫着便想逃,司徒啸风哪里愿意放过她,扬手便是几个巴掌,虽没下重手,却打得詹忆秋直叫唤,詹忆秋本就是堂子里出来的,叫唤起来那声音骚得跟春天的猫儿似的,更不要说本来詹忆秋那身旗袍的开叉开到了腿根上,拉扯起来难免多少露些春光,看得朱越彬那肉鼓鼓的粗脖子可见的上下蠕动,直咽口水。
但到底是司徒啸风正经抬进门的姨太太,虽然司徒啸风就喜欢詹忆秋这放得开的风骚模样,闹起来也不怎么避着人,但总归也不会真的在人前弄她,胡闹一阵子也就算了,三人换到牌桌上去打扑克。
上了牌桌,朱越彬似乎是意犹未尽,眼睛一边儿往詹忆秋的身上飘,一边儿起着牌,道:“我可是有些日子没见着老五了,听说老五的府上最近进了人,稀罕着,没工夫搭理我们老哥们了?今日怎么……”
司徒啸风一听这话,想到此前他去伍公馆算是礼数周到的就送了双鞋,被伍世青挤兑得脸面全无,唯恐朱越彬这个色鬼说出什么话来惹了伍世青。
要说伍世青这个人,自从做上东帮老大的位置,长衫慢步,真就装得像个文人了,装得久了,时不时还真有人当他是个斯文人,但司徒啸风如何能忘了当年他初识还不过是个堂主的伍世青时,这个当时头发不过花白的男人转着手上的盒子炮,轻描淡写的道:“相识即是缘分,司徒公子能坐下来和我这样的人一同喝酒便是看得起我,既然司徒公子看得起我,我便送司徒公子一句话,往后有谁碍了司徒公子的路,司徒公子跟我言语一声便是,若事情办得不让司徒公子满意,那我伍世青从此无论在何地见了司徒公子便先磕三个头。”
碍司徒啸风路的人不少,司徒啸风漫不经心的提了一个,然后有些意外的多了一个叫伍世青的流氓朋友。
伍世青是什么人,过去那是一言不合便能要命,如今是前边还在说着劳驾,自称鄙人,下一刻便天凉王破。
要说朱越彬这个人吧,好色又贪财,还没什么本事,但他的优点就是只要女人钱都给他,他就特别听话,若是死了,司徒啸风还得另外再找个人顶上他的位置,也是麻烦得很。
这边儿朱越彬说着话,司徒啸风见着伍世青那边儿嘴角一扬,竟然笑得露了两排白牙。
【作死!要完!】
司徒啸风回头一巴掌便打得刚坐下的詹忆秋一声哎哟:“懒货,不给朱局长斟茶?”
朱越彬的茶杯本来就是满的,闻言赶紧的也不管烫,仰头喝了一半,谄媚着将茶杯递到詹忆秋的跟前:“劳驾。”
詹忆秋平白挨了一下,锤了司徒啸风一拳,提了水壶给朱越彬斟茶,朱越彬的茶杯满了又放下,抬头见司徒啸风冷眼看着他,知道自己定是说错话了,赶紧的闭嘴不再言语,开始打牌。
三人约莫打了一个多小时,任海妮从推开包厢的门进来了。
任海妮是司徒啸风的表妹,司徒啸风姑姑的女儿,也就是怀瑾说的顶顶适合伍世青娶的那位小姐。任海妮穿了一身西式的绸裙,心形的领口露出雪白的肌肤,齐耳的大卷短发上箍着一个红宝石发箍,耳垂上挂了一对钻石耳坠,很是时髦的模样,应是洒了洋香水,刚一进门,牌桌上三个男人皆只觉一阵香风袭来,便听她笑盈盈道:“我在楼下碰巧听说你们在上面打牌,便来看看。”
怎想的这话一出,司徒啸风便大笑道:“下午的时候我明明听你说晚上要去听音乐会,怎么就碰巧到舞厅里来遇上我们了?”说完又道:“只怕是说完了后,又听我说晚上约了老五,音乐会都不看了,特地来的罢?”
这话说得实在是半点儿不给女士留颜面,若是别的女士怕不是要羞得跑掉,连任海妮顿时两颊泛了些红,但她到底是留过洋的进步女士,也就仅此而已了。
原本坐在伍世青边上的胡曼云见任海妮来了,赶紧的起身退到了一边儿,将椅子空出来,然而任海妮却扭头走到司徒啸风的身后,扶着他的椅背,微笑着看牌。
司徒啸风坐在伍世青的对面,如此任海妮便算是站到了伍世青的对面。
伍世青依旧是一身长衫。
应广大男士的要求,新世界舞厅的暖气向来是热的,务必要让女士能穿上最薄的舞裙也不着凉才好,至于男士,如司徒啸风,既然包厢里没有外人,西装早就丢在一边,衬衣的纽扣开了几颗,袖子也卷了起来,而伍世青一身长衫,纽扣扣到最上面,依旧是规规矩矩的模样。
大上海最大的流氓,却总是最古板的样子。
任海妮笑着说道:“伍老板好久不见。”
伍世青起了一张牌,摸着手上的三个3和一个4,抬了下眼,也笑了笑,道:“任小姐好久不见。”
“你们俩这是干嘛?来劲了?”司徒啸风起了一张7,拍着手上一溜的红桃7、8、9、10,指着伍世青道:“老子同花顺,赶紧丢牌!放你一条生路。”然后又扭头指着身后的任海妮,道:“你站老子后面干嘛?该坐哪儿坐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