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遇佳音
他刚要答,任臻掌中的手机突然震响,她低头还没看是谁,时柏年已经抽走了那支手机快速按掉,铃声消失。
任臻心中一沉,他的激烈反应让一些猜疑被证实,两人双双沉默,她不问,时柏年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任臻还是扯了扯唇,起身,清冷着表情,没有计较什么,只说:“睡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她转身要走,被时柏年叫住:“老婆,你等我几天,等我病好了,我有话要告诉你。”
看着房门在面前合上,时柏年躺倒在床上,枕边的手机又开始震响,这一次他直接关机,忽略掉每天晚上睡前手机都会跳出来的吃药闹钟提醒。
她估计以为他说的病是指感冒。
再等等吧,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等到他健康了,就把一切告诉她。
——
没有预料的,时柏年这一晚竟又做噩梦了。
还是那个血腥、恐惧、黑洞的梦境,他在里面一直寻找出路却看不见门,也找不到那把刀和母亲的背影,一个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过来的声音告诉他自己身处迷宫,眼前的路,像是一辈子都走不完,又弯又长,不知道哪里是尽头。
高烧,反复的高烧,险些错过了清晨的闹钟。
时柏年脸颊红的不正常,头重脚轻仿佛踩在棉花上,太阳穴的位置像是被一刀劈下,裂开了。
他动作迟缓地洗漱完毕,从卧室出来想敲她的房门,但自己又实在病的太重,权衡几秒,最后还是放弃了,他这副病恹恹的模样,估计也不太好看。
他不会把自己病态的一面露给她。
从家里出来,时柏年打车直奔发热门诊。
他握着自己的化验单,乖乖躺在治疗床上被医生检查。
医生起初看到他的体温以为是换季的风寒感冒,但发现他抽血化验单上的血小板数量,脸色变了变,惊讶地看向时柏年:“你的血小板数量到750了,容积也在正常范围以外。”
“你是不是切脾脏了?”
时柏年睫毛动了动,身体滚烫入火,脸上却冷冰冰的,“嗯。”
“什么时候的事?没有吃抗凝药吗?你这血小板高出了一倍还多,这么高的血小板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容易造成血液系统的疾病,抵抗力下降,严重了还会导致造成血栓,身体健康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做不到尊听医嘱!”
“还有,你的主治医生没告诉你术后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吗?包括贪生吃凉!”那医生说话有些凶,开了单子立即就把他赶去楼上血液科。
还在他走后碎碎念现在的病人太不听话了,还不如一个十岁小孩。
时柏年花了半天时间做检查,血液科的医生跟他相识,看到他这副样子,语重心长嘱咐他要按时吃药,药吃完了要及时回购,身体不舒服也要及时就医。
“哎,你当年如果不是一时冲动,也不会把身子弄成这样。”
“所幸你福大命大躲过死神,可再幸运,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啊。”
“你这样不好好护着身子,怎么继续找你母亲。”
时柏年听他碎碎念听的烦躁不堪,一脚踹了下办公室桌子,满脸不耐,沙哑的嗓子用力低吼一声:“你他妈说完了没有?赶紧给我开单子,我下楼拿药!”
自从他上次出事后,很少听见他爆粗口了,今天算是久违。
朋友立即闭上嘴,他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轻轻叹息。
时柏年按住眉心,心口沉甸甸压着的感觉让他有些喘不上气,“你给我开两瓶多塞平。”
“你还在吃抗郁药?”朋友微微讶异,“我以为,你已经好了。”
“我当失眠药吃的。”时柏年低着下巴,答非所问。
“这些药的副作用对你的肝脏也不太好,能克服还是少吃些。”医生朋友把打出来的单子递给他。
“反正你今天请了病假,吃了药上楼去彭宇那边看看吧,心理科那边徐教授今天在诊。”
“好了别说了,你真是啰嗦。”
时柏年起身抓起单子,看着上面一连串的药名,他面露讥讽,轻嘲道:“昨晚我又做噩梦了,总是这样,我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有时候想想,是谁说的那句好死不如赖活着?简直他妈的放屁!”
“活着还要连累无辜的人,自己又不愿意放手,说到底,我就是自私。”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算了,我这破命,能活这么久已经是上天可怜我。”
第38章 多柔比星
任臻昨晚辗转反侧, 半夜吃了助眠药,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她习惯性顺手打开本市的新闻, 早在昨天, 非南城市遗协会公布了影雕类非遗传承人的名单, 是那个跟她并驱争先的梁艺璇。
自从被取消竞选资格, 这结果就在她意料之中, 也不惊讶。
她下床去洗漱, 刷牙的时候手边放着音乐的手机响了, 来电是她表哥任西镜。
她跟表哥平时不过在节假日见上一面,平时也是偶尔在微信上问候,电话突然打进来,稀奇的很。
任臻接通电话,“喂,哥。”她玩笑道:“咱俩有小半年没见了吧, 哥你想我啦?”
“是挺久没见了, 才小半年过去, 就听舅母说你找到男朋友了,都要订婚了?”
“哥你消息挺灵通。”
任西镜道:“我是听着意外, 如果没记错,你还向我问过他?”
这个他, 指的是跟她订婚的人。
任臻神情一恍, 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我差点忘了,对了哥, 他你也认识的,叫时柏年,你来南城出差时应该见过。”
“之所以认识,我才来打电话问一问你。”
“怎么了,哥你说就是,我听着。”
“你的这位男朋友,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啊,吃嘛嘛香。”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沫,任臻打开水龙头,流水声盖住了他的声音,她顺手把免提打开。
任西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昨天我知道你的事后,特意留了个心眼让同事去查了下时柏年的资料。”
时柏年拎着装了药的透明袋子上楼,到她门口的时候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脚步蓦然一顿,立在楼梯上,微微侧耳。
“虽然这个时候说这些不合适,但我觉得你有知道的权利。”
任臻皱了皱眉毛,“什么啊,你说。”
“之前跟你聊过一点我出差时听他们传的那些关于时柏年生病的谣言,我徒弟调查发现,那些话也不是全都是假的,一半一半吧。”
“什么话?”任臻按了按眉心,回忆了一下。
【我听说很多年前他因为一场事故导致腹腔里的脾脏被切了半块,从那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整个高三都没在学校,高考完去学医,后来又过了几年不知怎么突然跑来做法医了。】
【他的父母似乎也已经不在人世,或许是原生家庭的影响,性格不算太好,不过听说他在局里跟大家相处挺和睦的。】
【脾脏切了半块?】
【不知道,我来南城出差这些天对他了解不多,这些也只是道听途说,你同样觉得很荒诞是不是?也或许是谣传吧。】
任臻双手撑在舆洗池上,脸色煞白,她动作迟缓地问:“哪些是真的?”
“高中发生过一场事故是真的,脾脏切了也是真的。”任西镜顿了顿,继续说:“他自杀过,两年前生过一场大病,挺严重的。”
“是抑郁症。”
任臻脑子一轰。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刻意隐瞒你,但是婚姻毕竟是一辈子的事,还需你好好考虑一下。”
楼下的震响让任臻回神,她立即关掉水龙头侧耳去听,嗡嗡的耳鸣让她头痛欲裂。
任臻站在镜子前愣怔站了好一会,一刻钟之后,她从洗手间出来,跟往常一样去天台上取了块墨玉石板下来,搬到工作台。
坐在小马扎上,她表情木然,握着金刚石钻笔刻了一会,目光无意落在茶几上的药箱上,后知后觉想起来时柏年昨晚病了。
趁着这个点是他午休时间,她拨了电话过去。
等候音响了几声,对面没接,挂了。
任臻没多想,觉得他应该是在午睡,便改用微信,给他留言说下班早点回来,有事聊聊。
消息发出去她放下手机,继续刻她的画。
时柏年这几天一直缠着要她给他刻一个专属的画像,她今天正好有时间,想着尽快把画赶出来送给他。
任臻拿起钢钎,突然想起几天前时柏年把相机塞给她,非要让她多给自己拍几张帅气的照片,说是方便她影雕。
那是任臻第一次见时柏年这么龟毛,对着镜头试了好几个角度,又在几十张相册里挑三拣四,勉强挑出个令他满意的照片出来让她刻。
想到这里,任臻忽然勾了勾嘴角,失笑,那些照片似乎用不上,其实不用看图,她也能把时柏年的样子刻出来,不差分毫。
谁让他皮相好到让她念念不忘。
……
影雕最能消磨时光,从吃过午饭,时间一晃就到了傍晚,任臻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刻到手抖,她放下石钻笔交替着捏了捏两个肩膀,抬头望向玻璃窗外的晚霞,抓起手机看时间。
已经快七点了,时柏年居然还没有回来,任臻划到通讯录又拨了一边他的号码,听筒里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任臻凝眉,点进微信界面,才发现他上午就已经回过她消息了,只是自己没有听见注意到。
【下午的航班,我要去海市几天,你照顾好自己。】
看着屏幕上那几个字,任臻又想起段竹的话——
【他这女神可神秘了,外地的,前段时间出差去了好几天,估计就是去约会了。】
任臻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打了一串文字:【你感冒好了?去海市做什么?出差?见朋友?男生女生?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
这条消息发出去便石沉大海了,脑子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他可能在飞机上,放下手机,任臻休息了片刻继续做她的工作。
拿起钢钎支在石板上,小锤子轻轻在钢钎上一敲,因为走神,她下手的力道一时没控制住,撑在工作台上的墨玉石板直直掉下去落在地板上,任臻穿着拖鞋,在家又不习惯穿袜子,那重物直直砸在她脚背上。
墨玉石板断裂,一摔两半。
都说玉碎能挡灾,但这脚还是砸了。
任臻蜷缩起身体,纤细的脊背弯弯弓起,痛的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
那一刻,她脑中莫名想起昨晚看到的那四个字。
挚情挚爱。
……
时锦程最近耳边吹过几阵风,喝茶的时候不知道朋友从哪儿听来的,说他孙子时柏年跟孙媳妇两人为了应付他,约好了逢场作戏搭伙过日子才领的证,说的是有鼻子有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