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予我白鹭
车辆启动后,一路疾驰,最后停在一处公寓楼下。
她经由电梯直接到28楼,一梯一户,开门的是周定钧。
他看见胡亚菲,并不意外,本来他们约好了,今晚胡亚菲来他家吃晚餐,结果临时被放了鸽子。
“去看过你表妹了?”周定钧让胡亚菲在沙发上坐下,闻到她身上的烟味。
“嗯。”
“怎么样?”
胡亚菲瞪他一眼:“不怎么样!”
周定钧笑了笑,带胡亚菲到吧台,让她看着他调酒。
“想喝什么?”
胡亚菲有气无力地说:“伏特加马天尼。”
周定钧取下一只倒挂的鸡尾酒杯,用雪克壶摇匀冰块和各类酒精,很快调好一杯伏特加马天尼。
“詹姆斯邦德喝的酒,有点冲,很适合你。”
胡亚菲接过来,一口吨了,她现在毫无品酒的闲情逸致。
如果真的喝了这杯酒,就能变成007,机智勇敢,无所不能,什么问题到他手里最后都能迎刃而解,那该多好啊。
味道辛辣,只灌入心口,却十分痛快。
她想再来一杯,周定钧却不肯给她,还笑她牛饮。
周定钧习惯了她大大咧咧的样子,笑着清洗酒杯,抬头问:“不顺利?”
胡亚菲苦涩地开口:“我表妹情况不是很好。”
“看出来了,”周定钧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凝神看着她,“如果你想倾诉,可以跟我说说。”
“昨天南河大桥的新闻你看了吧?”
周定钧点头:“略有耳闻……”他看见胡亚菲怀疑地目光,忍不住笑出来,“好吧,我全都知道。”
甚至可以精确到每一个细节。
毕竟昨天的事故牵涉到现天赐公司董事长和故董事长,不仅仅是一起刑事案件,更可能牵涉到股价涨跌,早有人将内幕透露给周定钧。
不止是昨天那起案件的细节。
还有早前一些的。
和更久远的。
周定钧甚至觉得,他知道的或许比胡亚菲这个表姐更多。
但他不打算莽撞地破坏这一刻,只想耐心地听她倾诉。
“我表妹你见过吧?昨天挟持她的那个人,在她小学时候绑架过她。”
“我知道。”
胡亚菲看了周定钧一眼,想问什么,心里又算了,轻轻放过,酒精的作用,让她不自觉想要吐露更多,没功夫追究这些细节。
“那个混帐王八蛋,害了我表妹一次,还要再害第二次!”胡亚菲一拳头锤在桌上,“要不是他,未未不会再犯病!”
周定钧不经意牵起她的手,轻轻捏着锤到红肿的关节,幽默地说:“悠着点,你是女版007,不是金刚狼。”
胡亚菲不接话,眼眶发红。
“人没受伤,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其他的慢慢治。”
“治不好的,医生说了,治不好的。”要终身服药,接受看管,一生都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太可怕了。
“我不了解精神疾病,但我认识很多这方面的权威医生,可以介绍给你。”
周定钧是律师,他会给出的,永远是最理智,最实用的建议。
胡亚菲摇头:“不必了,秦赐正在和姜未从前的医生商量治疗方案,他会负责。”
“我以为你不喜欢他。”周定钧挑眉。
胡亚菲说:“我是不喜欢。”
从前不喜欢,现在仍旧不喜欢。
“但我佩服他,发自内心的。”她或许曾经厌恶过秦赐,毕竟当初表妹被害,多少有秦赐的缘故,她难免迁怒于他。
她也曾怀疑过秦赐和姜未结婚的动机,是不是真的就像表面那么简单。
但是……
“周律师,你见过一个好好的人,突然发病,变得像个异类,满脑子奇怪的想象,充满了攻击性的样子吗?”
“我没见过,但我大概可以想象。”
胡亚菲摇摇头:“不,你不能想象,更不能想象和这样的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那几年,姜未几乎要把亲生父母都逼疯了。
平心而论,如果换了她是秦赐,这样好的条件,要这样的女人都有,哪怕是独善其身,也好过跟……一个无法正常交流的人在一起。
周定钧揽住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不要太悲观,或许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胡亚菲迷茫地看着他。
“我感觉你表妹不像是……”他指了指脑袋,“有问题的样子。”
虽然只有两面之缘,但姜未给他的感觉,思路清晰,口齿伶俐,重要的是她眼神里有光。
是神采奕奕,聪慧明媚的光芒。
周定钧从事这一行,每天都在接触不同的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人的精神状态,是能从眼神里看出来的。
他见过不少事业失败的老板,眼神是怎样从充满野心,变得如死鱼般暗淡无光。
胡亚菲苦笑着:“得了吧,别说这话哄我,我不是小女生,而且你已经追到我了。”
周定钧想说他不是在哄她。
再一想,还是一笑而过。
他们一个是警察,一个是律师,都要凭证据说话的,这种猜测并不值得一提。
城市的另一边。
姜未躺在床上,眼皮微动,意识转醒,模模糊糊地看见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
她精神疲惫,肚皮饿得都瘪下去了,眼睛艰难地睁开,还不能看清他的样子。
但她清楚地意识到那一定是秦赐。
他就站在她的床边,握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偶尔伸手过来探她额头。
姜未嘴唇干涩,喉咙燥热,虚弱地喊了声渴。
立刻有人送水上来。
秦赐接过水杯,坐下把姜未扶起来,水杯凑到她嘴边。
姜未低头,就着秦赐的手急急地喝水,余光看见他手背上两道细小红痕,像是指甲抓出来的。
刚才她扑上去时,好像是有不小心抓到他……
姜未一口气喝完,秦赐温热的指腹抹过她的嘴唇,稍微有些粗糙。
她皱着眉,刚要躲开,忽然看见自己搭在床沿的手上戳着吊针。
姜未慌了,推开水杯,水一下子全泼到被子上,还有秦赐的衬衣上。
“你给我打的什么针?”
她不管不顾地,伸手要去拔掉针头,秦赐一只手就按住她,语气有些焦虑:“别动!给你打的是葡萄糖!”
姜未狐疑地盯着他,并不相信,毕竟他有前科。
“你在我的牛奶里下过药,我凭什么相信你?”
秦赐按住她,不让她乱动,“你快两天没吃东西了,刚才怎么晕的,自己心里没数吗?”
他倒还生气了?
她快两天没吃东西,是因为谁的缘故,是谁把她锁在这里的?居然这么理直气壮。
搞不好她刚才喝的水里也有问题。
“要我相信你也可以,除非……”姜未眼神一转,挑衅地说,“你把这剩下的半瓶自己打了。”
昏暗的光线中,姜未脸色苍白,秦赐面容阴沉,各自不知彼此的心思,仿佛两只蛰伏在黑暗中对峙,观察对手的兽类。
敌不动,我不动。
但终归有一个要先妥协。
秦赐俯身,在座机上按了两下,拿起话筒:“叫王护士过来。”
第51章
不到一分钟, 王景冬就出现在房间里, 她敲过门, 得到允许才进来。
秦赐淡淡地吩咐:“把太太的针拔了, 给我打上。”
原来王景冬是护士……剩下那个郑西, 估计也是护士,姜未心想。
两天以来, 姜未头一次在王景冬脸上看见除了微笑以外的表情。
“秦总,这不合适……”王景冬的表情很是有些为难。
然而秦赐并没听她的, 他果断地伸出左手,“动作快一点。”
王景冬猜到大致情形,她不动声色地看了姜未一眼,动作娴熟地将她的针管拔掉, 换上一套新的针管,给秦赐做好消毒, 才给他打进去。
整个过程, 姜未两手合抱着膝盖,缩在床头一角, 长发垂下, 小心翼翼地看着王景冬给秦赐打针。
直到吊瓶里的液体开始往下坠,输进秦赐的血管里,姜未才放心一些。
秦赐斜睨着姜未, 冷声问:“可以吃饭了吗?”